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逆情-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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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最重要的人,在他艰辛生存在这个人情冷暖的黑暗中时,唯一给他温暖的人,在他无父无母的成长中给了他亦父亦母的温情,他给了他人世间所有最美好的情感,让他有了信心,看到了希望,挣扎着活下去。
高湛眼前这双灵动的眸子里有着最彻底的信赖,最清澈的坦诚,最深厚的复杂感情,自己,是长恭最重要的人。
他紧紧握住他的手,似乎在握紧此生仅有。
马车行了半日后,长恭想起盗图那夜所见的少年,遂讲于高湛听,高长恭猜测少年身份是娈童,高湛却说,极有可能是宇文邕。宇文邕据说容貌异常美艳,但无人得见,宇文毓虽为皇帝,但朝政由宇文护把持,一手遮天,宇文护先后杀了宇文邕两位兄长,现在又自封摄政王,压迫着宇文毓,偌大的北周皇宫人人提起宇文护的名字便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宇文兄弟对宇文护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这么说来,倒是能理解为什么宇文邕那么恨宇文护了,恐怕是恨不得他死在战场上,以除去这个心头大患。
高湛和高长恭不知道的是,长安城将军府里,妖艳的少年背对着床上重伤昏迷的宇文护,双拳攥紧,心乱如麻,很久之后走过去,俯身在大周摄政王唇上轻轻触碰,吐出的话语不安又茫然。
“我答应你,做大周的皇帝。”而后泪流满面。
谁能想到,宇文护杀害兄长,压迫皇室,也不过是为了能留住所爱的人,与最小的皇子宇文邕长相厮守,相濡以沫。
同年四月,宇文护毒杀皇帝宇文毓,立宇文泰第四子,十八岁的宇文邕为皇帝,史称高祖武皇帝。
这一次,长广王与兰陵王合力智取北周分布图令孝昭帝龙颜大悦,朝堂之上高湛将所有功劳都让给高长恭,孝昭帝赐兰陵王食邑五百户,黄金百两。自此,北齐朝堂上兰陵王高长恭隐隐有崛起之势。当真是少年英雄,春风得意。
请战
北齐皇建二年冬,突厥十万大军直逼晋阳,晋阳告急。
朝堂之上一片肃穆,皇帝的面容在太平珠冠的遮挡下模糊不清,但见珠玉乱撞,皇帝的声音听得出焦急愤怒:“十万大军!这么猖狂犯我大齐!欺我大齐无人了么!”龙颜一怒,底下文武纷纷下跪,“皇上息怒。”
太常胡大人道:“皇上,眼下我大齐被犯,当务之急是选出可抗敌之将才,点兵迎战。”
中常侍李大人附道:“晋阳告急,晋阳城里只有区区两千兵马,恐撑不了几日,还请皇上马上发兵。”
皇帝道:“那何人愿领兵迎战突厥十万大军?”
太子太保斛律光道:“末将愿往!”
尚书令段韶道:“臣不才,也愿一战!”
皇帝龙颜大悦,笑道:“有二位将军在,便无忧了。”
忽然又有一少年朗声道:“皇上,臣请命一战。”仔细看去,正是最近名声渐响的兰陵王高长恭。
皇帝一愣,道:“长恭也愿去?”
高湛在高长恭请战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长恭从未带过兵,怎么突然就要去?又听长恭道:“臣蒙皇上错爱,封兰陵王,至今尚未有机会报效朝廷,今突厥犯境,长恭愿为大齐请战!”
皇上凝眉,问:“右相怎么看?”
高湛向前一步,“皇上,兰陵王尚且年幼,又无经验,不可出战。”
斛律光声音朗朗道:“兰陵王今已十八岁,自古英雄出少年,且兰陵王武艺高强,老臣之子尚不能敌,如此人才不用可惜。且兰陵王身为皇室贵胄,出战必能鼓舞士气,对此战大有裨益。”
皇帝道:“既如此,那就如将军所言,命——”
“皇上,臣也愿往。”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高演面色不愉,深深地目光直视高湛,片刻后压下不快,道:“那就应右相之言,令段韶段将军为统帅,右相监军,兰陵王为副将,即刻出发。斛律将军另有军务在身,暂且不去。军情紧急,朕就不为你们送行了,朕在这里等着你们凯旋归来!”
