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颤栗-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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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大伙儿都不愿意与这些老鼠同眠,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分工合作,七手八脚从车顶卸下野营设备,找了圈鼠洞稀疏的地面,又弄来些干草苔藓把几个鼠洞堵住,架起营帐。
每两人一顶帐篷,我和柳三、小四和老二、阿吉和老五分别搭档。
我蹲在地上抽着烟,袅袅烟雾里,那三个帐篷看上去就像三个坟包,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好的幻觉,操他娘的,真衰!
在这样的帐篷里躺着,好像快要窒息,我无法入睡,也许是过度紧张,胃里抽搐,便从睡袋里坐起来,开始啃干粮,干粮有些发硬,咬在牙间,咯咯作响。
“老鼠……老鼠……手……手伸出来了!”柳三的梦呓令我背后一阵阵发毛,我扔下干粮,在黑暗里乱摸睡袋旁的枪,还好,它还在。
我第一次认识到,原来我是那样胆小。
帐篷外的疾风一声紧似一声,好像有无数的亡灵在呼唤,我只好又把自己缩在睡袋里,连头也不敢露。
但是,我听到了响声,因为耳朵靠近地面,我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传过来。嗒嗒嗒嗒地响着,好像有谁在地底下走动,但又确定不出方位。
是那个东西吗?我感到睡袋里越来越冷,不禁索索发抖。我受不了这种精神折磨,从睡袋里爬出来,去推熟睡中的柳三。
“手!手伸出来了!地底下有人!”柳三大汗淋漓地从噩梦中惊醒,赫然发现有人在他身边坐着,浑身剧颤了一下。
“是我!”我低声说道。
柳三从梦魇中清醒过来,认出我,舒了一口气。
“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个人在地底下盯着我们。”柳三恐惧地说。
“你听到了吗?”我小声说。
“听到什么?”
“脚步声!”我说,“你趴下去仔细听听,好像有人在走动。”
柳三看了看我,伏下身子,把左耳贴到地面上,他的眼睛睁大了,嘴唇发紫。
“是有脚步声,它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好像……好像就在帐篷外。”柳三颤抖着。
一听到这话,我立刻紧张起来,慌忙端起猎枪。
“灯,把照明灯打开!”我说道。
野外照明灯在帐篷里点亮了,却好像电力不足的样子,光线黯淡,把我们的面目映得特别可憎。
篷布上隐隐约约现出一个人形的影子——它就在外边!
我把子弹推上了膛,做好射击的准备,示意柳三拉开帐篷的拉链。
帐篷哗地被打开了,当我正想扣动板机时,却在准星里看到了阿吉。他脸色发白,弓着身子,站在帐外跺着脚呵气。
“臭小子,怎么是你?”虚惊一场,我生气地收了枪,还好刚才迟疑了一会,不然就要了他的命。
阿吉抱着睡袋钻了进来,浑身发抖,唯唯诺诺说:“大哥,我在那边挺怕的,五哥不说话,睡过去就像死了一样,让我跟你们过一夜吧。”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我骂道,“刚才我差点打死你。”
柳三拉上帐篷,为阿吉说了几句好话,我装作勉强答应把阿吉留下,而实际上,内心里我也想他留下来,三个人总比两个人安全,只是对不起独自昏睡的老五了。
阿吉在帐篷的角落里铺好睡袋,钻了进去。
灭了灯,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却毫无睡意,听到柳三和阿吉在睡袋里翻来覆去的声音,原来他们也睡不着。
“大哥,我们是不是触怒高原的神灵了?”阿吉突然问道。
听了这个问题,我从内心里颤栗起来,好像帐篷外有很多人影在晃来荡去,不知道是神还是鬼。
这片土地像是有生命的!
