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恩浩荡-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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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府里丫鬟、大婶们住的下人房,她顺着石板路走了一小段,到了主屋前的一座花园,她便在花园停驻。
说是花园其实过誉了,佟府没有水榭湖泊、水鸭游鱼,只有横木疏影,奇石怪岩,月光之下显得特别孤寂,犹如一座静谧的死城,看不到一朵盛开的花。主要是山形地势,一般草木较难栽种,故而感到一片冷清,不见生气……跟她曾经熟悉的一切,截然不同。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仰望月色,她喃喃念着。
是啊,不见去年人……忽地,小紫笑了。
她比诗里的人更惨呢,她跟那人从来也没约定过元宵看花灯;约赏月,阴晴圆缺几次,他失约几次;约未来,旦夕祸福几回,他可曾陪在她身边?
想得太深太远了,她一不小心没注意地上有颗大石头,脚下一绊,只是原以为会跌个鼻青脸肿,谁知身后传来一声温醇的“小心”,接着她落入一具宽厚的胸膛。
她的身子让人从后抱住,这感觉有点熟悉,可是……不可能是“他”……她身子一僵,连忙想抬头看清楚扶她一把的人。
“不许抬头。”
“噫?”不许抬头?头才稍扬起的小紫,听见近在头顶的低喝,勉强停下的颈项微微一扭,困惑的眼只瞧见男人宽直的肩。
“你是刚入府的丫鬟吗?”声音很低,带着醇酒的韵味和厚度,还带了点沙哑。
“你是谁?”在不确定对方身分的状况下,她也不需要先自报姓名,不过指尖刚触摸到的柔软布料,她一下子就辨认出是江南织坊的名贵绫罗,至少这男人不是府里的长工。
“佟忌仇。”看她站稳了,他却没有松手的打算。
佟忌仇?玄武城的城主?忽地,她松了一口气却又有股失望在心头萦绕,最后自嘲的一笑,她跟城主可还真有缘啊。
稍微推了他的手一下,他却不动如山,她有些怒意,“城主这是想帮我还是想偷香?”竟然还紧紧环着她不放。
佟忌仇不羞不恼,径自问道:“钟管事没告诉你吗?府里的下人各有活动范围,不得随意过界,过了亥时、除非我同意,否则不得在府里走动,你忘了吗?”
“知道了。”小紫随口应着,她知道佟府的规矩,只是作了恶梦、想起往事,没有顾虑太多就出来了。
其实她一直觉得佟府这个规矩似乎另有用意,只是这会她也想不明白,虽说大户人家不喜欢下人们四处走动,但佟府的规定却更严格,若是厨房的丫鬟就不能到前厅,上菜会另外安排人;各院落的下人固定,连睡的地方都分开…这也造成佟府的下人虽然很多,但她见过的倒是没几个。
因为有禁令,到了晚上,这座府邸就跟死城一样,怎么都让她觉得奇怪。
“知道就要做到、做事不要这么冲动轻率。”他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只是她没看到。
闻言小紫身子一僵,她想抬头看清男子、看清这熟悉的语气出自何人之口,只是他又早一步察觉她的意图,手一抬,她的头又让他的手掌压下。
心中一怒,她冷言,“城主这是惩罚我犯了规矩,要我陪吹一夜冷风,听城主训斥是吗?”
