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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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见桃花压住了酒辣,才暗暗压了笑意冷了脸色:“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竟还追打起当朝重臣起来。”
夏桃哪会怕他,右手一抬把手里的戒尺一指,引得那躲到门边去的李卫一阵哆嗦。毕竟,这东西可是实实在在打在他的身上。
“打他自是有充分的理由。李卫——我来问你,那贾士芳是不是你寻来送进宫的?”
李卫抖落几颗冷汗,叠手道:“回夫人,是。”本想着贾士芳先得圣爱后被腰斩,这位艾夫人定是要寻这事由再是一顿戒尺侍侯,却不想她反放下了戒尺,收了怒意,冷冷续道:“李卫,听说你父母见在,你也算孝子慈儿?”
李卫虽然听出话里的讽意,却不敢不回,只是连忙虚应。
夏桃的脸色又暖了三分:“不知李大人可曾为你那老父求仙问道?可曾喂你那老母吃仙丹喝福水?”
李卫的神经“卡嘣”一下便卡住了,斗大的汗珠落了几颗,是“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只能低猫着身子只当听不见。
“哼——”夏桃不由冷笑,面骤冷了七分,“人人都说你李卫是天下第一能臣、是大清第一清官、是皇上的第一忠诚。哼,在我看来,你李卫不过是天下第一佞臣、大清第一浊官、皇上的第一叛臣!”
李卫忽拉便跪在了地上,只道不敢。
“不敢——?!还说你不敢?你若真是忠君,又岂会把连你自己都不信的修仙成道的巫士往宫里送?又岂会把连你自个儿的爹娘都不敢吃的仙丹福水端到皇上嘴边?你忠的是哪家的君?你行的是哪家的义?枉皇上处处给你开绿灯、见人就说你李卫好,纵是你性子上不管不顾、与人相辩、言语相粗也只当你忠君爱国、与民请命、清廉无二,可我看,你李卫不过是古今第一等的混蛋!什么是忠?什么是义?什么又是爱国忠君?你爱的是皇上的重待却把皇上的健康当马屁,皇上说要道士了你便送上个道士对于道士有没有益处、为不为忽悠置之不理明明知道这些道士仙丹不过是狗屁却把他们当香窝窝往宫里送,请问你李卫这是真的忠君吗?!自己的老娘收了属下都知道立时劝诫送回可见你是何等注重名节了可皇上的名节你又可曾注重过?你满口的阿谀奉承、皇上说天上掉萝卜你不敢说落西瓜,怎么看怎么不是个忠臣明明就是满朝第一大小人。就你这种不忠不义之辈据说还要上书要皇上封你五代权富!好大的野心、好大的气派啊!你有没有进士出身一点都不重要,你是不是学富五车一点都不重要,可忠君爱国的基本为人之道你总是该比五岁的孩童清楚的吗?你自己想想,像你这等马屁疯和历史上的赵高、李林甫、秦桧、严嵩、魏忠贤这些大奸臣有什么区别?你可曾对得起皇上的爱重、父母的教养?是不是要等百年后被自己的后世子孙嘲笑甚至厌弃你的马屁之名?”
夏桃几乎从来不曾一口气说了这么许多话,一顿下来便渴得不行,接过苏培盛刚刚备好的茶水便是尽饮,激动得全身都在颤动。
那鄂尔泰本是极为不满此妇人的不德之行,听她一席话后不觉正视了几眼,眉间不由转为钦佩。而田文镜也缩了目光、低首也不知寻思着什么。至于李卫,早已是抖作了一团、瘫在了地上。
至于胤禛,早已收起了趣喜,习惯性地拧着眉头直盯着桃花,像是第一次把她看清。
眼见室内静如渊底,夏桃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衡量一个人的忠、奸往往不过是两个标准:与民为事、忠君谏言。你李卫在与民为事上或许会流芳百世,可也要清楚,没有当今皇上的气重与任用,你李卫一生不过是捐官而出、碌碌无为、拥富混日的市井之徒,又哪里可以光耀门楣、世封五代、为民所敬?若是没有当今圣上清除贪官、清徭减赋、爱才善用又哪里可以成就你们的大业名誉?那魏征也不曾叫人存下什么实干大事的例子,可就是叫人清楚地记得他的大名,为什么?不过是因为他是唐太宗的一面明镜。这些年,皇上替你李卫挡了多少风头、任事,你李卫虽然明上说什么感涕敬忠,可只贾士芳一事便可见你不过是嘴上说说、心里从来不曾有一丝胆量与气魄行那魏征之行。因为你清楚,皇上不是唐太宗。可你李卫又可曾试过一试?”
