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龙转凤-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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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天石把凌远拽回位置上坐好,低声说:“平蛮右将军本就是长公主殿下,此事天下皆知。之前我明明告诉过你的,你当时还狠吃了一惊呢,怎么全忘了?”
凌远愣愣地想了一会儿,说:“哦!我想起来了,其实我并没有全忘,就是一时之间没能对上号……我、我居然被个姑娘打败了!”
“臭小子,你敢看不起女人?!”陈淑瑶眉毛一竖,叉腰怒道。
“不不不,”凌远连连摇头道:“女人是很伟大的,尤其是做了母亲以后……可、可我从没想过姑娘能有这么厉害,而且主公……公主殿下也完全不像个姑娘啊!”《
夏侯宣闻言心中一震,而在场比他受到更多震动的尚有另外两人:其一是正在一旁帮大家盛饭的若妍,她是知道真相的,所以才会隐隐不安;其二则是齐靖安,他忽而若有所思,暗暗地打量着他的心上人……
“哈!那你看我像是个姑娘吗?”陈淑瑶全没察觉到半分不妥,大大咧咧地笑道:“你小子之前还说公主是个娘娘腔呢,变卦这么快,很有马屁精的潜质嘛!”
凌远看了看挽起袖子、叉着腰的女汉子陈淑瑶,再看了看脱去盔甲之后换上了一身束腰骑马装、坐在一旁柔和淡笑着的夏侯宣……好吧,刚才他那一瞬间的感觉,大概是搞错了吧?
说说笑笑间,这个话题很快就过去了,陆天石开始说起他跟凌远的故事,大家都听得很认真,除了个别的某人还有些神思不属以外……
原来陆天石跟凌远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是分别跟各自的母亲陆氏和凌氏姓的——至于他们兄弟俩为什么都不跟他们的父亲姓?那是因为他们的生父……其实是西蛮人!
众人乍一听到这兄弟俩竟有西蛮血统,俱是吃惊,尤其陈淑瑶想到了她的郭爷爷,神情一时间复杂至极。但在夏侯宣的约束下,大家都没有打断陆天石的讲述,而是静静地听了下去。
兄弟俩的母亲陆氏和凌氏都是陇州人,她们二人原本是陇州一商户的妻妾。二十多年前一次西蛮扰边让陆氏和凌氏失去了她们共同的丈夫,而且还让她们被一个西蛮小部落的首领掳走,带回漠北草原住了几年帐篷……
就是在那几年中,陆氏和凌氏分别为那个部落首领生下了儿子,便是陆天石跟凌远这两兄弟了。
不过即使陆氏和凌氏双双生下了儿子,那部落首领也不会对二女产生什么感情的:说实在的,两族人之间连语言都不怎么通,那西蛮人是纯粹把二女当成泄欲工具,而二女则是纯粹地恨着那西蛮人,所以还是不要玷污感情这两个字了。
至于两兄弟,既是男丁,又是部落首领的儿子,自然不会太受亏待,所以从小就被粗壮的西蛮仆妇们养得壮壮的,恰似两只小狼崽子——但是在陆氏和凌氏看来,再这样下去,她们的儿子终会成为彻彻底底的西蛮人,彻彻底底的强盗!杀人凶手!强奸犯!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的漠北野人!就像他们的生父一样!
作为母亲,陆氏和凌氏真心不想让她们的儿子长成她们最痛恨的那种人,她们更希望能带着孩子们回到大魏,回到故乡,回到文明的生活里……经过几年的隐忍和努力,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最终她们做到了!她们真的带着两兄弟回到了故乡!