“你一向都用这种不逊的口气跟主子说话吗?”小紫一震,随即安抚心神。他不可能知道她的过往―她这么告诉自己,他这句话只是单纯斥责她说话不逊,那个“一向”没有别的意思……没有…跟她过去的行为没有关系,她应该重生了。
眼神一黯,她改为恭敬的态度,“我…奴婢以后不会这么说话了,请城主恕罪。”
佟忌仇微微地叹息,当然,她没听见,习武者粗厚的大掌似有若无地拂过她乌黑发丝,引来她莫名地一颤。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又一叹,只是叹息仍往自己心口吞。
“那是……”
“丫……小丫头,你这么倔会吃亏的,算了,去睡吧。”
男子一说完,松开了放在她腰际的手,大掌揉乱了她刚起身仍显散乱的长发,
像是怜爱又心疼的看了她一眼,身一转,在月光下走远,渐渐没入光影中。
小紫一能动,连忙转身想看清身后的人,只是他走得太快,只来得及让她看到背影,她想,不是“他”吧,这个佟忌仇…太瘦了。
第二章
“啊―小青,不,紫衣……啊―是小紫啦,帮我……不、不用了……”小喜一脸哭丧的看着被她撞倒的晒衣架。闻声,小紫放下手中捶打湿衣的木棒子,徐徐走上前,一脸无奈的帮小喜扶起倒地的晒衣架。
像是习惯,小紫还没开口,小喜先解释“我本来撑住一会了,想叫你来帮我,谁叫……谁叫……”
她眼一谜,“谁叫怎样?”
“谁叫…你的名字这么多,我不晓得要叫哪个?就!就倒了。”她真的撑住了,一切都是名字惹的祸。顿时,她失笑,算了,自己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也不是真的要怪她,没有责骂,只有低声交代说了几百回的话,“记住了,叫什么都成,就是别喊紫衣。”一看祁天喜乖乖的点头,风紫衣重新坐回矮凳,努力的敲打湿衣服。
她很清楚,打自己重生的那一刻起,就没有资格再叫风紫衣了。
有人把她从牢里救出来,但她不知道是谁,一醒来的时候,身旁只有客栈的掌柜,说是有人交代他找大夫、照顾她,那人留下银两便走了,因为救她的人包得严实,掌柜只能说出身形不知道长相。
至于天喜……小丫头天真,什么都没带就擅离祁府,说是要当女侠、劫囚犯,却迷了路,夜黑风高的,她向一个黑衣人问路,黑衣人指引她到客栈来找人,还送给她一个布包,她不疑有他、连声道谢,便寻上门了。
风紫衣闻言差点昏倒,三更半夜哪来的路人,还是个黑衣人又知道她的状况,天喜却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于是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倒是一打开布包,她就可以确定那人是要帮她们的,布包里面是一些基本衣物跟一迭银票。
可惜的是,天喜形容的黑衣人身形,跟掌柜形容的人不一样,这就让她更摸不着头绪了。就这样,她们俩为了避开熟人,尽量往北走,最近来到玄武城,其实若不是天喜爱乐捐,光那些银票已够她们生活无虞了,偏偏她骂归骂,就是不曾赶天喜走,或许是有个熟悉的人能让她安心吧,所以她自私的想留下她。
“紫丫头,看你是累了,不如跟喜丫头歇会吧,等会趁午时正热着的时候再晾衣服就好。”在风紫衣隔壁洗衣的大娘,出声打断她的恍神。
“不用了,还剩一点,我行的,只是我家喜妹的份就麻烦大娘们多担待了。”她颇为抱歉的看着对她们很好的大娘。
进了祁府,兴许是她疏离的态度太明显,花城好像也不太喜欢她,趁着钟大总管不在府里,他便把她跟天喜分配到洗衣房做事,和其它五个大娘负责洗涤全府换下来的衣物。
可是从未做过粗活的两人根本不上手,尤其是天喜,虽说她以前常抢下人的工作做,但也只是扫扫地、擦擦桌子而已,怎么可能洗过衣服,因此刚来的时候不是打翻皂桶,推倒衣堆,便是汲个清水也差点往水井里栽,吓得几位好心的大娘不敢要她们做太吃力的事,也帮忙分担她们的活儿。谁知这会连晒衣的架子都被整个撞歪了,所幸大娘们包容,只听见惊叫连连以及难以置信的爆笑声,忙于收拾残局的大娘们虽然小有责骂,但也莞尔不已,把她们当成自己的小女儿看待。
“你们俩别客气,我……”
隔壁大娘的话还没说完,拱门处突然出现一个圆胖身影,大声一喝,顿时打断大娘的话。
“你,你,你们两个新来的跟我过来。”花城还是一脸和气,只是语气听不出一点笑意。
被点名的风紫衣带着祁天喜,有些防备的上前询问:“花二总管,有事吗?”
