[综仙古]吾心归处-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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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屠苏这才看清,风晴雪手中拿着的是一个泥人,约有一掌长短,脸直接占了整个身体的三分之一。那泥人黑发垂腰以玉扣系住,红衣似火,脸圆圆的,没有鼻子,眼睛的部位只是一条黑线。
百里屠苏默然地看着风晴雪手上的泥人,复又看了看风晴雪身后摊位上摆着的一个个精致逼真的泥人,再看了看风晴雪满含期待的眼神,沉默片刻方才道:“这可是红玉的泥人?”
“对啊,就是红玉姐!”风晴雪满面的笑容,道:“是捏泥人的老伯教我的,是不是很像红玉姐啊。”
百里屠苏再度沉默,半晌后点头道:“尚能辨别。”
——整个泥人,他也就是从那身红衣和泥人的圆脸额上的符文勉强看出来的。至于这圆脸……好像陵端的脸都没有这么圆吧。这眼睛,似乎陵端的眼睛都没有这么小吧。
不知名的某个城镇里,得了戒律长老的命令下山“捉拿”百里屠苏回门派领罪的陵端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得到百里屠苏“肯定”的回答,风晴雪笑得满足,道:“那我再捏个苏苏吧……还有兰生,襄铃,大鹰……苏苏,你要不是捏一个少恭呢?”
百里屠苏蓦然瞪大了眼睛,有些结巴地道:“先、先生?!”
“是啊~”风晴雪认真点头道:“在我家乡那里,送泥人可是表达对对方喜欢的意思呢。”
“喜、喜欢?!”百里屠苏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绯色渐渐从脖颈处蔓延到脸上,连眼角都晕开浅浅的红。
“怎么了?”风晴雪疑惑地道:“难道苏苏不喜欢少恭吗?”
“我……我……”百里屠苏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时,戏台子的方向传出喧闹的声音。
风晴雪的注意力被吸引到那个方向去,也没再追问百里屠苏究竟喜不喜欢长琴。百里屠苏偷偷地舒了口气,但脑子里风晴雪那句问话简直就成了紧箍咒,哪怕知道那个蓝衣的娇俏少女没有在看自己,他觉得很不自在。
先生高洁,他自是钦慕,说喜欢……他当然不讨厌先生,只是喜欢……他当然不是不喜欢先生……那么,他、他就是喜欢了?!
他喜欢……先生……?
忽然,风晴雪惊呼出声,大声道:“大哥?!!”
百里屠苏知道风晴雪此番离开家就是为了寻找自己失散了九年的大哥,也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却是一愣。
是他?!是先生认识的人,一个叫尹千觞的酒鬼。
风晴雪乍见到熟悉的容颜,哪怕行为举止不再如以往的肃然,身上也是酒气熏天,她也惊喜地扑过去,再度唤道:“大哥。”
回应她的,是尹千觞疑惑的眼神。
疑惑只是一瞬,尹千觞的面上已然带上了玩世不恭的面具,调笑道:“我可不记得有你这么一个年纪的妹妹,不过,你若是想认我当干哥哥也是可以的。”
风晴雪疑惑地重复道:“……甘……哥哥?哥哥还能是甜的?”
百里屠苏面上一冷,亦走上前去。
见百里屠苏面上冷然,又想起某人的符鸟嘱托,尹千觞立刻摆手干笑,道:“开玩笑开玩笑,恩公勿要当真,勿要当真。”尹千觞混迹江湖多年,三教九流见得多了,看人极准,知道百里屠苏是个面冷心热的性子,得罪他不要紧,但波及到了他身边的人绝不能善了。
更何况,尹千觞还清清楚楚记得在江都城里,那个心性城府手段修为皆远非他能比的长琴对这个黑衣小子的百般宠溺,他可不敢领教长琴的手段。
说起来,认识长琴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那双看似温和实质淡漠的眼底,竟然有了温暖的痕迹。尹千觞略略有些出神,他还以为那人永远只会在云天之上,遥不可及。
摸着冒着胡茬的下巴,尹千觞极为隐蔽地打量着眼前的黑衣少年,模样不错,身手似乎也是不错,但也仅仅只是不错。那么,究竟是什么惹得那人对他如此特别呢?
