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酒香-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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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兀自在一旁忿忿不平,而那钱大海就算是块木头,这时也隐约明白了简如意的意思。他无意识地拽了拽衣角,一张脸红得好似猴子屁股,本就不算顺溜的嘴皮,这时候更加拌蒜:“你……你问这干啥,你……”
“咋的,我问一句都不行?”简如意佯装生气,虎着脸道。
“不是,那从前,你不是看不上我吗?我以为……”
“蠢货!”简如意粉脸如花,风情万种地抛个媚眼过去,手指头在钱大海肩膀上戳了一下。
林初荷躲在院墙后头看着这一幕,浑身上下到处都不得劲。这一次,简如意八成是要得手了吧?她实在没眼睛再看下去,掉头想走,恰在这时,孙家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凄厉刺耳的哭叫。
“养儿子有啥用啊,白眼狼,没良心哪!”
这是谭氏的声音!方才吃饭时还好端端的,这会子,她怎么又在人孙家闹腾上了?!
榕树下的两人同时警醒,对望了一眼,前后脚快步走了进去。林初荷留在原地又待了片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这才也急吼吼地冲进孙家。
甫一进门,她便见谭氏坐在院子当间儿的地上,披头散发满面泪痕,不断地用手拍打地面,嚎啕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简兴旺扶着简老爷子和简阿贵并排站在一起,扎撒着双手一脸无措,简吉祥被他们护在身后,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那张平日里总带着宽厚笑容的脸,此刻惨白如纸,隐隐还透露出两分怒意。
林初荷登时就有些诧异,看这情形,居然是简吉祥跟他亲娘杠上了?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啊!他一向对自己拖累了全家人心怀愧疚,在爹娘面前从不肯说一句重话,整日里处于闲事不理的状态,现在是发生了什么,竟惹得这个万年老好人炸了毛?
谭氏的嚎哭一声响过一声,眼泪将胸前的衣襟浸得透湿,孙承光和顾氏在旁苦口婆心地劝慰,但很明显,他们的劝说并没有起到任何实质性地作用。
“……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咳嗽一声,我肠子肚儿都跟着抖三抖哇!老娘巴心巴肝地为他,不但得不着个好字,还被他指着鼻子的训斥。人都说养儿防老,早知道我今天落得如此下场,我当初还不如生块叉烧哇!”
林初荷死死捂住了嘴,不让自己笑出来,往四周瞧了瞧,见春喜满脸惊讶地站在堂屋门边,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便走过去压低了声音道:“春喜嫂子,出啥事了?”
“嗐,还不是你家老爷子吗?”春喜好容易回过神,嘴角朝下一撇,摆出长舌妇的经典表情小声道。
原来,这事竟是简老爷子惹出来的。
今天孙家请吃杀猪饭,之前还特意交代了,让简阿贵将他爹也一并带来。简老爷子跟着儿子和两个孙子一起坐在堂屋桌上,一开始一切顺利,大家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林初荷离开以后,那王顺好死不死的,非要给简老爷子敬酒。老头年纪大了,原本身子骨又不是太好,多喝了两杯,脑袋里就开始发懵,摇摇晃晃偏偏倒倒,一个不小心,“咣啷”一声栽在了桌上,正好把整颗脑袋都埋进了菜盘子里,溅得到处都是汤汤水水,自己也是一身污糟,油腻腻地沾着菜汤和饭粒。
这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众人说说笑笑地打趣一回,拾掇干净也就罢了。偏生谭氏最是好面子,深深认为简老爷子在里正和孟大夫面前丢了她的脸。她又是对简老爷子喝骂惯了的,嘴一张,那些难听的话便源源不绝地喷出来,从里间传到堂屋,萦绕不断。
对于她的斥骂,简阿贵和简兴旺都当做是家常便饭,轻易不敢出言阻止,免得引火烧身。那简老爷子平日里成天受气,竟是习惯了,乐乐呵呵的,也不说话。谭氏的话越说越难听,到了后来,连什么“贱骨头”、“老畜生”都喷了出来,简吉祥听得如坐针毡,实在忍不住,便出声喝止,言语间恐怕也不大客气,这就捅了马蜂窝,谭氏立即开闹。
林初荷听春喜说完,不禁看了简吉祥一眼。他冷着脸站在那儿,个头比他爹和他哥还要高,不认错不告饶,就那样死死盯着他娘,眼睛里好似要喷出火来。平常羸弱得一阵风都能吹倒,这时候,竟添了几分雄雄地男子气。
谭氏下不来台,只能闹腾得更加厉害。干脆在地上打了个滚,磨蹭的一身灰泥,嗓子是已经哑了,声嘶力竭地嚷嚷着:“生出来的货没一个省心的,我活着有啥用啊,一头撞死算了,我造孽,老天爷收了我吧!”说着,真个就要往院墙上撞。
顾氏连忙扑过去拽住了她,回头挤着眼对简吉祥道:“二小子,你咋还站在那儿看,你看你娘气成啥样了?赶紧过来给你娘赔个礼,这事儿不就过去了吗?”
