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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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英乔多次邀请他同游,每次英落皆同行。
那一年他回京述职一月有余,竟有大半月同英乔厮混在一处。虽说两人当初确是有同窗之谊,也确是比别人更为投契,但也并未如今次更亲热。
那时他已年少有名,平狄将军周铮是多少帝京少女的梦想,他自是不及一顾,边关职责所在,突厥从未放弃过对大周边境的骚扰,屡次战事,血流成河,他那还有心情去想小儿女情事?
开春的时候他回边关,英乔将英落托付给了他,只道自己小弟自小在家颇为娇惯,如今将她放至军中历练历练,也好练几分男儿气概出来,以免将来讨不到娘子,不得已只能嫁个女子寻个妻主了。
现在他方能明了当初英乔临行之时欲言又止之时的未尽之言——想来英乔本意是要撮合他二人,最后还是被一旁站立的英落狠狠瞪了一眼,方才摸着鼻子讪讪走了。
他倒是实心眼,这两年之内让初入军营的英落颇吃了些苦头,反正是她大哥有言在先,让他这小弟好好历练历练,磨出点男儿气概。他也就不用顾忌的好好将她扔进了军营操练操练。
两年之内,虽然他从未让英落上过战场,但每次训练都不会让她懈苔,英落这小小的校尉也是训练场上得来的。
英落倔犟,训练场'〃文〃'上即使练'〃人〃'得满身'〃书〃'是伤满手'〃屋〃'血泡也从不叫苦,只是睁着一双黑玉般的眸子看着他,平日总喜欢往他帐子里粘,笨笨的抢着干他的贴身近侍的活儿,军中无人不晓英校尉对平狄将军的龙阳之意,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碍着英乔的面子,周峥倒是未将英落如何,虽然不能扫地出门,该得的冷脸英落一样没少。
但英落,天生就有着火一般的特性,这次得了冷脸,下次依然会灿笑着迎上来,在无人之时,叫一声“峥哥哥!”
周峥每次一听她如此叫法,总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全体起立,传说中的冷脸将军只有更冷,最后的一次他终于忍耐不住,冷冷道:“英校尉要知道,这是军营,哪来的哥哥弟弟,只有上下之分,而无亲疏之别,以后若还是破了此例,什么哥哥弟弟的混叫,别怪本将军依军法论处!”
军法里,倒是没这一条,但他生性如此,除了拿军法来压制她,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何种高明的说辞!
英落闻听此言气得一哆嗦,吃不住劲,墨玉般的眸子当时就涌上了一层水雾,恰逢突厥挑衅,她一怒之下提枪上马,出关迎敌去了。
当时马上的正是突厥左厢察手下大将察哈,身高九尺,力大无穷,几个回合就将英落打下了马。
他当时说不出的心焦,却与今天的心焦不同。
当日或许是因为英乔的关系,但今日,当他将英落拖上岸,寻到此处山洞,看她在昏过去之后手指还是紧紧的抓着胸口,极度痛苦的样子,几下就将她的外袍与中衣给扒了下来,扒的那叫一个利落。
看她胸前缠着一圈白布,却是疑惑不已,她什么时候胸口受伤了?自己怎么不知道?
等他将那白布解开,赫然在眼前的是女人白玉般的上半身,但是看了一眼她的喉节,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她全身扒了个干净——这一次他秉承军中知已知彼的原则,将手搭上喉节一摸,捏出半泡水来,那喉节方软趴趴掉了下来,顺势一扯,从英落脸上也扯下一片人皮面具来。
眼前静静沉睡的少女仿佛是谪落凡尘的仙子,莹白似雪的肌肤,瑶鼻丹唇,浓密如小扇子般的双睫,五官极为精致秀妍,只除了,那双微有细茧的双手,是两年军营生活所留的印记。
一时间,英落甜甜的叫“峥哥哥”的声音清晰的在耳边响起,少女那倔强的转身离去的背影和眼前的身影重合,思及水中他将冰冷的唇一次次递上去,竟不敢探究那时她心里是何想法了。他的心里,竟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愫。
快速出得洞来,捡了一些柴回来生了火,期间他总是边做边愉快的想起以前一些事,英落的粘人,英落笨笨的在他的营房内整理房间的情形,有一次还曾捧着一碗看不出颜色的东西来请他吃,他皱着眉吃了一口,马上就吐了,还奇怪的问:“伙头军都喝醉了么?怎么做出这么难吃的东西?”恰逢前一天他们将又一次前来偷袭的突厥人打得损兵折将而回,夜宴庆功。
英落当时的表情是古怪又难堪的,脸上倒是没有变色,但耳朵业已通红。
待得吃中饭的时候,亲随端饭上来,他才知道那一碗东西是英落泡了三天的厨房费功夫给他做的。
当时心中,确是一哂:本是男儿身,不上阵杀敌,却作妇人形状!