尹千觞暗暗想道,果然值得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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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坛,丹阁。
青玉坛的紧绷氛围,已经一连持续了好几日。自那日前武肃长老率领心腹弟子强夺掌门之位,血洗持反对意见的门内弟子却遭到“天谴”雷劫,相貌在此劫中尽毁,虽修为大进,但新掌门雷严的脾性却越来越古怪,动辄便以活人试药。门内虽有弟子极为反感雷严的手段,想要脱离门派,但见雷严惩治那些离山弟子的手段,皆不敢再提出脱离青玉坛。
未免触到新掌门的霉头,所有弟子,哪怕是雷严的心腹,也不敢多言一句。这种情况直到辛和和俞奇将丹芷长老带回门派才稍微缓和一些,然而,丹芷长老的莫名昏迷多日,药石罔顾的状况却直接激怒了雷严,毫不留情地出手惩治了门下那几个无法治愈长琴的“无能”弟子。
于是,当长琴在某个弟子“瞎猫碰到死耗子”而终于苏醒的时候,整个青玉坛上下看着长琴的目光无异于救世主,险些害得长琴绷不住那张温和淡然的面容。
清晰地感觉到雷严身上的魔气,长琴一面对雷严的命大啧啧称奇,说不出失望还是其他,一面纵是厌憎雷严也不禁为其果断而赞叹——以金丹之力增强修为并不出奇,但修行至今敢于舍道入魔,倒是难得的决然。
大道三千,无论是天道还是魔道,都是大道之一。但是,世上敢于舍弃多年坚持而投身其他的,极是少数。
此番苏醒之后,长琴对于雷严所求的诸多丹药倒是没有推诿,一连数日皆在丹房炼药。雷严所求到头为空,这对一向刚愎自用的雷严会造成怎样的打击,长琴再清楚不过,他不介意推他一把。至于为何醒后仍伪装弱势而不思离去,长琴只不过想要他那半身前来营救而已。
看着自家的屠苏为了他忙前忙后,那种感觉,当真~十分、美妙。
丹阁内,一人多高的青色丹炉之中,有袅袅丹香逸出。
而长琴则半靠在元勿特地搬来的玉榻上,一手持着一卷古书,右手触手可及的地方摆着松音自山下买来的精致点心和青瓷茶盏。这般闲适姿态,几乎让推开石门走进丹房的雷严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长琴头也不抬,兀自将茶杯递到唇边啜饮。看在那些个青玉坛弟子在他衣食住行方面还算尽心,长琴也就不怪这上好的茶叶因略带瑕疵的手法泡出来而很有瑕疵的味道了。
“少恭倒是自在得很。”雷严沉默半晌,语气有些慨叹地道。
长琴淡淡挑眉,道:“不过阶下之囚,当不得掌门此言。”
雷严冷哼一声,却又忍不住低低冷笑,道:“好个阶下之囚……却不知哪个阶下之囚昨晚所言,那安陆附近的碧山上有一处自闲山庄,一朝灭门又被修道之人设下结界困在其中不得而出……俞奇他们倒是听话得很,半夜便已经出发,想来不日便能够收集到足够的魂魄归来吧。”
雷严身上深紫魔气涌动,被法术所掩盖的面容随着灵力的波动而时时闪现,诡谲可怖。他一字一句,似是快意,又似是不甘地道:“少恭如此心性,如此狠绝,然而天下人却始终被你那张温和假面所欺骗,明明最是无情之人,偏偏来做深情之态……真想有朝一日揭下你的面具,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那个所谓的仁心仁术的丹芷长老,究竟是怎样的无情冷血。”
长琴微微颔首,唇角翘起的弧度温暖却不灼人,道:“在下亦是逼不得已,取死灵之魂总好过杀人取魂要来的好些,当不起掌门的谬赞。”清雅的面容上适时露出些许的忧郁不忍,比之寺庙之中的菩萨佛陀更加悲天悯人。
雷严见长琴如此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似在冷嘲,道:“少恭好手段,难怪天下人如此推崇。只是,少恭‘归来’多日也不好奇,你那家仆寂桐跟了你这么多年,前不久更是在雷劫之下将你救走,可今日却投到了本座这边?”
