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武-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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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荒寂无声的街市瞬息又沸腾起来,议论声啧啧声赞叹声此起彼伏,延绵开去。
路边绿袍青年仗着侍者护卫,三下五除二便挤到人群最前,眼角瞟过徐徐步入客馆的赵国公主与女官,有些无赖地吹了声长长的暗哨。
然而,就连他自己也未预料到,暗哨乍起后,离着半里远的赵国妆奁挑夫队列后,一抹烈焰般的红色如闪电急逝,带着长啸,冲破喜庆的人群,撞开欢声笑语,飞驰着向他扑来。
红棕马如离弦的箭矢,哒哒跑过方石甬道,赵国使队只刹那便被冲得人仰马翻,一地狼藉。夹道簇拥的围观秦人惊呼着向后一层层退开,前人踩后人,后人挤翻路边摊贩。
一时间,呼喊声,倾倒声,碎裂声此起彼伏……
“烈阳,”绿袍青年的侍者喜形于色,“小将军,是烈阳。”
马儿越跑越近,完全进入绿袍青年的视野,红棕皮毛在阳光下闪烁出油亮光泽,四蹄矫健,马尾高簇,是难得一见的良驹。
“烈阳,真的是烈阳。”
马儿似是也认清了旧主,不顾道上推挤的人群,撒开健蹄,跑得越发欢快。奔跑处几乎带翻赵国公主的軿车,车夫大惊失色,唤过一边的其余侍从,牢牢牵住拉车的几匹骏马,才得以勉强躲过一劫。
红棕马擦过赵国使队,仍是不曾停下飞驰,眼看就要冲上楚国公主的肩舆。
绿袍青年赶忙飞奔过去,举起两指凑到嘴边,吹出一声高亮的响哨。响哨声起,然而却不是一声,是两声。
红棕马长嘶着抬起前蹄,向天一啸,倏然停住。
“烈阳,”绿袍青年欢欣叫道。
可那马儿却只似是十分不舍地回顾了他一眼,扭过脖子,耷拉着脑袋,如同一个调皮惹祸后怕受母亲责罚的孩子,放轻了蹄声,缓步跑入客馆大门,一转,消失在影壁以后。
绿袍青年紧赶两步上前,想要追进门去,却被门上吏臣一把阻拦住,“楚赵公主下榻客馆,闲人远避。”
“放肆,你个绿豆官,这是蒙……”绿袍青年身边侍从指着吏臣要骂,却被他微笑止住。
“大人,方才那匹红棕烈马,似是小人不久前丢失的坐骑,能否烦劳大人替小人牵出来一认?”绿袍青年笑着向吏臣一揖,说道。
“嗯,”吏臣傲慢一点头,说,“那马方才闯了大祸,牵出来让你认了也好。”说着甩袖转身,大摇大摆走进馆驿。
去了只须臾,便黑着一张老脸回转出来,指着绿袍青年呵斥,“大胆竖子,竟敢欺骗本官?那马明明是赵国宫中之物,居然敢说是你丢的?!识趣的赶紧离去,否则本官可就要让内史派人捉拿你了!”
“切,你吓唬谁啊?你倒去请内史来看看……”侍者不屑地嗤道,却再次被绿袍青年打断。
“是,是,是,小人这就离去。”绿袍青年陪笑一个深揖,转头没入人流之中,身后侍者斜睨吏臣一眼,也纷纷追随而去。
侍者追上绿袍青年,问道,“小将军,刚才那马,明明就是烈阳,为什么您不闯进客馆一看究竟?”
青年仍是一脸惫懒笑意,嘴角微掀,神骏双眸眯成一条细线,“如果真的是烈阳,那……”
“那什么?”
“呵呵,那就太好了!”绿袍青年拊掌仰头大笑,健步闪入道边小巷,一溜烟地右转左转,才又自另一条道边闪出,向着南面三扇朱门半敞的府邸踢踏走去。
他一步跃上门前三级高阶,摇身正要走进府中,忽然听见身后有人朗声叫他,“蒙毅,上哪快活去了?”
蒙毅不耐地转头看向叫他的那人,只一瞬,不耐神情转而化为惊愕,“王……那个……王大哥,你怎么来了?”
