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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绝武-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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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生也只你一人。”

咚……咚……咚……咚……那心跳沉稳有力,一下下跳在琉熙的耳旁,却渐渐传进她的心里去。

她只觉自己的一颗心也在咚咚地跳着,听着听着,竟是再也无法分清,那究竟是谁的心跳。

“若我有孕,便就嫁你。”她诺诺轻喃,语声喝着咚咚的心跳,回荡在两人的耳旁。

53、几番魂梦与君同 。。。

转眼又是二月新杏时节,太液池边的年年应时而放的繁丽杏花绚烂盛开,微风吹过,一池碧波荡漾,十里落英缤纷。

琉熙信步走过太液池畔,不由举头赏看如雪砌落的花瓣,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与初次来时,竟已相隔六个年头。

她委地的长裾拖曳在如镜的乌黑宫砖之上,裙边倒映出她蹁跹的丽影。她徐徐走过大殿之后,却被殿中摔杯之声惊起,秦王翁然的冷冽声音叫嚣咒骂着,威吓之下,殿中静得煞人。

琉熙本属六国客居臣属,不经宣召,不得干预朝中政事。见状,赶忙加快步子,提裾走离殿后,去往芸姜宫中。

刚一入殿门,芸姜便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上前来,一手扶着腰间,吃力挺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一手拉着她躲入深室之中,顺手屏退女官婢女。

“姐姐,怎么啦?”琉熙忙问。

芸姜却反问琉熙,“你知道那个造渠的郑国吗?”

“知道啊。”琉熙应道。

“朝中有人检举,那郑国竟然是韩国派来的奸细,”芸姜惊异说道,“韩王派他来秦,以修渠为名,耗竭秦国国力,以使秦王无力攻打山东六国。”

琉熙眼波一绕,此事,前世在宫闱之中似也听人说过,但却并未留心细究,个中真相,也是不明所以。故而只得转头问芸姜,“我从大殿之后过来,听见王上震怒叫骂,可是为了此事?”

芸姜颔首,“正是。”

“唉,”琉熙轻叹口气,接着说道,“这也不关我们的事,要杀要剐,皆在王上。”

芸姜却是愁眉不开,看了眼殿外,踟蹰说道,“怎么会不关你的事?王上因此事震怒,已发布逐客之令。凡六国来秦宾客限期一月,离秦出关。你与蒙恬尚未完婚,挂职宫中女史,也属六国宾客,难道你真要一月内便东归函谷关外吗?”

琉熙一怔,一时间不知所措,呆呆看着芸姜。

正在怔忡,殿外忽听女官迎驾之声,赵政随之推门而入。脸上怒色犹在,身后蒙恬蒙毅垂首不语。

赵政见琉熙也在,便让女官叫进蒙恬与蒙毅来,一并赐座席上。

芸姜斜倚赵政坐下,一手抚上隆起的小腹,给座下三人使着眼色,暗示莫提朝中政事。

赵政却怒气未消,指着座下的蒙恬,问道,“蒙恬,你说,那郑国该不该杀?”

蒙恬缄默不语,垂下头去。

赵政不依不饶,转向琉熙,指尖一点,“你说。”

琉熙倏然抬头,朱唇于惊讶中微微翕合,却不能语,旋即,她定了定神,反问秦王,“敢问王上,郑国所筑之渠,于秦可有益处?”

秦王一窒,垂了眸,似在沉思,半晌答道,“此渠引泾水东注洛水,长达三百余里,因地势而建,可灌溉关中万顷田地,化黄沙为良田。”

琉熙侧耳听着,听罢,妩媚笑颜化开于唇齿之间,“王上已然有了答案,又何必要问蒙恬?”

赵政斜睨琉熙,笑意自嘴角浮起,渐渐融入那对狭长双目。

蒙毅跪坐席上,朗声说道,“郑国在殿上也曾说道,他虽初时作为韩国奸细入秦,但此渠却对我秦国有力,他为韩国拖延秦军攻韩,不过数载,可为秦国建渠,却是功在万世。”

“那依你们说,应该让他继续修渠,将水渠修完咯?”赵政脸上怒气已消,揽着芸姜,懒懒倚在扶手之上。

琉熙笑了笑,应道,“王上自己也说,这渠于我秦国有利,既然有利为何不修完?这渠修了也有将近十年,若是此刻废弃,岂不真的成了疲秦之计?!”