那日雷劫惊人,根本不似往昔曾见的四九天劫,雷严压根没有想到那种威势的雷劫竟是因长琴引起。
长琴笑容未减,语气中不带丝毫抑郁,反问道:“掌门会告知在下不成?”
“自是——无可奉告。”
长琴微微偏头,似是自语,但声音却清晰地在丹房中响起:“真巧,在下亦是毫无兴趣呢,毕竟……不过是个老仆而已,无论她因何而背叛,都无所谓。”
雷严闻言微怔,眼底掠过一丝怒气。但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不禁露出嘲讽之色,道:“少恭也不过在今日逞些口舌之利罢了,待得日后知晓寂桐……”
雷严倏尔大笑,笑声中有说不出的畅快。
长琴则有些兴致缺缺——也不知他的屠苏醒了之后有没有想到他。他已然嘱咐噬月玄帝出了铁柱观后带屠苏到安陆休养,想想那日他施出的安眠咒,想来今晨便该苏醒了吧。
碧山离安陆不远,在青玉坛的手段下结界定会破损,到时阴灵作祟,他的屠苏定不会坐视不理。雷严即将要去的秦始皇陵位置隐蔽,其中机关无数,他特地用符鸟去通知了尹千觞相助。尹千觞的血脉虽然不纯,但资质悟性不错,九年的时间也小有所成,不说以肉身对抗妖族金仙,但用来挡挡刀剑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是淬毒的刀剑也无妨,煞气对于巫族尚且算是补品,瘴毒亦是无关痛痒,想来墓里的尸毒鹤顶红千机之类的小毒,都算不得什么吧。
长琴轻轻勾唇,笑得春回大地。
与此同时,在街上同百里屠苏定下明日一同上碧山除鬼的尹千觞却抱着大酒坛,一连打了十来个喷嚏,饶是一脸激动的风晴雪也忍不住退到十步开外的地方。
尹千觞捂着鼻子,纵是他不拘小节豪迈惯了,他这个模样也会忍不住觉得尴尬的,尤其是……虽说修道之人寒暑不侵,一般的头疼脑热应该找不上他,但是,万一呢?
他倒是不怕自己生病,只是,他害怕若是自己的小病小痛传染给了某人的心尖尖……他很惜命的!!尹千觞当即也不再和百里屠苏套近乎,装疯卖傻地丢下几句话就跑了。
风晴雪好不容易找到了哥哥,虽说哥哥喷嚏打得吐沫星子漫天,很不干净。但是,那可是哥哥啊,还是很有可能生着病的哥哥。风晴雪当下和百里屠苏招呼了一声便追着尹千觞跑了出去。
想起江都时长琴与尹千觞的熟稔模样,百里屠苏也放心地由着风晴雪去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目光却不自觉地扫到风晴雪方才站着的那一处摊位。
捏泥人的老汉,栩栩如生的泥人,耳边似乎还有风晴雪带着笃定的声音。
百里屠苏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方才因为发现疑似青玉坛弟子破坏碧山结界放出恶灵害人的重要消息而退下的温度,变本加厉地升了回来。
百里屠苏慌乱地避开视线,也不看看方向,埋头便向一个方向走去。他的脚步极重,像是想要告诫自己什么,同手同脚也没觉得别扭。
午后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金乌西沉,天际只剩下一条瑰丽的金色云带。万家灯火纷纷点燃,街上挂起一个又一个的灯笼。白日里集市喧闹,夜晚也有夜市热闹。只是,并非所有的摊位都适合在夜里摆出。
捏泥人的老汉看看了天色,想起家中老伴儿为自己做好的热饭菜,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摊位。
老汉回家心切,却不想刚将几个泥人放进包裹中,他的摊位前便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
那少年不过十七八的模样,发式装束明显不是中原的样式,但他的五官很是俊秀。他有些硬邦邦地杵在那里,双手紧紧握拳放在身侧,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他的目光有些闪烁地死死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