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军破之堇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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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转身走到庭院中,曹操微微一笑,“文若,可曾听见,冲儿又将本相的宝贝儿献给了这小姑娘,丕儿,这事儿就交与你了,你去取了那对鸳鸯镜来给步儿,你做的事,自己善后吧!”
听他这般说,也是猜到是自己砸坏了铜镜,曹丕不由又是满头大汗,曹操凝神看他片刻,笑道:“本相听医官说,你腰间的伤势极严重,你心里不悦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手段却着实下作,但我非旦不怪责你,却要赏你,你道是为何?”
伸袖抹去额头的汗,曹丕颤声回道:“请父相示下。”
“因为你帮本相留下了冲儿,”曹操满面得意,“你们不要当他是小孩子,所说的话不可信,实则他说了要随那女孩儿去,便真的会随那女孩儿去,你适才听那女孩儿怎样说,只有要冲儿和她爹爹,她宁愿呆在任何地方,那么只要冲儿在许昌,本相再许她爹爹一个官职,何愁留不下她,留下了她,便是留下了冲儿。”
原来如此,恍然大悟的曹丕找到程昱拿了鸳鸯镜,径直找到曹冲,将鸳鸯镜交给他,不及说话,他已欣喜若狂的打开盒盖,取出那两面镜子,交到步儿手中,“步姐,你看。”
目光一触到那对铜镜,步儿心中就一沉,不知在什么地方曾见过,两面小小的铜镜,磨得雪亮,连自己面颊上的一滴汗都映得那般清晰,翻转过来,镜面后镌刻着篆体的铭文,自己并不识,镜子四周雕着流畅而精致的花纹,沉吟良久,抬首看着曹冲,“这是什么字?”
“我原也不识,”曹冲见她喜欢,也笑弯了眼眸,“这是诗经中的一句诗,这面略大一些的镜上刻的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小一些的镜上刻的是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原来是诗经上的子衿,翻天覆地的看了半晌,心里莫明的喜悦,禁不住抬眸而笑,曹冲见她笑了,便放下心来,这才想到曹丕侍在一旁,笑容可掬的转过身,曹丕果然坐在一旁,满面的不耐,“二哥,多谢你……。”
“既然她喜欢,”曹丕高傲得目中无人,他甚至不愿再看步儿一眼,“那就留下吧!我回去复命了。”
看着曹丕快步离开,步儿慢慢走到门侧,慢慢回首,“冲弟,铜镜是他砸破的。”
知她看到曹丕衣袖上沾着的铜屑,曹冲轻轻叹息,适才他进屋里便已发现,心中暗怪他既然做了这等坏事,却不知回去换了衣袍,以掩盖证据,此时步儿已发现,想必一场祸事绝不能免了,若让父相知晓,定然会重罚二哥,不如设计让步儿先出了气,即使父相知晓了,也不会重罚二哥了。
“步姐,我有一策,可以好好儿的教训教训二哥,”曹冲面上笑容不变,“也为你出口气。”
眨着眼睛,只觉得心中的话均可以对他言,步儿小心翼翼的从袖中抽出绢巾,想细细的将铜镜包裹起来,“而且你父亲知道了,也不会重重的罚他了。”
“嗯,”曹冲也不否认,笑着露出的牙齿,“步姐,你可不要真的生气了,否则,你也得不了这对子衿镜,我看,咱们一人一个,你要小的,我要大的,待来日咱们成亲了,将这对镜子放于堂上,令人细细的说咱们相识的过程,岂不妙哉?”
不待步儿回应,曹冲已取了大的铜镜放于自己袖中,步儿眨着眼眸,似乎想回绝,却又找不到理由,过了半晌,才点了点头,“好吧!你且收好,一定要收好。”
“嗯,”曹冲见她应了,喜笑颜开,接过绢巾,帮她包好铜镜,看她珍而重之的抱在怀里,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一个妥当之处放置,忙上前拉开衣柜内的暗格,步儿大喜,“放在这里,便不会有人发现了。”
用完晚膳,曹冲命人提着网兜,执着步儿的手走到后院,此时天已尽黑,又命人灭了挂在院后的灯烛,站在花草丛旁的小径上,那些闪烁着微弱光芒的虫儿在渐渐升起的月光下愉快的徜徉。
手提着网兜,只待虫儿飞到近前便撒将出去,却听身后脚步声响,回转身,果是曹丕,此时他已换了衣袍,满面不耐的走到近前,“冲弟,你命人唤我来所为何事?”