简吉祥嘴唇动了动,脖子一梗,道:“今儿这事,我的确有错,可我娘也摘不出去。她……她要是肯给我爷两句软乎话,我立时跪下斟茶认错都使得!”
林初荷眼睛越瞪越大。简吉祥胆儿真肥啊,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这家伙居然性子这么拧?
谭氏一听这话更是了不得了,恨不得在地上翻两个空心跟头,闪转腾挪十分利落地将偌大个院子舞得虎虎生风,里正和孟大夫、王顺他们站不住脚,却又不好现在就走,只能不住地朝后退,给她腾出来一大片空间,由着她任意施展。
如果说方才简老爷子栽进菜盆里,只是一个温馨的小笑话,如今谭氏的闹腾,却真个令简家上下颜面无光。简阿贵实在是受不了了,走过去拽住谭氏的一条胳膊,拖着她就往家里去。林初荷这时候方才慢慢踱到简吉祥面前,抬头怯怯叫了一声“哥”。简吉祥唇角浮出一抹苦笑,转而对孙承光道:“对不住啊孙伯,你一番好心让我们来吃饭,结果闹到这个地步……”
“行了二小子,咱不说两家话,你也赶紧回家去吧。”孙承光在他肩头拍了拍,“你娘是个要强的,你别跟她对着干,好好地说两句好听的不就完了?这些年我眼睛里瞅着,你娘对你是真疼,你别寒了她的心哪!”
简吉祥默默地点头,回身和林初荷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只低低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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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上二更~~
正文 第49章 猴儿酒【1】
林初荷本想劝简吉祥两句,挖空了心思,也没能找出一句合适的话来,两人相对立了一会儿,终是简吉祥先开口:“得了妹子,咱也别在人家院子里站着了,回去吧。”
“嗯,哥也该回去吃药了。”林初荷应了一声,扶着他的胳膊拐出来,没走两步,迎面就看见简老爷子站在简家小院门前。
他身上的袄子应是穿了好些年了,因为不常换洗,前襟和袖子上都有些黑黄色的污渍。棉衣穿久了不保暖,他又站在风口上,花白的胡子和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手拢在袖口里,眯着眼睛直朝外打量。平时他老呆在那黑洞洞的耳房里,倒还不觉得什么,如今站在日头底下,不知怎的,让人打眼一看,就觉他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衰老的灰败感。
“爷,你咋在外头站着?”林初荷撒开简吉祥走过去,皱着眉头道,“头先儿喝了酒,这会子被风一吹,肯定特难受,赶紧回屋去!”
简老爷子冲她嘿嘿笑了两声,颤颤巍巍道:“我……我跟吉祥说两句话。”
“爷,有啥话咱进屋说去。”简吉祥闻言便跟过来,预备扶着他往里屋里去。
“别,就在这,就在这。”简老爷子忙朝他肩上拍了两把,有点磕巴地道,“吉祥,你去,跟你娘说两句好听的。家里四个孩子,她最疼、最经心的那个就是你,你当头当面的顶撞她,你让她咋想?”