想必那个西蛮小部落的首领万万不会想到,被他当成泄欲工具两个柔弱的妇人,同时也是两位伟大的母亲,所以她们逃了!一路从西蛮部落逃回了陇州,重新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故事听到这里,众人的心里只余下对陆氏和凌氏的敬意,再不会因为陆天石跟凌远两兄弟的西蛮血统而心存半分偏见了。陈淑瑶和若妍两位妹子都捂住了嘴,无声地流下了热泪。
“由于年轻时的种种艰辛,我们的娘亲都去世很早,只陪我们到十岁上。”说到这里,陆天石的嗓音有些哽咽,凌远也一改先前跳脱的模样,眼眶红红地垂头坐着——“埋葬了两位娘亲以后,我们兄弟俩不分寒暑地苦练功夫,等年龄到了便参了军,只想着护住一人是一人、保住一家算一家,再不让旁人也像我们的娘亲那样受苦受难……”
、第三十八章 试探
听完了陆天石和凌远兄弟俩的故事,众人都放下成见;接纳了他们;作为朋友、同袍、伙伴……也许将来还会成为性命相托的好兄弟;这就是缘分。
“如果先前你们再晚几刻才过来;我们的队伍应该已经开拔了,真是只差一点点。”夏侯宣慨然道:“因缘际会;让我们没有错过你们、错过有关于两位伟大母亲的感人故事,幸甚。”
闻言,陆天石从感怀亡母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动容道:“难得将军和诸位都不因我们兄弟的西蛮血统而生鄙夷之情,真乃天赐贵人。”他起身拱手行了一礼,态度远比之前他跪求夏侯宣放过他弟弟、表示愿意效忠的时候诚恳得多了。
“不必多礼,”夏侯宣抬手虚扶了一下,微笑道:“天石、阿远,以后我们都是好兄弟了,大可随意相处,不需要太过拘束。”
见新认的主公如此平易近人,陆天石面露喜色地连连点头。然而凌远却是咕哝了一声,“好兄弟?明明是好兄妹吧……”
夏侯宣嘴角一抽,忽然意识到他新招揽到的这个蛮力小子分明就是个典型的熊孩子,总是破坏气氛,而且还喜欢干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混蛋事!
好在陆天石很识做,他立即用眼刀镇压了他弟弟,嘿嘿笑着转移了话题,说:“将军把我们当兄弟,那是将军人好。不过我们兄弟俩还是由衷把将军当成贵人的,尤其是我……我娘亲曾跟我说过,当年她抱着我逃回陇州之后,本来是打算给我取名为天佑的,却最终听了一个相师的话,改‘佑’为‘石’,一来石字硬气,娘亲希望我的身体也能硬朗如石、百病不侵;二来那相师说了,我这块顽石非得遇上贵人方能出头,那样才是一个‘佑’字。”
“天石,天佑?”夏侯宣眨了眨眼,笑道:“有点意思,希望我真是你的贵人!”
“那肯定的,肯定是。”陆天石使劲点头,好似小鸡啄米一般。而凌远则是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见此情状,众人纷纷善意地笑了起来,他们都被这两兄弟逗乐了。
夏侯宣眉梢微挑,也笑了笑,但他心下却是非常清明的:这陆天石跟凌远虽是亲兄弟,但他们两人之间的差别可是相当不小,甚至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
想想陆天石自与夏侯宣等人会面起,一直到现在的所作所为吧:他打从一开始就展现出了不俗的统兵能力,并在夏侯宣出言招揽之时稍稍透出有意投效的口风;但紧接着他又放任凌远显摆实力,让大家对他弟弟的直率性格和厉害本事有了最直观的体会,顺带着还凸显了他们兄弟俩重情重义的形象;最后又以一段感人肺腑的身世故事打动了众人,成功地融入了新集体……
啧,即使陆天石并非一步步算计好的,只是在巧合之下顺势而为,但他至少懂得怎样抓住机会、做出对他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这样的人,只要给他时间和机会,将来的成就真是不可限量!