“不要胡言乱语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神灵!”我从幻觉中清醒过来,喝道,为自己壮胆。
“老大,我看不对劲,天亮后,我们就回家吧,也不要打什么藏羚羊了。”一向大胆的柳三也说。
要是能回去,就算白送给我一千只藏羚羊,老子也不干了!我在心底咕哝着,但我不能把这话说出来,免得兄弟们笑话。
静默了一会,还是睡不着。外面的风声小了很多,却好像变成了垂死老人的呻吟,让人不由自主地冒冷汗。
“大哥……”阿吉又说话了,那声音听上去阴森森的。
“你又怎么了?”我没好气地说。
“我觉得,我觉得好像有人一直跟着我们……”阿吉说,“真的,刚才在五哥那帐篷里,我就感到除了我们两个,帐篷里好像还有第三个人。”
“咦?”柳三噫了一声。
“我一有睡意,就觉得黑暗里有一双手在摸我的睡袋,那双手很冷,很柔软,就像没有骨头,有时又很硬,硬得像铁棒,我害怕极了,却叫不醒五哥,所以才跑到您这边来。”
我被他说得打了个硬颤,坐起身来吼道:“你他妈的有完没完?再说我把你扔出去!”
阿吉被我一吓,马上不敢吱声了。
帐篷里出奇地静,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有了睡意,开始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梦到很多羚羊和老鼠,都长着人的脸。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高原上的风停了,谢天谢地,这个恐怖的夜晚终于平安地过去了。
“起来!都给我起来!”我大嚷着,把同伴们从睡梦中拉出来。
看来大家睡得都不好,灰着整张脸,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精神反而比昨天更差了。
“昨晚谁在外面走来走去的?”隔壁帐篷的小四打着呵欠问。
“是我,我跑到老大的帐篷里睡了。”阿吉回答。
小四和老二看了一眼阿吉,好像不信他的话,柳三替阿吉作了证,但是小四说,昨晚听到有人在外面绕着帐篷走了一晚上。一听这话,我们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老五?老五呢?”我这才发现,一直没见到老五。
老五还在帐篷里睡觉吧,这个木讷的人很嗜睡。
我们走到老五的帐篷前叫他起来,但是没有人回答,我感到不妙,拉开帐篷的链子,吃惊地发现,帐篷里根本就没有人。
我钻到帐篷里摸了摸老五的睡袋,冰得吓人。他肯定老早就没在帐篷里了。
“老五!老五!……”我们在四周呼喊着他,但这些呼唤随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昨晚我出去的时候……五哥睡得还很熟的。”阿吉像做错了事,低声说道。
现在可没有闲心追究谁的责任,老五的失踪让我们感到有一种透入骨髓的可怕。他会去哪儿呢?是死了还是活着?
“你们看,那是什么东西?”老二突然指着远处喊。
黎明发蓝的沼泽边,有个白晃晃的东西支在地上,像从地里长出来的某种植物。但是,我们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一截人的手臂,从地底下伸出来,似乎向我们招手。
看到这诡异的景象,我们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纷纷去拿猎枪。
“我要杀了这鬼东西!”柳三有些歇斯底里地喊叫,用猎枪瞄准那条怪异的手臂。
“等等!”眼尖的小四阻止了他,随即我也发现了手臂的秘密。 因为那截手臂上有一条青蛇的纹身图案,这正是老五的标志。
“那是老五?”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壮起胆量靠近那条手臂,果然,这手的确是老五的,它从一个鼠洞里伸出来,还在微微抽搐。
真是活见鬼!是谁把他埋在了地下?我们的脊背阵阵发凉。
“他还活着!!快!赶快把土挖开!”我喊道,其他四人回过神来,从车上找来工具,拼命挖这层冻土。
但是,不知是因为害怕紧张,还是冻土实在太硬,费了好大的劲,才挖下半尺,泥土中露出老五的头发,我们又改用手刨,终于看到了老五的眼睛。
这是幅让人噩梦缠身的情景:泥坑里,老五只露出一半的头,眼睛之下都埋在土里,皮肤发紫。他竟然还可以睁开眼睛,翻着一双白眼盯住我们,好像要跟我们说话。
那眼中透着极度的恐惧,这种恐惧的眼神,一生中只要看一遍,就会永远记着。
“老五!这是怎么回事?”我发疯似的扒开他鼻口上的泥土,老五整个头露了出来,他脸上的肌肉抽动着,好不容易,终于从嘴里蹦出三个字:
“杀了我!”
