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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三国]七步成湿-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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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王奇起身,走到他身边,笑容可掬地弯腰摸了摸他的头,“你知道的太多了。”
“……”
王奇这一番话,曹植虽表现的毫不在意,心中却颇不安宁。
他虽有了前世记忆,但残缺不齐,有或没有也差不了多少。他发现自己遇事总是很冷静,有时更以着这一份冷静做出多种假装,以至于母亲卞氏都从不怀疑他自那次坠马之后习性改变的原由。
冷静虽好,却也是一种怪异。也许正是这一种怪异,使得杨修与郭嘉注意到了他。
建安年初曹昂战死,二哥曹丕自然是有了争夺世子之心。以父亲曹操如今地位,世子间的争夺之激烈,怕是不会亚于皇子争夺帝位。而他失去之前所有记忆,自然是先隐匿起来,默默观察。
他不动声色亲近曹丕,也正是为此。
如今曹冲锋芒毕露,曹丕应是对其提高警惕,为展现兄友弟恭,则继续对自己好。那么这时候的自己,又应该如何做呢?
是展露些许不同,还是继续旁观风云?
曹植自然选择徐徐而图。
——谁都不能保证他在将来能记起什么,谁也不能保证曹冲能被继续宠爱多久。既是如此,又为何如此心急呢。
那么,他又是否应该培养一门额外的兴趣——给他人瞧瞧呢?
他思索片刻,人已至闹市。街道上正有几个小孩为了只竹蜻蜓追打笑闹,甚是天真。
曹植眉头皱了起来。
曹丕练完剑,漫步走回小院时,忽见路旁树丛耸动,莎莎声中仿佛藏着什么大东西。
他引剑而指,冷声道:“谁?给本公子出来!”
树丛一僵。曹丕见得一只小手从中伸了出来,而后又露出曹植凌乱的脑袋。
“……”曹丕默默收回剑,“四弟这是在做什么?”
曹植微红的脸上浮上些许赧然道:“我、我在捉蛐蛐……”
曹丕面上有些古怪:“……捉蛐蛐?”
曹植撤掉眼前挂着的一根藤木:“嗯,我要去斗蛐蛐。”
曹丕嘴角一抽:“找谁斗?”
曹植思索良久。他忽然想到那个一袭淡紫长衫的清傲男子,继续装着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天真:“一个叫司马懿的大哥哥。”
距曹植遇见司马懿已有二十日了。这二十日他时常会想起初见那人,以及潜意识的“大赢家”究竟是何意思。
只是一如既往,百思不得其解。
曹丕默默看了他良久,才缓缓道:“你说的司马懿,不会是司马大人的弟弟……吧?”
曹植点头,面色严肃得可爱。
曹丕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他眉头已高高挑起:“司马懿……他斗蛐蛐?”
司马懿之名,曹丕有所耳闻。曹操未离去时曾命司马懿前来许昌任职,曹丕亦是知晓。可惜当时他得了风痹,只好遗憾罢休。如今听曹植所言,难道他们见过?
曹植眨了眨眼,而后弯眼笑了起来,表情单纯无懈可击:“对呀,那日植在校场练剑,他和司马大人来巡查。那个司马懿还和我聊了会蛐蛐呢。”
曹丕面色愈发精彩了起来。
——传闻中高风亮节的司马懿居然会同一个十岁小孩谈论如何斗蛐蛐?他为何会同一个十岁小孩聊斗蛐蛐?
……不对,司马懿居然喜欢斗蛐蛐?!
秋风萧瑟,曹丕一时只觉什么东西碎了,于风中消散。
他怔愣了许久,回神只见小少年正撅着屁股仔细趴拉树丛,忍不住抚额道:“时近十月,蛐蛐皆已消亡了。你若是想,得等到明年四五月了。”
“呃?”曹植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面上神色有些呆滞。
“原来如今竟没了蛐蛐么,白白忙了一下午……”许久,曹植才怅然长叹一声,似为大好机会就此溜走而郁闷,后似又想到了什么,多加了一句,“二哥果然博学多才。”
曹丕皱了皱眉。
他伸手摘取小少年头顶树叶,郑重道:“我知你素来沉稳,难有孩童心性。但以我们这般身份,万万不可玩物丧志。”
曹植扭捏良久,颔首应下。
曹丕心中一动,莫非这事还有什么隐情?“你同二哥说说,你为何突然想斗蛐蛐了。”
然后他才听到曹植小声说:“我听说,斗蛐蛐能赚钱……”
曹丕眉梢微扬:“你要钱?不是每月都有么?”