下朝后,高湛被留下来,随着内侍来到一处园子。高演已经等候多时了。
“皇上找我来做什么?”高湛行礼后问。“九弟,我近来时常梦见二哥。”高演一手执槊,神情悲凄:“自从杀了前太子,我未曾有一日安宁。”
高湛不喜不怒:“哦?六哥想那么多做什么,现如今已经是六哥的天下了。”高演沉默片刻:“九弟,我恐怕时日无多。当年委屈了你才得以报了大哥的仇,我们才有今天,”顿了顿,又道:“我死后,会传位于你,只望,”他直视高湛清冷的眼,语气是认真的执着,“你放过百年那孩子。我为他起名百年,只希望他能够活到百岁,一世安好。”
高湛冷冷一笑,不可置否。然后竟是无视皇帝,径自离去。
大军疾行两天一夜赶到晋阳。刚刚到晋阳,就听到传报说洛阳被宇文护领军十万围困,斛律光奉旨抵达洛阳抗敌。原来这一战,竟是北周连同突厥一起出兵,妄图平分大齐。一时之间大齐两面受敌,这个冬季注定过得比往年艰难。
大雪洋洋洒洒下了好几天,黄河冰冻三尺,为突厥渡河提供了天然的优势。两军对峙,突厥人少而粮多,且长途跋涉后方供给不易;大齐兵少粮多但占尽地利人和。长恭指着图上晋阳至黄河这一段对高湛道:“敌方兵临城下,易守难攻,但日久易动军心,我们可主动出击,打一场胜仗以鼓舞士气,然后趁热打铁将他们逐到黄河以北,接下来就慢慢拖延,时间越久对我们越有利。他们久攻不下一旦军心涣散即不战而败。”
“说得好,兰陵王对此次战役分析的很透彻,”段韶掀开帘子大踏步走进来,风雪呼啦灌进,寒风刺骨。高湛起身递给高长恭一杯热水,道:“哪里哪里,还凭段将军指挥才是。”稍显冰冷的话语里掩不住骄傲。高长恭对这位开国元勋很是敬重,连道不敢当。段韶摆手,“兰陵王不必谦虚,你真知灼见,那么依你看来,几时出战最佳?何人可出战?”
高长恭自信一笑:“越快越好,明日即可出战,长恭愿战!”
段韶欣喜道:“那再好不过。明日我拭目以待兰陵王神威。”
高湛脸色微沉,不再言语。
长恭在心里叹口气,其实从一开始请战到现在,湛叔叔就没给过他好颜色看。他当然知道对方心疼他,不想自己受伤,然而自己终要长大。高长恭放下水走出去,高湛跟着,看到少年走了一段路后在一处城墙上站定。
大雪未停,皑皑满山川,从近至远天地一片苍茫,这样壮丽的大气山河。高湛站在他身后,看着一身火红铠甲的少年将军立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忽而转过身来,朝自己展开明媚的笑颜,目光坚定语气执着:“湛叔叔,我知道很快大齐的天下就是你的了,湛叔叔若想要这天下,长恭就为湛叔叔守住这天下。”
高长恭走过来,隔着铠甲抱住倾慕已久的年轻男子,“长恭除了湛叔叔外一无所有,所以湛叔叔,请让我为你一战!”
湛叔叔若想要这天下,长恭就为湛叔叔守住这天下。
湛叔叔,请让我为你一战!
高湛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感动。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并不是世事不管。他的长恭啊。他忍不住回抱眼前英气逼人的少年,紧紧的用尽全身的力气,不愿放手。
第二天一大早,突厥大军与大齐隔着城墙相望,风雪呼啸卷起旌旗猎猎作响,城上城下万箭齐对,大战一触即发。沉重的城门吱呀缓缓打开,红衣怒马的少年将军一跃而出,马蹄高扬:“兰陵王高长恭在此,何人来战!”