“什么?”
“……求求你……快杀了我!”他重复哀求说,似乎承受着难以名状的痛苦。
“不,老五,你还活着,我们救你出去。”老五虽然话不多,但从很早就跟着我,我不能就这样让他死。
“……太迟了。”老五说。
这时,小四突然拉开了我,他指着老五的下巴说:“大哥,你看,这……这是什么。”
老五的下巴上布满了灰白色的泡沫状物质,像是生了一种严重的皮肤病,看得人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是菌丝!一种不知名的菌丝!可以推想,他埋在泥土里的全身,肯定也布满了这种可怕的真菌。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害我们?”我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人……人形!”老五气若游丝。
人形?
那菌丝爬得很快,短短几分钟功夫,已经从他的下巴蔓延到了嘴唇。
“叭”的一声枪响,老五的头颅像鲜花一样爆开了,是柳三开的枪。
“谁让你开枪的?”我对柳三怒目相向,站起来一拳砸在他的右脸上,把他打倒在地。
“我这是为老五好,你没看到他有多痛苦吗?”柳三擦了擦嘴角的血,说。
小四和老二抱住了我,劝道:“大哥,老五已经没救了,这菌丝太可怕了,它肯定会传染的,我们不能因为他一个人牺牲大家。”
他们的话有道理,老五死了,灰白的菌丝还在他血淋淋的脸上蔓延。我们只好把冻土填回去,踏实了。
我们心有余悸地回到车上,阿吉像得了羊角疯似的抽搐发抖。我从口袋里掏出烟叼在嘴上,却点了几次火都没点上,手抖得厉害。
在地下,老五是靠什么呼吸的?人形又是什么东西?它好像在猎杀我们,老五只是第一个,下一个会是谁?这些问题像锐刺一样在我脑中盘匝,我全身发软。
抽完了一根烟,我的心情才稍稍平静下来,兄弟们都在等我的决定。
“带上随身的东西和干粮,我们尽快走出这片鬼地方。”我扔掉烟蒂,下了决心。
虽然这样做很危险,但却是惟一的出路了。稍稍准备了一下,我们抛下那辆漏了油的越野车,向南方奔逃。
天已经完全亮了,日光微微驱走了寒意。几只鹰在我们头顶上空盘旋,饥肠漉漉的样子。
路走得很不顺利,阿吉不小心踏在鼠洞中,把脚脖子给扭了,老二搀扶着他,慢吞吞地跟在后面,这混蛋简直是个包袱。
我们在一个土包旁发现了一具人的干尸,不知道是偷猎者还是反偷猎者,他们的死相很惨,好像是被活活冻死的。这让我们更加心惊胆颤,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也会一个个这样死在野地里。
昨天我们还在处心积虑躲着人,现在,却巴不得有人发现我们,最好还是武警或驻军。可惜走了半天,荒原仍是荒原,凸凹不平的地面上除了一群野驴,没有碰到任何活物。
“大哥,我想起一样东西。”小四喘着气,拄着猎枪赶上来,“——虫草!”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老五的死法确实跟这种名贵药物有几分类似,那菌丝已经寄生在埋在地下的老五的身体里,也许用不了多久,他的肉体就会变成由真菌构成的实体,就像蝠蛾的幼虫一样。
人形,竟然是巨大的人形虫草!一股恶寒袭上我的心头。
后面的阿吉听到这句话,手中拄着的枪一滑,连人带枪叭嗒一声摔倒在地上,老二扶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