小少年垂头丧气:“王奇老师最近没酒喝了,我要给他买些酒……”
王奇嗜酒,曹丕也当然知晓。闻此言,缓缓笑了起来。
他家四弟,果然还只是那个又乖巧,又可爱的小孩子。
他温和道:“其实,我倒是有些闲钱。”
曹植双眼一亮,闪闪凝视自家二哥:“二哥可以借我钱么?”
“可以是可以。”曹丕觉得这目光都快要闪瞎自己的眼了。他微眯了眯眼,缓缓说道,“但是二哥的钱,你若想要,也得有一个条件。”


、18如此过度

曹丕的条件,其实十分简单。他原打算作一副画,便让曹植于一旁磨墨。
磨墨是项技术活。
鉴于曹植从未动手磨过墨,曹丕便示范道:“首先用水宁少勿多。墨要磨得浓淡适中,不要太浓或太淡……最后,研磨时间久了,右手会发酸,你还要学会使用左手。”
曹植认真听完,准备动手。他倒了些清水,曹丕却道:“太多了。”他便用笔吸取些许,握着砚石,缓而旋转研磨。
曹丕颇有耐性地坐于一旁,观看小少年一手挽着长袖仔细研磨模样,眼中溢满笑意。
许久之后,水色由通透转黑,曹丕试笔,淡道:“略稀,再墨一会。”
曹植继续埋首。
许久许久,终于磨地够浓了,他才停手打了个哈欠,看曹丕
“不要停。”
曹植甩手的动作顿了顿,提醒道:“可是二哥,墨已经很浓了。”
曹丕闻之,仅微微一笑。他又往研中加了些水,复而笑道:“现在又稀了。”
“……”
十一月,许昌又下了第一场大雪。
雪停时,许昌又被笼罩于一片苍白之中,比之去年尚未走出缺粮阴影锁导致的愁云惨淡,今年则截然不同。
雪初停时,杨修与曹植的课才上了一半。出了门,只见铺天盖地的白,刺得眼睛生疼。
杨修在雪上走了三步,耳畔听着“咯咯”闷响,忽然道:“你可知雪因何而起?”
曹植一愣。
他思索片刻,才道:“因水凝结而成,因乍冷而落。”
这个说法有些奇异,饶是杨修博学多才,也不免挑起了长眉:“你这意思是说,雪是由水所凝的,因如今天气冷了,才会落下?”
曹植缓而迟疑地点头。此刻他有些恼怒自己混乱的记忆,毕竟这四年来他学过诸多书籍,有没有一本书上解说这些道理,也不大清楚了。但见杨修此番表情,应该是没有的。
他便整理了表情,小心踟躇道:“学生曾见雪融化之后成了水。学生也见过,使水杯静置几日而无人动,水却会缓缓消失。再见天寒地冻时,屋檐下垂的那些冰柱。是以学生便猜测,白雪是由这不翼而飞之水凝结而成,因天气乍冷落下。”
话语未落,杨修已陷入沉思。
默然许久,杨修方回神,面上非但没有讥讽,反是肃然沉凝:“你这番话,我倒是闻所未闻。如今闻之,似颇有几分道理。也不知你长大后,能否像如今一样……”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眸中掠过一丝审视。他最终未将话说尽,大抵连他都看不出,眼前这个小少年到底是偶然还是当真如此隐忍。
曹植心跳骤然一顿。
他见杨修眸中并无太多怀疑神色,才轻声道:“学生也只是大胆假设而已。”
杨修瞥了他一眼,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道:“白雪何所似?”