夏桃说到此句不免有些唏嘘。胤禛虽然未必做得到李世民早期的听谏纳清,却也最为爱重这三人的劝谏,可惜,在权利位上坐久了,一开始便不曾有过的谏言风气又怎么可能不叫一个皇帝渐渐懈怠。
沉默在室内扩散开来。
没有一个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
直到鄂尔泰起身扣礼:“皇上,艾夫人说言叫臣等愧颜。此翻回去,定要细细反思,以求后行后言为愧于皇上的信任、无愧于百姓的烦忧。”
鄂尔泰此言一出,田文镜与李卫具上前跪礼。
好好的一场君臣欢聚便这么草草而结。
夏桃看着空荡荡的下场,再看看一直凝视于她的胤禛,吞了吞口水,站离了两步,嘻笑道:“那个——我不是有意的……”
胤禛眼见刚刚还气吞山海的桃花现时蔫了,不觉散了刚刚充斥于身的颤然感动,心里渐渐清明而有暖流,上前拉了她的手:“哎,敢当众殴打朝廷重臣,怕也就你这一人了。”
桃花的头低得更低。
“不过话说回来,也到蛮有趣的。”眼见他弯了眼轮,夏桃不觉挑了挑眉,“朕有时也蛮想打那没上没下的李卫一顿呢,只是身份在那不好下手。”
“呵呵,真的?那我替你下手了。”
胤禛见她重新眉飞色舞起来,不由好笑着拧了拧她的鼻尖:“你呀——”
桃花耸耸鼻子:“我也是太气愤了。一想到你以后信道求仙可能一命……我便又怕又气。”抓着他的衣襟,夏桃偎进他胸口,不再言语。
这么些年,胤禛多多少少知道了她那一世的事情,自然也知道自己的阳寿所限,便许多事都看得淡了些,特别是知道夏桃对于雍正十三年的惧怕,于是断然收了求仙问道之心,每日里就是守着这一老一小,偶有管管弘历拿不定主意的大事。
“好了好了,人也打了,气也消消。走吧,回家看看小小去,朕不在你又不在,止不定他又把我那一架子的书藏到哪里去。”
夏桃一想起小小的特殊癖好便不由失笑:“你说你是怎么养的儿子,怎么就喜欢偷书呢?”
胤禛飞了飞眉头,拉着桃花出了草屋便往万方安和走,一路上虽是冬季园子里却也有山有水有绿有蓝。
“他要偷便叫他偷就是,也不过就是些书。”
“那可不行,现在偷书,以后止不定偷什么呢。”
“那也由他就是,他若是偷着高兴,便是偷了金山银山又能如何。”
“你这爹怎么能这么当……”
胤禛任着桃花唠叨教育开来,一路山偶尔插入几语。
一对人儿在山水间只清淡一点便化入凡尘。
就这么走下去,走下去,似乎便可以一世。闲来叨叨嘴,议一议儿女债,忆一番往日情怀,苦的、甜的、悲的、喜的便都只凝成了欢笑。
就这般,在他人眼中,便是一世。
皇后那拉氏、熹贵妃钮祜禄氏、裕妃耿氏、宁妃武氏等具见着那一抹缓缓消失在天幕之间。
有什么心情?只怕心意不同。
春暖花开,桃花坞已是山桃菲天。
夏桃睡在一片疏林之间正打着盹儿,便听艾小小的叫嚷渐入耳中:“妈咪妈咪——”
抖开眼睑,一片阳光之下,小小由个宫女抱着近到前来。压了压眉峰,夏桃吾自不喜。
“艾小小,我怎么跟你说的?”
艾小小忙从宫女身上蹿下来,抱着一怀的桃花枝道:“妈咪妈咪,我们酿桃花酒吧?”
