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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部分

狐说魃道-第70部分

小说: 狐说魃道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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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爹娘不再允许我常去庙里帮厨,庙里的和尚们也是。

几年里进出惯了的庙门成了道难以逾越的坎,连同慧谮说话也成了一件难事。他再不像从前那样对我笑,帮我扎灯笼,放任我偷偷跑进他的僧房……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他的僧房落锁了,即使他在房里的时候。有时候偷溜进寺里,周围没人在的时候,我隔着窗叫着在书案前抄经文的他:“小和尚,小和尚……”

无论叫多少次,他都充耳不闻,直到迎客僧被我过大的声音给招了来。然后把我带了出去。有时候,被推出寺门后会有个小沙弥匆匆跟来,递给我一只包裹。包裹很香,里面是镇上官老爷的姨太太上香时带给慧谮的西洋糕点。每月都会带一次来,每次慧谮都会让我带回去一个人吃个痛快。

我把包裹丢还给小沙弥。我不要吃糕点,我要看慧谮。

可是无论我怎样发脾气,他们只反复对我说一句:住持太忙,施主勿扰,勿怪。

他们都忘了在他们还拖着鼻涕的时候,是怎样嬉笑着叫我慧谮他小媳妇儿。他们变得和我爹娘,和这庙门,和慧谮一样的快。

十七岁生日那个晚上,我总算在山顶那个隐蔽的角落里再次窥到了慧谮望月的身影,那之前,我以为他不会在来了,从两年前开始。

他坐在石台上对着月亮静静地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月光照着他的身影,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我站在那些山石形成的凹槽中间,用树叶挡着我的头,不敢弄出一点动静。

直到一阵风从我身后卷过,他忽然开口:“施主是在看月亮,还是看和尚。”

我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不知怎的,一边走一边哭,委屈得不可抑制:“看和尚,”我说,一边用力吸着鼻子:“看和尚……”

他放任我伏在他肩膀上,像小时候那样。安安静静听我哭,一声不吭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小和尚,月亮很好看么。”哭够了我问他。

他笑,拍拍我的头:“好看,月亮像你的眼睛一样漂亮。”

那之后,只要我再偷偷地来到寺里,总能偷偷地顺利地溜进寺庙的内院里。有时候被扫地僧撞见了,他们也不理睬我,当我空气般的存在。我快快地跑到慧谮的僧房前,快快地隔着窗口对他叫:“小和尚,小和尚……”

他依旧充耳不闻。

只是窗台上放着那些香甜的糕,我咬着糕去推他的门,他的门再没有落过锁。

于是日子再次像回到了童年无忧无虑的时候,偷看他写字,磨着他帮我扎灯笼,坐在他僧房外的花圃里晒太阳,同小沙弥耍嘴皮子……

直到有一天,我抬头一瞬看到他在花那头望着我,目光怔怔的。

于是我逗他:

“小和尚,你是在看花,还是在看花容。

他笑,转身回禅房:“赏花。”

“和尚也懂赏花?那不是花和尚了?”

“花本草木,和尚赏花,自然是草木僧。”

“呵呵,小和尚几时也会耍贫嘴了。”

他不再言语。

忽然想起小时候的戏言,在他进屋关门前,我突然扯开声说了句:“小和尚,你娶我吧。”

他怔。半晌脸上飞过一丝红晕,他垂下头用细得不能再细的声音说了一:句:“和尚不得娶妻。”

“和尚可以还俗。”

他笑,沉默着将那双微微闪烁着的眼隔在了僧房冰冷的门内。

而等他坐回书案前,我已经站在他一抬头就能望到的那扇窗前冲他笑:“小和尚,为什么不肯还俗?”