曹植再瞧了自家老师一眼。此刻杨修已恢复以往淡然清高,瞧不出端倪,才想了个中庸的答案:“似盐纷纷落下。”
杨修眉头微乎甚微得皱了起来。
这个答案并没有错,此番比喻也甚是合适,却唯独少了分应有的神韵。
昔日曹公命他带上曹植近日所做文章,想来应是听闻其三月作诗一事。奈何杨修反复揣摩他写过的文章,无论如何推敲,都想不出曹植如何能写出“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这一句话。
也许是他从何处听闻的。
杨修心中计较,决不会同曹操说。他看着身旁小少年,缓缓眯了眼。
杨修思虑万千,曹植自然不知晓。他只能仰头看着自己老师高深莫测的表情,然后,他才听得杨修淡道:“今日课业,是要你以雪做一首诗。”
曹植瞬间睁大眼,有如见鬼。
他在杨修云淡风轻的神色里抽了抽嘴角,无语道:“先生,我连诗经都才学了两篇而已,如何能写的出诗?”
杨修弹了弹手指,见面前小少年万般忧郁的模样,悄然勾起唇角:“你若做不出好诗,不如自挂东南枝。”
语罢杨修不再言语,负手施施然远去,独留曹植一人于原地瞠目结舌。
曹植回到自家院落,着手作诗。他前世既生在未来,想来之前醉酒所作亦是将来文士所出,此时不由自主想要剽窃一番。
他回忆许久,脑中终于有灵光一闪,便飞快提笔写下“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奈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十二字后续是何,才咬牙撕了这张纸。
他又想了片刻,写下一句“雪还输梅一段香”,片刻后又划去。
再提笔写下一句“飞雪连天射白鹿”,再皱眉丢弃。
如此反复一下午,除了将脑袋搞的愈发晕眩,一无所获。
被逼吟诗的苦逼人士曹小植最终瞧着纸上那一句诡异的“你发如雪,凄美离别”,猛然以头抢案几,无语凝咽。
且不论曹植究竟做了何等好诗,这月下旬时,曹府发生一件事。
——曹操第十四子曹矩,夭折了。
曹矩生于建安二年,比曹冲小了几个月。他是曹操与尹夫人所生,如今也不过五岁而已。
说起这位尹夫人,来历还颇有意思。她原来是东汉末代何太后的侄媳妇,自丈夫死于董卓之乱,她便带着幼子何晏生活。直至后来因美貌而被曹操纳为妾室,才带着何晏入了曹府。
她虽不是曹操最为宠爱的女人,但所受宠爱也绝不会少。因为曹操曾想收何晏为养子,怎知何晏始终认为“何”之一姓比“曹”更为高贵,坚决不愿改姓。而曹操居然也随了何晏的意,心甘情愿养着他。
现在,尹夫人与曹操唯一的儿子曹矩没了。
尹夫人虽美,奈何时光如流水。它带走的是女人的青春与美貌,带来的唯有物是人非。何况以曹操身份地位,女人唾手可得。她没了儿子依仗,将来又能如何?
曹植知晓这个消息时,正在练字,闻之也仅是微微一顿,而后问道:“娘亲呢?”
小厮轻声道:“夫人前去安慰尹夫人了。”
曹植颔首示意自己已然知晓,继续练字。
曹矩夭折,卞氏需前往安慰、下殓送葬等一切事宜。但曹植还小,为防冲撞是不需前去的,只待将来请道士做一场法事吊唁便好。
此刻他写的正是《诗经》中一篇颇为著名的情诗《关雎》。原先他应该抄上十遍的,但骤闻此事心情有些淡了,将这一遍写完也就罢了。
曹植印象中,这位排行第十四的幼弟似乎仅是个十分乖巧的孩子。他不如曹丕因最为年长而受人关注,亦不似曹冲一鸣惊人而引人注目。曹操子嗣太多了,谁也无法。
正如曹矩,也如他。
他略略叹了口气。
——像他们这样的地位,想要活下去本已是难事,欲出头更是难事。
叹息声尚未如羽毛落下,他便听闻一声轻笑:“四弟为何唉声叹气?”
“呃?”
曹植回头,正瞥见半开的房门,以及门外站着的这一人。
此刻月上枝头,天地苍白一色。唯十五岁的少年身披一袭纯黑披风,温和静立。万籁俱寂下,这一身黑色就愈发清冷与从容。
曹植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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