“二哥,”曹冲拉着曹丕的手,“步姐想要发光的虫儿,恐奴才们手脚笨,折损了花木,我又身小,那些虫儿多绕着榕树飞,二哥,求你了。”
犹豫片刻,曹丕接过曹冲递过的网兜,小心翼翼的走进花丛中,缓缓接近榕树,果然,榕树旁许多发着绿光的虫儿,网兜轻轻一挥,果然捉住数只,骄傲的转过身,却不防脚下一滑,只觉得身子凭空而起,却被倒吊在树枝上,上当了,果然,极目望去,曹冲与那女孩子笑吟吟的手执着手站在花丛旁。
心中暗恨,却听曹冲高声道:“二哥,此处风景甚好,待万籁俱静,且听树涛、水涛,月明风清,又有虫儿与你相伴,你就在此好好观赏观赏风景吧!”
眼看着他们二人手牵着手愉快的远去,曹丕用力向上,想抓住树枝,却不妨用力大了,只听静夜里啪的一声,树枝从中断裂开来,却没有立刻掉落,那种仿佛如钝刀割肉的感觉令曹丕绝望的闭上眼睛。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一章 第六节 人间四月芳菲尽(六)
这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曹丕摇摇欲坠的倒挂在树枝上,不敢有丝毫异动,当他眼中熟悉了黑暗,这才看清树下堆满了污泥和牛粪,想必是冲弟为了替那女孩子出气,特意安排的,最初的愤怒消逝后,曹丕又隐隐觉得欣喜,许这般的恶作剧一番,父相许能饶恕自己。
自怜自怨,不觉倒挂至中夜,曹丕迷迷糊糊便要睡过去,就在将睡未睡的当口,突觉身子向下一沉,心中暗叫不好,已落至污泥之中,睡意尽消,挣扎着爬起,飞步跑到湖边,略略清洗后这才到码头乘船。
第二日清晨,曹操果然着郭嘉送来了赏赐,却是一粒夜明珠,听闻是汉武帝时期淮南王的传国夜明珠,挂在帐中,果然光华璀璨,有了夜明珠,也算是一种聊胜于无的安慰,曹丕惴惴不安的休养几日,伤尽数好了,见曹操并未追诉铜镜之事,猜想是冲弟没有告诉曹操,心这才放回肚中。
令曹丕暗恨不已的是,步儿果在府中住下,鲁肃着人送来了她的衣物和日常惯用之物,从那些器物推测,鲁家也算大富之家,而冲弟将她引起宫中见了姐姐和皇上之后,皇上对她的喜爱溢于言表,大加赏赐,无数的丝绸、珠宝和几方砚台,若非众朝臣觉得这孩子来历不明,拼力阻止,几乎要册封她为公主。
整府中,除了曹丕,另一个对步儿恼恨至极的,当然便是许褚,不知曹操出于什么目的,这日他竟然安排许褚“保护”步儿,只要她出了府,许褚立刻就需要出现在她身周五步以内,不许稍离,对于赳赳武夫而言,就像用棒杵般的手拈一根牛毛般粗细的绣花针一般。
待曹操说完,许褚面上的神情从不可置信变成了奋力推辞,“丞相,咱老许一个粗人,侍候不了这般娇嫩的小姑娘,还请丞相……。”
“你知道她是谁吗?”不待许褚说完,曹操已经打断他,目光炯炯,神情因无奈而显得凶恶,“许褚,你知道她是谁吗?”
是谁?许褚在曹操凶恶的目光注视下显得有些瑟缩,他在心里飞快的转念,想了许久,都不知这来历不明的小姑娘有什么不得了的背景,又不敢直宣于口,只得低声道:“末将不知。”
“你当然不知道,”曹操的语气蛮横而无奈,“她是冲儿选中的媳妇儿,知道吗?十年以后,她就是本相的儿媳妇儿,明白了吗?”