花城又打量她们一会,才缓缓开口,“别紧张,是上菜的丫鬟生了病,你们两个先去伺候城主。”
“伺候城主?”风紫衣眉头揪紧。
这佟府可真怪,上菜的丫鬟生了病怎不从厨房调人手,偏偏从洗衣房找新进的丫鬟?
“怎么?你们不愿意?”
“不,不是,是怕我跟喜妹做不好,会得罪了城主。”如果可以,她不希望惹上麻烦事。
“不难,不过就是端几盘菜,伺候城主用膳罢了,勤快点,往后都让你们做,你们就不必待在洗衣房做这些粗重活,三、五个月就能钻下银子买胭脂水粉。”一说完,他又笑呵呵,好像真没其它心思。
“这样啊,那城主可有什么禁忌?”她猜想,花城说不定是想给她个机会犯大错,便能一劳永逸的赶她出门吧?
“你这丫头倒是伶俐,还知道要问问题啊。”花城略微讶异的看了她一眼,忽地降低音量,“你记住了,城主的性子虽然冷了点,但不难相处,不过你可千万别问起城主的脸…”
“城主的脸?”她想起来了,她刚进城的时候听人提过“面具城主”,只是当时她没仔细听,也没放心上。
“就是,前些年城主出了点意外,伤了脸,如今才以面具覆脸示人,你们得切记,那面具碰都不能碰,也别提到关于脸伤和面具的事。”。风紫衣想起前几天夜里遇见的佟忌仇,总是按着她的头、躲着她的视线,就是不让她看清月色下的脸,想必是夜晚出房没有戴上面具,不想让她瞧见他的脸吧。
伤得很重吗?重到要一名男子这么遮遮掩掩?顿时,她心中没有了对他的恼意,倒是多了点同情。
一瞧她又开始神游,花城催促,“好了好了,我带你们去做事吧,要是耽误城主用膳,你们就--…咦!你身后这丫头怎么老是头低低的,每回都不让我瞧见脸,像见不得人似的。”
“喜妹是我妹子,天性害羞,怕见外人,还望花二总管包涵。”风紫衣小跨一步,将人全挡在身后了。
但她越挡就越让他起疑,难得肃了脸色,“羞什么羞,来到佟府还由得你们羞吗?把头抬高,让我好好瞧一瞧,要不我往后不认得人,当她是贼也不好是吧。”
“不会,喜妹会跟着我……不,花二总管……”一看他要伸手拉天喜,风紫衣一急,顾不得会得罪人,一掌拍开他的手。霎时,花城脸色有些难看,只是刚要开口训斥,一句低声的斥喝就先压下他的气势―
“花总管,你磨蹭什么?调个丫鬟需要用掉你多少时间?你不知道主子等着用膳吗?”冷硬的声音多有责怪。
风紫衣一见来人反倒松了口气,尽管钟言飞的表情语气都十分严厉,但比起笑里藏刀的花城,她宁可让钟言飞骂。
幸好这钟大总管职位比花城高,跟花城也不亲,与城主又好像有些交情,所以花城应该暂时找不了她们麻烦。
“哎呀!大总管,干么老板着脸呢,我不是正要带这两个丫鬟到厨房去了吗,一会儿就上菜了。”花城恢复笑脸,只是笑得有些僵,他心下正嘀咕着这死对头怎么才出去个几天就回来了。
“嗯,那还不去。”钟言飞的脸皮僵硬如山城的石头,动都没动一下,只是看向风紫衣的时候,多打量了一会。
“是是是,马上就去了。”花城还是笑呵呵地应答,接着转身招着手。“跟上来呀!你们这两个丫头,动作快点,别惹咱们大总管发火。”
风紫衣拉着祁天喜跟着花城绕过回廊,她可以感觉经过钟言飞时,他的视线停在她身上,只是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