赚了,今天真是赚大了,一举收了这两兄弟,都是有用的宝贝:夏侯宣笑得很愉悦,真心的。
“既然大家都已经是自己人了,那么有些事我就直说了。”待众人笑声渐歇,夏侯宣便把他对北燕人即将突袭宁京的推测完整地告诉了陆天石和凌远两兄弟:那些事本来就没什么可隐瞒的,跟着夏侯宣出营的那五千兵将也基本都是知道的,毕竟他们身为平蛮军,现在却跑到了石岭关来,之后还要到大名府去——总要给个理由吧?不然大家伙儿为什么要冒着违背枢密院军令的风险到处乱跑?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由于夏侯宣是皇帝亲自敕封的平蛮右将军,而且左将军陈长清也支持他的决定,所以那五千兵将对于这个驰援宁京的行动是没什么异议的。
但石岭关的兵士们对此事是什么态度,可就难说了——“天石、阿远,如我没想错的话,你们应该是这石岭关的校尉吧?你们手下的弟兄们可愿跟我们一起走?”讲明情况之后,自然就到了表态时间,夏侯宣淡笑着望着兄弟俩,不疾不徐地询问道。
陆天石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手下共有两千七百余人,我有把握能带走一千五百人以上。”
夏侯宣抚掌笑赞道:“那可真是相当不错了,一个校尉的手下原就只有一千兵马的定额,你们俩这是挖了别人的墙角啊。”
“嘿,才不像你想得这么简单呢!”凌远得意道:“这石岭关统共只有万余兵马,却有整整三十个校尉!只要是会算数的人,都知道我们兄弟俩有多了得、多厉害,就连将军都不敢惹我们呢!”
“那感情好,”夏侯宣轻笑道:“我正要写一封信给你们先前跟的那位将军,阿远你留下来帮我参详参详。天石你去跟你的弟兄们说一说我们的去向,告诉他们去留随意,但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却是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
既然这石岭关大营里的其他士兵都在混吃等死,那么愿意跟着陆天石刻苦训练的那群人肯定大多都是心有热血、想要建功立业的汉子,所以夏侯宣便以此为饵,不怕钓不上鱼来。
陆天石用力地点了点头,领命而去。纪彦平等人也去做各种闲杂事了,只剩下夏侯宣、齐靖安和凌远三人留下来讨论写信的事:公主殿下和他的贤内助连石岭关的守将是圆是扁都不知道,要写出这么一封暗藏威胁恐吓、但表面上还是十分友好的信来,并不算太过容易,所以最好还是向凌远问清楚那守将的性格和习惯以后再来下笔为妙。
不过他们三人似乎有点儿气场不和,才讨论了没多久,夏侯宣就忍无可忍地把凌远给赶走了:这小子,性子跳脱、颠三倒四,简直就是净添乱啊!本来夏侯宣还想趁着陆天石不在来试探一下凌远,看看这小子是不是跟他哥哥一样也有点儿肚里黑的本性,现在看来他真是想多了。
而凌远这小子本身也不愿意留下来,巴不得被赶走,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夏侯宣和齐靖安之间的气氛实在是太那什么了——每一次视线相接都是眉来眼去含情脉脉的,他的鸡皮疙瘩都要掉满地了,还是赶紧离开为妙!所以他“乌拉拉”地做了个鬼脸,便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真是失策了,刚才应该把陆天石留下来才对,也就几句话的工夫、误不了多少事,他怎么都会比凌远这小子靠谱一点的……”夏侯宣摇了摇头,无奈笑笑,侧头看向齐靖安,说:“好在还有你,靖安,写信的事就交给你来解决吧,我刚才打架打累了,实在是不想费脑筋了。”
齐靖安翻了个白眼,二话不说地抢过夏侯宣手里的笔,弯下腰伏在桌子上写了起来。
夏侯宣赶忙起身让出座位,说:“你坐你坐。”不过他看着齐靖安那劲瘦的腰线,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是没必要起身让位的,只要把手一伸、再反手一搂,让他的贤内助坐在他的大腿上不就好了……咳,夏侯宣讪讪然地摸了摸鼻子,自己这是想的什么呢,真是太没节操了。
齐靖安并不知道他的公主殿下正在想入非非,他自自然然地坐下,笔走游龙,很快就写好了信:事实上他刚才就觉得凌远非常碍眼,只这么一件小事根本就不需要旁人来杵在他跟心上人中间嘛,所以他暗暗憋着一口气,全都“发泄”到了这封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