不明白!许褚本想在心里暗骂,可是曹操不敢骂,这花朵儿般的小姑娘又不便骂,满腔的怒气无处发泄,垂头丧气的跟随在新做的金漆小马车旁,只觉得一路的人,每每有目光落在他身上,也逃一般的移开,想是觉得可笑,又忌惮他的威武而不敢笑。
越走越怒,真真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只待一会儿见到那小姑娘的家人,一定委婉的提醒他们,自己家的姑娘就不要随便送到丞相府去,即使送去了,也不要给人家添那么多的麻烦,尤其是那些无辜的人……。
“许褚,”正想得怒火中烧,没承想到被那孩子轻声一唤,许褚满心熊熊燃烧的怒火直接被一盆冰雪扑灭,刚抬起首,便看见她凝满了笑的雪脸,手中拿着一个小果子,“这个果子给你吃,你走路定然累了。”
拿着一个果子,哭笑不得,左顾右盼,突然觉得反正已经丢了脸,何愁再丢脸些呢?张口便咬了下去,甜汁四溢,“喜欢吗?”
侧过头,那张雪脸上的眼眸已经笑得弯若新月,“喜欢,就是太小,不够吃。”
“一会儿家了,有许多,”步儿满意的缩回车中,“爹爹一定会喜欢你的。”
到了那座小庭院之前,许褚上前叩响门环,退到一旁候了片刻,院中寂静无声,难道家中无人?这般寻思着,许褚又上前拍了拍门,仍然悄无声息,无奈的转过身,正准备劝说步儿改日再来,没想到她扁着嘴,满眼泪意。
不由觉得手足无措,许褚觉得她还没有哭,自己有可能先哭出来,正无奈间,只听脚步声响,随即便是喜出望外的呼唤声,“步儿……。”
“爹爹,”看着步儿哭着冲进那男子的怀里,许褚这才松了口气,至少不需要自己再去劝告她不要哭了,“爹爹,你们去何处了?”
好容易才安抚着令步儿不再哭泣,许褚这才细细的观察眼前的男子,他的穿着并不华丽,只是一袭朴素的青衫,发髻只用布带捆扎,可是他的眼眸却清澈如水,语调温文、举止优雅,一见便令人觉得他是高洁的君子。
曹冲几次派人来催,仍在鲁家临时居住的庭院呆到傍晚,这才护着她回丞相府,一路上只觉得奇怪,鲁家竟然放心将这孩子交给丞相,且冷眼看过去,除步儿外,鲁家其余众人穿着均朴素无华,与他们的为人一般令许褚喜欢。
“步姐,”站在相府门外的曹冲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直到步儿跳到地上,他才满面笑容的跳了过来,“我等你许久了,寻思着若你再不回来,我便去找你。”
跟随在他们身后,许褚闷得几乎要睡了过去,好容易他们回了庭院,这才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宿处,还未进屋,便看见程昱施施然的迎上前来,“许将军,丞相有令,这几日都由你保护小公子和步儿姑娘。”
跟随在步儿身边,许褚只委屈得想哭,却又不敢对人言,这几日几乎所有的人都避开他,害怕只要和他接触,倒霉的任务就会转手给自己,偏偏步儿不识趣,“许褚,你去见丞相,问他明日是否能见我?”
也不问她要见丞相所为何事?只是闷头到了前厅,荀彧好奇的盯着数日之间沮丧得就像打了败仗的许褚,“许将军,今日怎会到此?在下听闻丞相命你去保护步儿姑娘了。”
“是啊!”听到荀彧说话,许褚低声回应,“荀先生,丞相明日是否有空,步儿姑娘想求见丞相?”
“哦?”荀彧满面惊讶,“她要见丞相,所为何事?”
“不知,”许褚冷着脸,瓮声瓮气道:“在下可不敢问,荀先生不知,那女孩子特别爱哭,只要稍有不慎,便会痛哭,在下可不敢承担欺负她的罪责。”
直到步儿站在曹操面前,荀彧这才明白为何许褚那般的紧张,因为丞相面上的神情也如许褚一般,想必也是怕她放声痛哭。
看她抱着一卷竹简爬上椅子坐好,手中持着一根细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