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却一脸不以为然,“我为什么不能来?”一身暗纹灰蓝锦袍已在马上坐得皱了吧唧,一侧袍角更是随意掀起,掖入腰带,露出锦袍下丝锦裤腿,泥渍斑斑。灰衣侍者跟在侧后,躬身向蒙毅深深一拜。
那客人也不等蒙毅相请,自己提了袍摆,大摇大摆走入府中,反而将主人远远扔在身后。
蒙毅愣了半晌,终于缓过神来,转身跟了进去,转过影壁之后,才向那客人单膝下跪,道,“拜见王上。”
赵政摆手一笑,径自走向府后花园,“起来吧。”
“王上怎么出宫来了?”蒙毅追上问道。
“寡人都快闷死了!听赵高说,今天赵楚两国公主入都,寡人就也想到城门口看看热闹。”
蒙毅笑着问,“刚才人群里怎么不曾见到王上?”
赵政侧头诡异坏笑,眼角溢出点点精光,“我在街边酒楼上。”
蒙毅一怔,眸光扫过秦王身后侍者,那人果然是赵高,此人最是鬼精鬼灵,今日估计又是他给王上出的馊主意。蒙毅扫视之时,赵高正也偷偷抬眉一笑,与他眸光相触,只一刹那,两人便各自扭开头去。
“那王上是觉得楚国公主好呢,还是赵国公主?”蒙毅笑问。
“隔着那么老远,谁能看清?!”赵政答道,话语间隐有一丝怒气,“反正这选谁不选谁的,也不是寡人能说了算的,还得听太王太后、太后和相邦的。”
赵高弓着身子,抬头陪笑说道,“这选妃又不是立后,可以选一个,也可以选上几个嘛!太王太后、太后和相邦喜欢的,选一个,王上喜欢的,也可以选上一个,甚至几个。”
赵政冷哂一声,仿若充耳未闻,停下步子,问蒙毅,“方才狂奔的红马,寡人看着,也像是你的烈阳,你怎么不进客馆去要回来?”
蒙毅嘴角蕴笑,眼中精光一闪,侧身一步挡住赵高,附在赵政耳畔低语,“烈阳现在的主人,就是小桃原先的主人,如果那马真是烈阳,末将可是求之不得啦!”
赵政猛一抬头,来了精神。蒙毅那段云梦奇旅,他早已听了多遍,神秘桃花山谷,妙手白衣少女,一切仿如神话,引得他瞎想连连。他瞟了眼站在不远处的赵高,将声音压得更低,问,“你想如何?”
“夜探馆驿。”
“好。”赵政不禁高呼,忙又觉得失态,于是牢牢抓住蒙毅手腕,更压低了嗓音说道,“寡人也要去。”
蒙毅面上不动声色,眼角却暗暗瞄向书房,赵政会意,携着他一路快走,行过曲水石桥,躲进书房。
两人假意对弈,心里却像猫抓似的难熬,好不容易捱到夕阳西下,暮色初起,偷偷换了青衣短衫,从书房后窗翻出,取道府邸后门,穿街过巷往客馆侧门行去。
********绝武********
春风带暖,春水却仍寒凉,素帛长裾逶迤身后,少女背依花园廊柱蜷缩坐在栏杆上,举头望向墨蓝天空中初升的下弦月。
月华从疏落间离的桃枝间散落,使得绚烂如织的花朵也得了月意,似是笼在轻纱之中,迷得人旋然若醉。
少女不由取下面纱,低头凝视自己窈窕倩影,微微摇晃着脑袋,轻声哼唱歌谣: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
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娇娇黄鹂之声如琴音,在静夜里丝丝缕缕荡漾开去,在空气中蔓延传远。
夹道中,一先一后俯身急窜的两人忽然停了下来,在前者死死被身后随着的人抓住。
蒙毅转过身去,不解看向赵政。
赵政却木偶似的屏息静气,纹丝不动,侧耳倾听墙内袅袅娇音。月光匀匀洒落,将他的影子投到身后墙上。
蒙毅调皮地笑了,这歌声确实婉转动听,撩人心神。
歌声愈来愈分明,却在最委婉处被陡然止住。
比那歌声更美的嗓音幽幽叫道,“芸姜姐姐,原来你在这里,我可找了好久了。”
歌者闻言,停下歌声,笑答,“熙儿何事找我?”
