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危城-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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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涛晃晃脑袋也站了起来,看到赵长洪对着头顶大叫:“是谁,谁跟爷作对?有本事露个脸!”刘涛知道大事不好,怯怯地问:“赵,赵叔,不是我又连累了您吧?”
顶上洞口静悄悄的,也没见有人出来。赵长洪叹了口气,看到地上的骨头眼睛一亮,拿了两三根捆在断绳的一头,拉过刘涛站在他肩上往上甩绳子,想搭上高处的井摇。但从洞口垂直往下很大一段距离都是烟囱一样的窄道,想把绳子甩进窄道真不下于让骆驼穿针眼。甩了几次一个不留神绑在绳头的骨头砸在井壁上四散碎掉,慌忙跳下刘涛的肩膀躲闪。
赵长洪看着手上的空绳,悲哀地叹了口气。刘涛看见赵长洪烦恼,怯怯地安慰道:“赵叔,您不要急。好在我们还能看见天,总不会跟这骨头的主人一样在这儿活活困死吧。”赵长洪心情正恶,破口骂道:“你娃才跟这骨头一样!你不是要找狗吗?看到这么多狗骨头你该欢喜了吧?!”
刘涛这一惊非同小可,颤声道:“这,这都是狗骨头?”赵长洪没好气地道:“不然你以为是人骨头?你赵叔年轻时候摸的是死人骨头,枕的是死人骨头,还会认错了?人是头天脚地竖着站,狗是腹地背天横着站。肋骨看着差不多,其实区别大了。我看就是你那两条德国大狼狗,纯种的,纯种的骨头!”
刘涛没听完就哇的一声哭了。赵长洪慌了手脚,知道自己恼怒之下话说重了,连忙安慰道:“不不,是赵叔看错了。你看这骨头都酥了,闷在地下起码十几年了,哪能是你今天才丢的狗?咦,这是什么?”
赵长洪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好奇地打开电筒照了照角落,忽然脸色一变,慌忙关掉了电筒。刘涛也看出赵长洪脸色不对,不过电筒开关得太快,只看见了黑黑的一小撮毛发一样的蓬松东西,好奇地问:“赵叔您看到了什么?”
赵长洪脚踏在角落里像是遮盖什么东西,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你娃别老看地上,要多看上面,得想个法子出去啊。”刘涛点点头:“是啊。对了赵叔您都没告诉我,您不是和我一起被困在地窖里的吗?怎么跑上面去了的?又怎么知道我在黑龙洞里的?”
【三、再陷绝境】
原来那时候赵长洪为了救刘涛跳下暗道后,惊讶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暗道的石壁上多出了一个大洞,洞后的泥土还留着拖痕,悠悠的不知道通往何方,显然刘涛就是从这里被什么东西拖走的。赵长洪打着时好时坏的电筒,跟着拖痕一路摸来,却是越走越心惊。
原来不知道这绍德地下的泥土被什么怪物挖得阡陌纵横,洞套着洞,道串着道,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宽多远。洞道的高度齐在赵长洪胸口以下、肚脐以上的部位,爬着要比蹲着走得方便。好在电筒照着拖痕比较清晰,就是遇着地洞分成几个叉口也不会摸错。
再爬一会儿,赵长洪暗暗心惊,原来洞道土面上的拖痕可不是一道两道,有的都不知道哪年哪月留下的。刘涛留下的痕迹夹在里面越来越不醒目,要是断了线索没准儿自己也被陷在这座洞道迷宫里困死了。正心慌的时候,偏偏电筒也熄灭了,怎么拧怎么甩也发不出光来。看不到地面的赵长洪真的只能死心了,知道想在这大迷宫里继续寻找刘涛的下落,无异于大海捞针。凭着自己多年前没忘却的绝技,捏着土,闻着风,跌滚爬摸了一路,由湿土往干土处摸,半靠技术半靠运气好容易找到了回到地面上的路。