心下对她,只有说不出的厌恶,现下想起,心中不由得有了一丝丝甜。
同 行
周峥再回去时,手里拎着两只野兔,早已扒去皮毛肚肠收拾干净了。
英落正套着他的长衫,腰间系着根藤结,专注的拿着自己的衣物烘烤,好巧不巧,周峥进去时她手里正拿着的是那条白色的裹胸布,见他回转,尴尬的不知是要放下还是要继续烘烤,后来想起现代社会那彩旗飘飘的内裤胸罩,招摇的挂在阳台上晾晒,遂将那羞涩放下,倒是一幅坦荡荡形状,继续不动声色的烘烤。
倒是周峥,思及她穿着自己长衫下的娇躯不着寸缕,再思及自己将那人全身上下都看过一遍时的窘境,俊面不由又是一红。
可恨她此时偏偏没了半分小儿女情状,仿佛手下烘烤的是双袜子似的漫不在乎,尴尬的倒只有自己了。顿时将那几分不好意思放了下来,手根树枝将兔肉串起,放到火上烤起来。
待得兔肉在火上滋滋的响起来,肉香味在洞内弥漫,英落已将全身衣物烘得七成干,拣周峥所坐背向而立处,将自己衣物慌忙套上,再将周峥长衫递过去,催他也将自己衣物烘烘。
周峥手里捏着自己还带着她的体温的长衫,一时之间犹如捏着一块烫手的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其时外面天色已晚,他二人在水中折腾的时间颇久,周峥逆流而上,起先还掩藏形迹,游得远了之后方探头出来透气。那时英落早已晕了过去,周峥被拘已久,长驻边关,这次下水倒让他游得兴起,二则也是不留行迹,溯流而上,直到山脚下才取道陆地,又爬了半日山,方觅得了此洞,已是日已将西,大半日时间,居然就这样过了。
此日二人上路,翻山越岭,专拣人迹罕致之处而往,加之周峥有武功傍身,艰险崎岖之处便握紧她的手,餐风露宿,食野果,饮山泉偶尔遇到只送上门的傻兔子,也猎它一猎,打个牙祭,一路携手,竟是行了五日有余才走出了黑山。
越过黑山,若是向南走,则需十来日脚程方能到得平狄军所驻的雁门关,若西去则是甘凉二州,所费脚程也需个五门日。
却说当日默啜三军出动,也未能在黑河将二人寻回,于是亲去二人房间,有侍卫禀报此间燃火的火折火石均不见,这才猛然醒起怕是二人借水遁去了 ,但想及黑河水势汹涌,他二人落水必是向着下游而去,直到三日后下游连二人一丝蛛迹也无,这才派五百小队去上游看看。这五百人直到第四日才回来,寻得山洞里一堆骨头而以。
默啜震怒,下旨彻查此事。想那周峥,身中软筋散,若无解药,也只是勉力维持个常人的力量,那英落武功奇糟,气力不济,如何能够溯流而上?