22
22、风波无端起太液 。。。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今天是周一呢,周一大家最大的痛苦是神马呢?某春的痛苦是——不想起床。
所以,发一张萌到死的图给大家看看。
看吧连一向以勤政著称的四哥都不想起床!所以,说明——不素偶们懒……——早春芳华(这货总是各种狡辩)
天际边春雷隆隆,越滚越响,廊庑上风簌簌刮起,吹得亭中桃树哗哗作响,落下一地细碎彤霞。
廊下屋内却是一室压人心肺的沉寂。
琉熙跪坐案后,一手支着下颚,另一手指节轻叩案面,低垂双眸,凝神静气,脑中思绪翻滚。赵国内史李和,局促地背着双手,在屋子正中来回疾走,不时停下暗瞅静坐的琉熙一眼。
廊外的风愈来愈大,天地灰蒙蒙的,连成一片。
一道闪电似寒光长剑刺破沉沉雨云,伴随轰隆巨响的惊雷,大雨滂沱而下。檐下雨幕重重,雨水顺着檐角坠落,用莹亮水珠在廊下悬起了一层水晶珠帘,水声哗然,模糊了庭中景色。
李和终是沉不住气,快步走至案前,问,“翁主可有对策?”
琉熙指节仍是嗒嗒叩着案面,半晌,并不作答,甚至连眼皮也不曾一抬。
“翁主……楚国公主已被接进秦宫去了,难道我们就眼看着楚国捷足先登?”李和也跪坐下来,趴在案上,正对琉熙嚷道。
琉熙冷眼瞅他,问,“着急又有什么用?”
此时,只有冷静的头脑和高深的政治智慧才能化解眼前僵局。宫闱争斗往往牵连着朝堂政局,前一世,琉熙虽不屑参与其中,但身处宫廷,终日所见所闻却是难脱此类种种。
她原以为只要保持一颗纯净的心,便可独立于天地中,不受尘世的渲染。可经历过往世事,她明白自己错了,既然此生已决意搅入是非洪流,便只有收起小女儿心态,换上子澶和父亲教授她的睿智和决断。
本以为很难,但真正作起来,琉熙却发现,原来踌躇犹豫才最痛苦,一旦下定决心,毅然前行,即使前路再崎岖荆棘,但只要有一丝光明隐现眼前,心中便会涌起无穷的力量。
不过短短半月,她已俨然成了整个送嫁使团的主心骨了。
依照目前局势,楚国公主捷足先登也可说是全在意料之中,现今的秦王政,乃是庄襄王异人之子。而庄襄王得以在父王诸子中脱颖而出,继承王位,则是仰赖嫡母华阳夫人的扶持。
十多年前,异人不过是一个流落在赵国邯郸的秦国质子,他的生母夏姬早年便失宠于夫君,而异人又兄弟众多,莫说想要继承王位,就是想要回到秦国,都比登天还难。
若非卫国商人吕不韦,倾尽家财,往咸阳以重金打通关节,游说华阳夫人立异人为嫡嗣,后来又协助异人逃回楚国,哪里会有秦国的庄襄王。至于现今的秦王政么,那就更无从说起了。
而现下,秦王政未行冠礼,尚未亲征,左右秦国政局的巨力主要就只有两股,其一,相邦吕不韦和太后赵姬,其二,便是太王太后华阳夫人及昌平君、昌文君等楚臣。
华阳夫人原就出生于楚国宗室,无论是从个人情感还是争权大计,她都自然是希望楚国公主得以获选秦国王妃。
“翁主,”李和长叹一声,“六国公主都已入秦,可偏偏只有楚国的公主被接入秦宫,如此也太过不公了。吕相邦竟是不发一言,究竟是作何打算。”
琉熙冷哼,淡淡说道,“这华阳夫人本就出身楚国宗室,与选妃的公主那是血缘至亲,如果论起辈分来,公主大约也该叫一声姑祖母。姑奶奶接晚辈到身边小住几日,就是说破了天,也是有理。吕相邦就是只手遮天,也不能横加干涉啊!”
“临行之前,武安君再三叮嘱,入秦之后,定要先送重礼到相邦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