他翻开了经卷继续不语。

“是不舍佛光的普照么?”我再道。

他的手停了停。

“可是站在角落里怎么才能被佛光照到,小和尚。”我不依不饶。

很久以前,慧谮曾对我说过,佛光如这院子里的阳光,阳光再强,总有几处角落无法照射到,因而要被它普照,必然得站在院子的最中间,否则一味的躲在角落里,佛也没有办法。

我想他没有忘记这些话,因为他放下了手里的笔。

似乎在沉思,片刻起身走到窗前。

我朝后退了退。

以为他是来关窗的,正如以往每次被我纠缠得无计可施的时候。

可他却朝我伸出一只手。

这次怔的人是我。

周围无人,他看着我的目光里有种和往常不一样的热。我心跳得很快,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过来,花容。”很久之后他道。

于是我抓住了他的手。

于是我被他重新拉到了窗台边。

于是他的唇压到了我的嘴上,在我抬头想问他要做什么的瞬间。

十八岁,爹娘给我配了门亲事。

迎亲前夜终于脱逃而出,我连夜跑到东山上,想去找慧谮,却只看到东山半边山头黄幡招摇。

浩浩荡荡一大队人马接了慧谮出寺庙,我在围观的人群里大声叫他名字,可他一句也听不到。兴许听到了,在他骑着马从我面前经过时,他似乎微微回头朝我望了一眼。

然后继续朝前走,在那些黄衣人的引领下,在众人排山倒海的跪拜下,在寺里香火浓雾般的围绕下……

那天之后,我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些什么。

沿着那大队人马离开的方向一路追过,路上碰上了爹娘,还有跟着他们来找我的那些人。我避开他们重新逃上山。跑啊跑……跑啊跑……跑了很久,直到山顶上。

山顶上挂着轮月亮,很圆,近得似乎一伸手就能勾到。我站在慧谮平时打坐的那块石台上望着它,想知道每次慧谮这么看着它的时候究竟心里在想什么,可它那么沉默,沉默得周围只听得见我的呼吸和心跳。

悬崖下扑来的风很大,一阵接着一阵,像只随时会把人拖下去的手。我在石台上跟着风的动向摇晃着,然后听见身后我娘扯开了嗓子尖叫的声音:“花容!你疯啦!!快给我下来!!”

“花容啊你被那和尚勾去了魂啦?!他是太后老佛爷的人呐!!”

“花容!!快给我下来!!你相公在等你啊”

“花容!!花容!”

然后渐渐的,那些叫声离我越来越远了,直到消失,而我始终没从那块石台上下来。

一直那么站着,一直一直,吹着悬崖下扑上来的风,看着头顶的月亮。

有时候它会变成白色,有时候一种血色的红,很奇特,奇特得让我看着它忘了全身的感觉。甚至觉得时间都凝固了似的,它瞬息万变的色彩,我很奇怪为什么这天之前我从来没见到过……

于是继续站着,继续看着,继续想着。

想着那个坐在月光下的小和尚,想着他的微笑,想着他说话的声音,想着他那天扯住我后,在我嘴上压下的吻……

短而小心,深而急促,柔而绵长……

听说,想一个人想得久了,心就会变沉。

心沉得厉害了,人就会化成石头。

于是我化成了一块石头,我想。

就在他每个月盈之夜所坐着的那块石台上,守着石台,望着月,吹着山崖下荡起的风……就好象很多年前陪着他在这里聊天。

石台是他的身影,月光是他的气息,山风是他的话音。

他说:“施主是在看月亮,还是看和尚。”

我说:“看和尚。”

月亮继续在我头顶变换着色彩,我等待着他脚步声从山下到来,在每个月圆的时候。

第一次月圆……

第二次月圆……

第十次月圆……

第百次月圆……

第……

在看着月亮由蓝变紫,脑子费力想着这到底是第几次月圆的时候,我眼前出现了一道身影。〖TXT小说下载:。。〗

高高瘦瘦,单单薄薄,风大些便会被吹起了似的,却又被整个儿地镀在层软软的银光里,朦朦胧胧,画似的好看。

小和尚!我想叫他,可是发觉嘴唇已经找不到舌头的感觉。

“花容……”然后听见他轻轻叫我,伸手用那同声音一样轻柔的手指慢慢划过我的脸:“无生与空相,无我此空性。我终究参不透,也不想再去参透。”