赵长洪白苍苍的半秃头终于升出地面的时候,却是快到城内河的码头岸边了。岸边的一条小巷子里不知道哪一年哪一月堆着的盆罐箱子,加上居民倾倒的日常垃圾,形成了一个垃圾场,出口就在垃圾场中心。披着一头菜皮果壳的赵长洪死里逃生,再也没有勇气回头看洞口一眼,跌跌爬爬地冲到河边,要不是看河水太冷,都恨不得跳下去洗干净这一身晦气才好。被冷风一吹想起还在底下生死不知的刘涛又不禁流下泪来,耳边总是想着刘涛说的那句话:“我的两条狗好呢,纯种的,赵叔您知道什么叫纯种啊……”
越想越难过,赵长洪一跺脚:“娃啊,怨你赵叔没本事救不了你。只能帮你了了心愿,去黑龙洞看看你的命根子在不在。”谁知道到了黑龙洞赵长洪就傻眼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洞口已经被青砖给砌实了。好在当时砌砖的人也是敷衍了事,就在洞口铺了块木板盖上,然后将砖石砌在木板上。赵长洪是挖洞的大行家,一看就知道这洞口看着垒得结实,实则重力不均匀,找准位置挥几家伙就能砸个对通。
其实黑龙洞既然被垒堵了,两条狼狗当然不能从这儿被拖下去。但赵长洪此刻心伤刘涛之死,根本没法清醒地思考,一门心思就要看看黑龙洞下有什么。记得当年离黑龙洞不远就是铁匠铺,摸了去看居然还没歇业。里面的人虽然走了,绳子、锄头、铁毡一类的工具还在。万万没想到才凿开了盖住洞顶的砖层,就听到了底下刘涛的回应,这一下真是喜从天降。
要是往日,精明谨慎的赵长洪怎么也不会答应刘涛让自己下去接应的要求。可是眼见心中早被当成儿孙宠爱的刘涛居然又从鬼门关被自己拉了回来,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赵长洪再也保持不住往日的冷静,做出了让自己后悔莫及的决定,才和刘涛一起再次陷入了绝境。
【四、游走的鬼脸】
但此刻赵长洪不想和刘涛多说。一来于事无补,二来怕刘涛愧疚。倒是刘涛不停地询问既然头顶上爬不出去,能不能从地道里再次找到往上的出路。赵长洪被问得烦了,吼道:“没可能没可能,要是你娃指望赵叔再回头碰那运气,还不如一头撞死干净。”
刘涛见赵长洪动了真火,吓得立刻低头闭嘴。赵长洪看吓着了刘涛,有些歉意正想说点儿什么,忽然看见低头的刘涛全身打起了摆子,颤声道:“赵赵赵赵赵叔,您您您您您抬头看看上面是不是有什么什么东西在朝我们看看看……”赵长洪这才发现在洞顶月光的照射下,地上自己和刘涛影子中间好像多了个模糊狰狞的头像,倒抽了一口冷气,抖抖着抬起头来往上一看,一屁股坐在地上,颤声道:“是是是是是当年黑黑黑龙井里里的猛鬼鬼鬼……”
刘涛捂着眼睛壮起胆抬头,张开中指缝往上面瞧。只见惨白的月光下一张毛茸茸满口獠牙的鬼脸从上往下冷冷地俯视着二人,嘴角抽动着,似乎正在狞笑。细看还有一根两指粗细的骨头插在鬼脸右眼里,顺着露在外面的骨身一滴滴地往洞下滴着液体。
赵长洪坐在地上只顾喃喃念叨:“绳,绳子一定是它割断的。是天老爷让它来收我了,来收我了!”只见那鬼脸往洞下探着身子,似乎要从上面直跃下来,刘涛吓得尖声惊叫。眼看整个鬼头已经伸进了井颈,上面的月光全被遮断,只看到一只绿幽幽的眼睛渐渐接近,似乎那鬼身居然在滑不溜丢的井身壁上一步步爬了下来。
刘涛和赵长洪紧紧抓住对方的手,绝望地等着惨剧发生。忽然只见那只怪眼停在空中,眼仁转动,似乎有什么响动惊扰了它,眼睛眨了一下,闪电般地从井身里倒退了出去。这会儿刘涛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有凄厉的女声在吟唱着什么,然后井上一声低沉的怪吼,再无声息。似乎那猛鬼奔歌声而去了。
赵长洪大叫起来:“回来,回来。你不要走,冲我来,冲我来啊。”刘涛吓了一跳,连忙摁住暴跳如雷的赵长洪:“别别别,赵叔您这是怎么了?好容易捡回一条命来,您还抢着摸阎王屁股?”赵长洪烦躁地甩开刘涛的手:“不能让它走,不能让它走。它这是要去害她啊!我,我……”
刘涛有点儿晕:“赵叔您慢慢说,他它她的我听不明白啊。”赵长洪颓然坐倒在地,慢慢抬起头来,油光光的老脸上似乎每一条皱纹都藏着没说出的秘密,眼里含着浑浊的泪:“和你娃说又有什么用?我得回地上去,我一定得回地上去!不能爬上去就走地道也得上去!电筒,电筒呢?!”