简吉祥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道:“爷,我已说过了,只要娘那头肯给你句软话,我立刻跪在她面前任打任骂,绝不还嘴。这二年,你也没过上啥好日子,本来高高兴兴的吃顿饭,我娘还非得整这一出,我心里过不去。”
“嗐,有啥过不去,你这孩子是死脑筋哪?”简老爷子冷得够呛,一面不住地搓手跺脚,一面打着哈哈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当初分家,我和你奶偏心,啥好玩意儿也没给你们,那就是个让你们自生自灭的意思。你娘能不怨我吗?如今你奶走了,我住在你家里,能有块瓦遮头,有口吃的,我就挺知足。这都是我自己作出来的,能怪得了谁?你娘啊,看着凶悍不讲理,可说到底,她也没有翻脸不认人把我给轰出去,你说是不?”
“爷你就别管了,一码归一码,我自个儿心里有数。”简吉祥不耐烦再跟他唠叨下去,一拧脖子,头也不回地就进了屋。
简老爷子在后面顿着脚叹息:“这孩子,你咋就这么倔,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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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氏满心以为一向乖顺听话的儿子很快就会服软,却没想到,简吉祥这一回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他把自己关在房里,要么闷头睡觉,要么倚在床头看书,简阿贵、简如意和简兴旺轮番上阵劝说,却始终是不顶用。逼得急了,他干脆谁也不搭理,只有林初荷每日进去给他送饭送药时,才开口说两句话。
林初荷一向不喜他那软塌塌的性子,如今见他犯了牛脾气,倒反而对他生出两份好感来,心说这才像个男人。谭氏下不来台,接下来的几天里,她的暴躁指数便蹭蹭往上涨,逮谁骂谁。简阿贵左右无法,只能在旁陪着小心,好话说尽,谭氏才答应了和他一起去河源镇一趟,到徐老爷家把另外那二十五两银子领回来,顺便的,也买些年货,预备发给伙计们。林初荷早就在家里闷得发慌,两人前脚走,她后脚就跟简吉祥打了个招呼,也从家里钻了出来。
对于翠岩山上那眼活泉,她心中始终非常牵挂。那样甘甜软滑的泉水,若不能好好利用,实在太过可惜。然而,造酒是冬天的活计,山泉却要到春夏,才会重新变得水流丰沛,如果要让简家酒坊用上那活泉水,就必然得考虑如何取水、储存的问题。这事儿虽然不急,法子也尚未想出来,但跑去瞅瞅,总没坏处吧?
林初荷没有惊动任何人,像只灵猫似的溜出村,上了翠岩山,凭着记忆,很快便找到了那眼活泉的所在。然而刚刚走到跟前,她就禁不住大吃了一惊。
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这眼活泉,当时,她曾特意将泉水周围重新布置了一遍,并冒着被扎死的危险抱来一捆荆棘盖在表面上。如今,不仅那荆棘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原本掩住泉眼的大石头也散落得到处都是,凌乱得有如凶杀现场,看起来,简直像是某种野兽造访之后留下的痕迹。
林初荷心里有点发憷,朝左右看看,又给自己做了半天心里建设,这才鼓足勇气走上前,将乱石一一搬开,朝里看了一眼。
呼……还好,那眼活泉依旧好好地在那儿,只是如今天冷,水流比之上一次又细小了许多。她掬了一捧泉水送进嘴里,立时被那股子又凉又甘甜的滋味激得额头上一阵清明,正咧嘴偷笑,忽闻林中传来一阵呼呼的风声。
山中古树的枝桠噼里啪啦响着,由远及近,听起来,就好像是一只猛兽正远远地奔来,快而凶猛,带着一股肃杀的戾气。
林初荷登时抖了两抖。要不要这么邪门啊,她才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