赵政惫懒笑着,双眸眯起,死死盯着跪坐的琉熙,半晌,才说道,“说得有礼。”

芸姜连忙插话进来,“既然那郑国可以不杀,那王上的逐客之令,也一并收回吧。”

赵政冷鸷眸子眯成一条细线,侧眸看了眼怀里的芸姜,不悦神色显而易见,一一落在琉熙眼中。

“爱妃是怕女史被遣出秦吧?”赵政冷厉神色只在面上停留一瞬,须臾便渐渐化开。

琉熙赶紧替芸姜作答,“姐姐确实是在为琉熙担忧。”

赵政浅浅一笑,抬手指了指蒙恬,“你们把婚事办了,你就便是我秦国之人。”

琉熙身子不由猛地一颤,回首看蒙恬,却见他虽是依旧垂着头,笑容却已挂在英俊的面容上。

“早就该办了,”芸姜睨了琉熙一眼,“就是熙儿别别扭扭。”

忽然,琉熙于缄默之中,问向赵政,“王上,逐客之令下后,可有臣下上谏直言?”

秦王双眸越眯越细,许久方答,“确有楚国客卿李斯上谏直言。”

“谏言王上可曾看过?”琉熙又问。

“不曾。”

“王上是不愿看,还是不敢看?”她抬起头来,绝美面容映入秦王双眸,可那绝美却是透着不羁与傲气。

“来人,”赵政高喝,殿外赵高闻声而入,“取李斯的《谏逐客书》来。”

赵高转身碎步飞奔而去,去了少时,果然捧进一束竹简来,秦王撒开竹简,当着诸人细读起来。

忽然间,赵政骤然起身,高声召唤侍者,“去,给寡人宣李斯入宫。”说罢,手拿竹简提步而去,走到殿门内,才忽然转头向芸姜一笑,“寡人去去便来。”

芸姜粉面蕴笑,点了点头,“妾在此恭候王上。”

蒙毅起身随侍秦王离去,殿中空余蒙恬、琉熙与芸姜。

秦王既已走了,蒙恬身为外臣,再留殿内,却也不妥。琉熙遂起身向芸姜行礼,随着蒙恬告退。

“玉娘,”蒙恬于身后叫住琉熙,“我今日真是着实讨厌那楚国客卿了,若不是他上谏为王上,你便就只能嫁于我。”

琉熙回眸凝视他一眼,眼底有深深的笑,却是没有言语,只又回了头,默默前行。

她边走着边回头相看蒙恬,却不曾留意身前之人。恰迎面而来的中侍又是个毛毛躁躁的少年,两人不慎撞到一处。

中侍手中捧着的黑漆饰红木匣翻落地上,匣中珠玉散了一地。

琉熙嘴中道歉不迭,忙蹲身下来帮着捡拾,中侍知她是谁,虽有不快,却也憋着不好发作,陪笑说道,“女史不必在意,不过是相送使臣的平常之物。”

琉熙原本不曾注意手下物件,被他一说,却倒着意看了几眼。

说是平常之物,实在是过谦了。

琉熙陪着笑,将地上散落珠玉一一拾起,分格安放木匣之中。纤白指尖滑过一对白璧玉璜,她腕间一震,堪堪停下。

此物,竟似是在哪里见过。

她珀色瞳眸半睐,细细思忖回想,却是如何也想不见是在何人身上所见。可那如乳汁般白润的颜色与光泽,还有玉璜之上雕纹流苏,却是分明清晰刻在记忆之中。

恍惚间,脑中闪过零星片段,只见那白璧玉璜于一袭紫袍上瑟绰晃动,耀眼华贵。

“怎么啦?”蒙恬似是感知到她的异常,轻声问她。

“这对玉璜,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蒙恬接过玉璜拿在手中,白璧无瑕,纹理丝丝缕缕如晕开的乳汁,此物乃是玉中极品。他随手将玉璜放回木匣中丝绒垫布之上,仿若只是随口,问了中侍一句,“这些珠玉,原先都是谁的器件?”