夏桃抖了抖嘴角。这个艾小小也算遗传了她的酒量与胤禛的好酒,年纪小小便整日里喜欢喝花酒。
看着满身被置的花枝粉红,夏桃大叹一声:“小小,就算要酿桃花酒也不是所有的桃花都成的,要向着东南方、含苞初绽的才行。”
艾小小一听,卟腾立起,边跑边道:“好,我去剪。”
夏桃望着渐渐消失在花林中的儿子,又是一叹。也就只有他这个儿子才敢撒泼了在桃林里放肆,不但随意摘花剪枝,还放了所有的狗出来在林子里奔跑。一想起这些,她便只能半捂着自己的脸。
“小小又惹你生气了?”
身后立时便贴来一个怀抱。
“哎——”
“呵呵……”胤禛对她的没折只是乐见,拈起她身上一朵散桃,“桃花美人……”
“半老了,还美人。”
对于她的瞪视,胤禛只是上前亲了她的脸颊,竟然还是引得她耳后绯红。
“走开啦。”可四老爷没有移动一分反近了些,头依于她的颈肩之上,“正可好眠。”
夏桃的怒面不过须臾便懈怡下来。
清风吹落一身粉红,渐渐有了睡意的夏桃突然想起了刚刚那个宫女。
“教教你儿子,别动不动就往别人身上爬,我可不想养出个早熟加好色的儿子。”
胤禛一声呲笑,笼起的目光却冰寒一片。
“怎么?小小又不乖了?”
“就刚刚,竟然让个宫女抱着来。他是没长腿还是怎么着?几步路都不愿走……”
一场春夜清雨湿了园中景色。
钮祜禄雅茹被雨声扰了睡意,起身来忽尔想起过去绣的物什,便要冬云翻出来。满满一箱子实在不少,雅茹却一眼便入目那套石红色的马甲。指间抚着这件从未有送出过的男式马甲,雅茹顿时有些心绪翻折。
虽然她求的从来都不是男人的宠爱,可旦凡是女人总是喜欢可以得到自个儿男人的一点点温情。
面对自己一针一线缝制却从未有送出过的衣物,不由百感交杂。
可惜,她从未拥有过……为什么她不能拥有呢?
“看着绣功不错。”突然的男声叫陷入迷离的雅茹惊醒,一抬首便见这件男式衣物的“所有者”背着一臂立在丈尺之外,说完趋得更近,抓过那绣衣细细地看着针角,“这是给朕的吗?像是有些时候了。”
雅茹赶忙行礼请安。
胤禛在另一边坐下,丢开那绣衣,寻视了一番室内,在案头那几本书上停下了视线,取过来,竟然不是话本子之类的俗物,而是《资治通鉴》,不由便暖了面色:“没想到,贵妃还喜欢看这些东西,到是让朕有些欢喜。”
雅茹吃不准皇上的意思。
“你坐吧。”
二人坐定,宽大的房舍中不生香亦有淡淡的花香袭来,和着雨霏到也情趣绵绵。
雅茹不由想到当初,她还二八的年华,那一夜也是这么个下雨之日,虽然当时的贝勒爷不见如何温柔,她也不曾有多少爱慕,可青春年华的片段总是泛着层甜蜜芬芳的意境。
“贵妃既然读了不少史书,可曾知道汉武帝是哪个?”
或许是雨声太大减轻了皇上声音的冷漠,或许是人老了总爱寻觅一分年少的不可能,此时的雅茹,也不免朦胧着有些情怀。
“汉武帝刘彻,少年登基,在位期间击破匈奴、吞并朝鲜、谴使西城、独尊儒术。其下卫青、霍去病、霍光、东方朔、窦婴都是不二的能臣。”
胤禛看她道出这许多,不由唇泛惊喜,点了点首:“哦——没想到贵妃知道得不少。那可知,刘彻有位‘金屋藏娇’的陈皇后,亦又有位‘青歌曼妙’的卫皇后?”
雅茹心玄一绷。
胤禛自是把她的神色纳入眼中,却并不关切,好心情地续道:“其实,刘彻还有位皇后,不知贵妃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