“我回来了……”

“杀或者剐,都不再离开。”

我想哭,那种委屈得不可抑制的感觉。

可是眼泪一滴都落不下来。

原来我真的变成了一块石头,在我看着那轮不停变换着色彩的月亮的时候。

他用力抱住了我,可是我再也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温度。

那种能把山风烫暖的温度。

可他一直一直这样把我抱着,试图非要把这温度传递给我一般。

月亮的色彩又开始变化,我试着把他推开。

这月亮有鬼,我不想让他因此也变成一块石头。

可是推不开。

他抱着我,靠在我的身上,像是睡着了似的。

于是我也有些困了起来。

那就在他怀里睡上一会吧,我想起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合过眼了。

于是我闭上眼睛,把头顶那片变幻着色彩的月光隔离在眼帘之外。

明早他还会在这里继续抱着我吗?

我想。

不知道……也无法知道。

只知道他说了,杀或者剐,他都不再离开……

“看,这里有两棵合抱的树。”

“快快拍个照,快。”

“喂,小心点,不怕死啊,就在悬崖边上。”

“笨,你不会抓紧点树。”

“靠,这树长得彪悍,你说这怎么长的,悬崖边上都能缠一块儿。嘿……没准一公一母。”

“还鸳鸯戏水呢。”

“行啦,拍好就下来吧,还别说,这树真的是一公一母。”

“得了,吹吧。”

“上山时导游说的没听见?说是清朝时候本地一个女人被她的和尚情人给抛弃了,后来在这里跳的崖。这树啊,就是她死了以后化出来的。”

“那咋一公一母?”

“后来和尚回来了。在这里坐了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坐化了。肖冰,没准你丫踩的那块石头就是当年那和尚尸体坐的地方。”

“靠,别吓我。”

“……走吧肖冰,我突然觉得有点冷了。”

“走吧走吧。”

外篇 烟花易冷

阿傻大名韩清沙,相熟的人都叫他阿沙,可我只习惯叫他阿傻,因为他真的很傻。

刚认识阿傻那年,他三岁,我八岁。

那天天很热,我身边很多人,他们围着我,那么热的天那么多的人围着我,我却冷得直打哆嗦,所以他们都以为我要死了,起码他们的表情是这样告诉我的。

我讨厌这种表情,可是不能让他们知道,母后说,帝王将相从不让人轻易窥知其喜怒哀乐,你是帝王之后,就要有帝王之后的样子。

但帝王之后的样子到底是种什么样子,她却没告诉过我,因为她已经不在宫里了,父王说她没有当皇后的品德,而什么叫当皇后的品德,父王同样没有告诉过我。

冷得快把牙齿抖掉的时候,邢嬷嬷抱着一个小东西走了进来,她说韩将军的公子送来了,韩将军的公子送来了。

小东西长得滚圆雪白,像只包子。

一进门就冲着人傻乐,好像所有人都很开心的样子,所以我说他傻,哪有不分好歹见人就笑的,这样的人通常不是傻,就是呆。

邢嬷嬷说,韩公子见人就笑,俗称开口笑,笑一笑,太子爷一高兴,病就可以好了。

我说是么,那不妨让我高兴高兴好了,可是你们打算怎样让我高兴。

太子爷要怎样才能高兴,就怎样让太子爷高兴。她回答。

那就把他叉起来好了。

于是小东西被叉了起来,两只小手被绑在两根藤条上,小脑袋太重所以耷拉在了胸脯上。于是他看起来更像一只包子,一直蔫了吧唧的包子。

可是他还是傻乐傻乐的,对着那些叉起他的人,对着那些人后面的他两眼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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