中侍自然认得蒙恬是秦王亲近至极的人,忙躬身陪笑道,“这些珠玉皆是宫中匠作司新近制成,用处么,蒙恬大人其实应当知晓。”说罢,盖了盒盖,碎步亟亟,沿着漫回空廊赶往前朝。

琉熙懵懂中转眸看向蒙恬,蒙恬俯在她耳畔低语,“这是王上采纳李斯之计,用以行贿六国宠臣,里间君臣所用的重礼。”

琉熙明了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任由蒙恬牵着,绕到太液池南出宫门。

次日,秦王下旨收回逐客之令,六国来秦客卿依旧各司其职。

李斯因上谏秦王,阻止逐客,不久,便官至廷尉,由一个只能议论政事的楚来客卿,成为执掌司法实权的重臣。

蒙恬于廷尉署中所任官职,也一再升迁,官至廷尉右监。

蒙恬年少得志,出身将门,年方及冠便有军功爵位在身。一时间,咸阳城中,许多望门皆托人攀亲,想将家中女儿嫁他为妻。

蒙恬起初总是恭敬有礼回绝来人,渐渐的,来人越来越多,他也有些焦头烂额。因父亲蒙武长驻北地军中,那些提亲之人,便只直接找入蒙恬府上来。蒙恬不胜其扰,干脆吩咐门上家臣,凡有来人,先报夫人知晓。

琉熙莫名之中,却已成了他的挡箭牌。

于是,提亲说媒者但凡登门求见,老家臣便会挤眉恭敬答曰,“客人请稍候,待我去请夫人。”

此言一出,胜过千言万语,来人往往扔下手中礼品,便亟亟离去,好几次笑得过府闲话的阿若,扶门颤笑不已。

琉熙心头却是甜苦难辨,甜于蒙恬的专情守诺,而那背后的苦涩却是穿透薄薄的甜味,蔓延而出。

“大嫂,你为什么不愿嫁给大哥呀?”这日,阿若又巧遇说媒的乐事,笑过之后,她忍不住问琉熙。

琉熙苦涩地笑,犹豫许久,终于将内情说出。

阿若终日盈满笑意的脸颊刹那僵硬,可只一瞬,她又娇嗔说道,“只要大哥不介意便就好了,大嫂,我就不似你,想得那么多。反正蒙毅只能有我,若我不会生养,就只能算他倒霉。”

琉熙木木看她,浅浅一笑,扭过头去。

说别人的事,总是轻松。便如她的前生,说起失宠的姬妾,色衰的宫人,也似只是不解那人的落寞惆怅。

世间,究竟又会有几个男子,真正不介意没有子嗣呢?

她的目光投向瓦蓝的天空,恰有一只黑色的雀鹰似闪电一掠而过,不由想起了云梦山中的子澶与芸姜公主。

已是两月断了讯息,韩赵魏秦并未交战,暗卫往来本不应受阻,可今年气候却是异常,云梦之地一连下了两月的大雪,道路险阻不通,就连雀鹰都飞不上天外天去。

可不知为何,她心里却没有不安,反而有一种久违的欣喜,濯濯升起。

54、几番魂梦与君同 。。。

在琉熙对子澶和芸姜公主的挂念之中,时光却已匆匆而逝,庭中桃花应时而放。灿若云霞,在阳春三月的日光照射下,若被拢在绛色薄纱之中,将整座庭院晕染成胭脂般烂漫的天地。

琉熙坐在廊下,背脊倚着身后圆柱,仰望通透的天空。

婢女行止无声,小步紧趋上前,垂首禀告,“子澶先生回来了。”

琉熙倏然抬头,“快请进来。”

话音未落,木子清俊面容却已横在琉熙眼前,“师姐,我也来了。”

琉熙的笑自嘴角晕开,爬入眼中,“前几日才开了去岁酿的桃花酒,小酒虫是闻着香味找来的吧?”

木子嘿嘿地笑,转头看落在后头的子澶。

琉熙起身向子澶微一欠身,不敢与他目光相触,便借故看向他背后空庭,问道,“公主呢?”

子澶悠然走至近前,才说,“公主已然病愈,由婢女护卫回去邯郸。”

琉熙有些着恼,“怎么回了邯郸?赵王有命,病愈入秦。”

木子嬉笑着看了眼身后子澶,朝琉熙诡秘地一挑下巴,眨了眨眼,“公主要来咸阳,是让师兄连绑带捆遣人送回去的。”

“为何?”琉熙瞧着木子脸上神色,料想其中必有隐情,仰首追问子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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