此事牵连出了梅录啜及右厢察,默啜当即将右厢察一族降罪,罚入他族充奴。
少了右厢察制衡,自此左厢察势力渐起,渐有将默啜架空之势,此是后话。
周英二人既跑,默啜即着两队去雁门关必回之路去拦截,想周峥即是雁门守军统领,必回雁门无疑。那知此时二人却已经混入了一支商队向着甘凉二州进发了。
二人混入的商队乃是江南易家的商队,此次行商的却是易家的三小姐,易小三儿。
突厥虽与大周交恶,但却不怎么限制商队来往,两国军队在雁门关外拉开了架势的拼命,却也有商队绕道玉门,除了铁器马匹生意不能做之外,倒也可以做做皮毛药草生意。
突厥人擅猎,草原雄阔,山脉间藏着汉人喜欢的熊、驼鹿、棕熊、狼、山猫、狐狸、獾、狼獾、鼬鼠、紫貂、狍、麋鹿等,这些动物身上各有奇宝,山中所有药材亦是奇珍,易家拿汉地丝绸盐巴茶叶之类以物易物,甚而用此地所产药材制成药丸,效果非凡,再转买给那些突厥贵族,确是获利良多。
让英落对此间生活总算有了根本性的了解的是易小三儿。
当日二人衣衫褴褛的向着甘凉二州而去,怜巧碰上了行商至此的易小三儿。
易小三儿此人,原来她老爹易千给起的什么名儿没人记得,父母过世很早,家业都是易家长子易柏与二子易数操持,二人对这自幼失怙的小妹疼爱非常,自小便叫她小三儿,年纪渐长,外人见这二人行商,总有一人将小妹带在身边,唤小三儿,众人也便在其前加个姓,直唤易小三儿。
易小三儿那日坐在马车里多日,正骑着马儿活动活动腿脚,却见他二人相扶相携而来——其实是英落拖着周峥的胳膊半挂在他身上而来,多日赶路,将她两脚走得红肿,几乎不能落地,加之二十来天相处下来,特别是后来这六七天的患难与共,两人之间可谓有了生死不弃的默锲,英落也便腆着脸拖着这男人的胳膊走。
她却不知,此举在周峥心中做何感想,大周民风虽是承袭大唐,再是开放,如此这般纠缠,也必是有点感情纠葛的了。
看在易小三儿眼中,更是如此!
她微微一笑,扔下车队,纵马来到了二人面前,将他二人细细打量,打量完了,咂吧着嘴向英落道:“喂,这位姐姐,你这夫君倒是有股子英气,叫人一见难忘。”
英落走了这么多天,终是见着了群人,再看此女身上衣衫,虽为行路方便,却也是汉人打扮,早就乐了,最乐的是此女身下所骑,若能结交,当能解放自己饱受苦役的双足。
心里盘算好了,当下正色:“这位妹妹不可混说,此乃家兄,我兄妹二人落难至此,若能得这位妹妹相助,回归故国,落必重谢!”
她虽与情场无涉,但多少明白男女间微妙的好感,并不是什么坏事,若能稍加利用,也许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因此极力要将二人关系撇清,只有兄妹才是去疑的不二法宝。
易小三儿闻言,当下起了结交之心,也不管英落那一通天花乱坠的落难经过是否合理,照单全收,将身下坐骑予了周峥代步,笑嘻嘻携着英落的手进了马车。
臭味相投
易小三儿这次行商所获不菲。
银钱利益自不消说,战争甫起,各地商贩中那些胆色颇小的早早将生意收缩,不肯再冒此大险,况这种旷日持久的争战,两国之间一时之间难分胜负,若以大见小,拿两家来比,不过是今日你咬我一口,明日我回咬一口,天长日久,竟都是恩怨叠加,无从算起,打仗,血肉横飞,子民离散,也便成了一种本能。
余下的,便是积累数十年乃至几十年的恩怨,两国的兵士军队之间如隔世仇人_____那仇怨累积了几代都不能消散_____便是所谓的仇人相见份外眼红,不拼个你死我活不罢休。
但依着普通老百姓乃至商人或者贵族之间,本国本土贫乏的特产便不会因为战争而拒绝使用,相对来说只有更加匮乏,此时行商,获利比和平年代更为丰厚数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