刘涛手忙脚乱地去捡电筒,电筒被赵长洪甩到了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刘涛边捡边道:“我急着回地面是因为玉先生托我……”忽然心里一动,推亮电筒往先前赵长洪用脚踏住的地方照了照,惨叫一声:“我的狗,我的狗啊!”
【五、入土为安】
刘涛发了疯似的用手在土里乱扒,刚才电筒照到的地方依稀有几撮黑色的狗毛嵌在泥土里,像坟堆上冒尖的草头微微地露着。赵长洪叹息道:“还是被你娃发现了。别太难过,为狗命伤了人心不值得啊。”
刘涛就像听不见赵长洪的话,一个劲儿地只是刨。井下的土潮湿松软,一会儿就刨出了一大片。刘涛边刨边哭,最先刨出来的正是早前丢失的两条军犬。干瘪的犬尸,溜溜的眼睛依然睁着,只是变成了一种奇怪的死灰色,只剩一层薄薄的狗皮包着骨头。刘涛颤抖着在狗皮上细细摸索,最后在狗颈毛皮下发现一排森森的血洞,军犬身体里的血液似乎被什么东西从血洞里吸出去了,一滴都没有剩下。
更可怕的是,在两条军犬的尸体下面,还铺着无数这样干瘪的狗尸,就像被掏空了肉囊的橘子,早已阴干蒙尘,叠成了厚厚的狗皮层。赵长洪凑过脸来,叹息道:“看你赵叔说得没错吧?绍德城这几十年失踪的狗估计全在这儿了。看这狗脖子下的洞,一准儿是刚才咬断绳子的鬼牙给戳进去的——要是走不出去,咱们爷俩的皮迟早也会埋在这土里。”
刘涛继续挖着,挖出来的却是一片已经开始泥化溃烂的豹子皮。赵长洪惊呼道:“刘白龙的花斑大豹子果然在这儿呢!别挖了,你娃的指头都磨出血了!”赵长洪快要摁不住呆呆愣愣只会重复挖掘动作的刘涛了,一急之下狠狠甩了刘涛两耳光,吼道:“你娃被魇了?没完了你?!”
刘涛木木地抬起头来,低声道:“叔,我一定要除了它。”赵长洪摇头叹道:“不就是两条狗吗?这鬼你也见了,人哪干得过它!别为了两条狗搭上你娃的命!”刘涛摇头道:“不光为我的狗,还有玉先生的仇。它眼里那根骨头就是玉先生扎进去的,可惜没扎死它。”
赵长洪苦笑道:“就凭它那手爬着滑溜溜的井壁跟走平地似的道行,你娃能灭了它?”刘涛颓然坐倒在地,赵长洪拍了拍他肩膀:“能不能报仇先得看出得去出不去。”刘涛一下想了起来:“对了,要出去就跟着血味走,玉先生舍命扎它眼睛就是为了给咱们有条血路追着。”赵长洪向空中吸了吸鼻子:“我还以为这血腥只是那死人身上的呢!这姓玉的死人脑子好使,算是个办法。我看行!”
刘涛一阵难过,此刻已经看清了玉衡尸体的面容,玉衡眉目清秀,看年龄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只是在洞中饿得久了,瘦得筋都暴了出来。赵长洪叹道:“尸体是带不走了,你磕几个头吧,能找到地面咱们再从黑龙洞上把尸体吊上去好好安葬。”
刘涛摇摇头,轻轻抱起玉衡的尸体将他放进自己先前刨出的坑里:“不用,我把他和我的两条狗埋在一起就好,回头我要是能杀了那个怪物,烧成灰撒井里给他安魂!”赵长洪叹道:“要是别人说把人和狗的尸体埋一起我准上前就是两耳光,不过从你娃嘴里说出来你还真把这姓玉的当兄弟了。”刘涛脸一红,埋好玉衡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