高湛看着下面自信骄傲的长恭,右眼直跳。拐角处亲兵匆匆奔来,高湛不祥的预感得到验证。
“王爷,我们被骗了!洛阳传来消息,洛阳北周敌军只有不到一万,其余的全部埋伏在晋阳城后方,与突厥前后夹击。我们已经被包抄,斛律将军正急行军赶来救援!”
高湛闻言眼前发黑,几欲昏倒。
城下,高长恭连同三千兵马陷在二十万大军的包围圈中,九死一生。
险境
高湛与段韶在帅营里吵翻了天,一个是位高权重的长广王,一个是战功显赫的开国元勋,下属们躲得远远的,唯恐被波及到。段韶道:“王爷,出兵救人万万不能,现在城下北周与突厥联军,二十万大军就等着我们打开城门迎敌呢。我方只有十万兵马,况且现在晋阳已经是孤城一座,我们必须要坚持到斛律将军的援军到。”
高湛怒道:“洛阳至此有五日路程,就算急行军至少也要三日!兰陵王只带了三千兵马,现在就在城下迎敌,你让我怎么视而不见!”
段韶看到平日里沉稳的长广王此刻全无冷静,苦劝道:“王爷,我们要以大局为重,不是末将不救!实在是不能出兵,我们出多少就会损失多少!只有集合兵力守城才是,只要守住五天,我们与援军一起杀敌,兰陵王方有一线生机。”
高湛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段韶所言他比谁都清楚,然而知道归知道,他做不到把长恭放在一个危机四伏的环境内放任不管。
段韶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守城事宜,高湛呼啦掀开帐帘,大踏步走出去,双拳握得泛白。
长恭,你不要有事才好。
这是高长恭人生第一战,惨烈非常,到处都是杀不尽的人,到处都是残肢断骨,染血的兵器,苦战一天等到冲出重围的时候,身边仅剩不到五百人,他们没命的逃,直到躲进一处山上才稍稍歇息。
长恭甩开染血的盔甲,问身旁的副将周成:“这里是什么地方?”
周成环视四周,道:“末将曾来过这里,这是晋阳城外的一处小山,唤作邙山。”周成又道:“王爷,今日我们伤亡惨重,城门紧闭,也不见城内出兵支援,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长恭寻了一块石头坐下:“今日围攻我们的敌人,观其服饰分明是有北周人,我猜可能是北周兵分两路,一部分佯攻洛阳,而大部分与突厥联手合攻晋阳,他们打得正是各个击破,声东击西的主意。”如此想来,斛律将军手上的行军分布图也无大用,北周竟如此狡猾。
周成到:“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只剩下五百人不到,伤残者还有近百人,万一再碰到敌军就麻烦了。”
高长恭看着筋疲力尽狼狈不堪的下属,朗声道:“现在晋阳那边情势不明,但可以肯定,朝廷定会派太子太保斛律大将军来支援我们,我们只需在山林保护好自己,至多五日,就一定能够打败敌军,凯旋而归。”
大部分人都因高长恭的话有了希望,高长恭又道:“今天,我们三千人迎敌,只活下来现在的五百兄弟,我们不能浪费逝去的兄弟为我们争取来的活命机会。待他日回朝,我们与失去的兄弟都是英雄,我们为大齐而战,以他们为荣。”
一众小兵们全都红了眼,经历了惨况,都悲愤无比,又看到兰陵王与自己同甘共苦出生入死,一身武艺厉害非常,均生出钦佩之情,纷纷附和。高长恭命照顾好受伤的小兵,消除呆过的痕迹,口渴饮泉,饥饿食草打猎,事必躬亲,和颜悦色,很快收服军心,重振士气。
另一边,北周和突厥终于联手对晋阳开战。攻势猛烈,短短一日内竟攻城五次,晋阳守军死伤近半。段韶心急如焚,眼看北周与突厥大军不休不停,数次攻城,料想对方也是在怕洛阳援军一到,情势艰难。但无奈别无他法,只得苦撑。
第二日,敌军攻势稍缓了一些,仍令晋阳苦不堪言。
第三日,晋阳守军只剩一万人,敌方也损失近八万人,双方都死伤惨重。
晋阳城内城外大雪骤停,冰天雪地都覆着一层浓稠的暗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