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染青松(胤祯)-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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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病的日子真是百无聊赖。
在从床底下挖一个洞出宫去玩,与自己找点东西自娱自乐之间,胤祯狠狠心选了后者。
胤禛已在半个月前登了基。他甩脱了军机处一帮大臣后回来,看见弟弟竟撑着头,懒懒的侧躺在地上逗鸟,气得直哆嗦:“老十四,你,你给我滚起来!你们这帮奴才怎么不管管他!”
太监宫女们跪地告罪:“皇上,我们身份卑微,实在管不了十四爷啊。”
胤祯拍拍衣服站起来,看那红嘴的鸟儿在他肩上振翅,刷拉拉飞出窗外,停在一截带着残雪的树枝上。
“四哥,我们去花园走走。”胤祯回头对他笑道。
胤禛本来一肚子火,想骂你伤还没痊愈,居然敢给我躺在地上,你当你身子骨多好?要真那么好你别给我重伤不治啊,你别一躺十几天才醒啊。不过一听这话,脾气立刻没了。
以前除了谈正经事,他们何曾为真正散步而散过步。
军机处和养心殿之间有个花园,寒冬将尽,园子里的雪也快化了,只有薄薄的一层,覆盖冻土。
枯枝发了点点嫩芽,掩映着朱红的宫墙和色彩斑斓的雕栏。宫人们在走廊里悄声往来。这些宫人都被胤禛换成了能控制住的,以免有什么秘闻外传。
胤祯走在花坛的石沿上,闲适的呼吸着清冷的空气,胤禛陪他走在花坛下面,每一步都伴随着雪被压紧的声音。
大概从十几年前起,胤禛就没有见过弟弟这么轻松的表情了。
胤禛前两天才应付完来保和曹顒等人。他暗示你们主子已经重伤不治,你们就别再闹腾了。此刻走在毫不知情的弟弟身边,胤禛觉得很心虚。
最让胤禛不解的是太子。
太子似乎真的不留恋帝位,在胤禛登基的时候,太子自请废黜。胤禛并没有放松警惕。他曾以为,以太子和胤祯的关系,太子必定对胤祯的去向纠缠不休,太子却悄无声息。安静的敌人才是可怕的敌人。
不过胤禛地位不稳,没法圈禁太子以除后患,于是好言相劝,并封为亲王,示以和平共处的诚意。
“皇上,不好了!”一个御前侍卫匆忙走进园子跪下。
“慌慌张张的,到底什么事。”胤禛很不满。
侍卫看了一眼胤祯,表现出为难的样子。
“说。”胤禛道。
侍卫低头道:“皇上,曹大人和来保大人带兵逼宫了。”
胤禛看了一眼胤祯,胤祯听到曹顒和来保后没有任何异样,反而轻松的问:“逼宫?好玩吗?”
胤禛眸中显出笑意,他毫不惊惶的,冷静的带胤祯上城门。
李卫被主子吓哭了:“皇上,你你你,你别站这么前啊,有冷箭射过来怎么办。况且您居然还带着十四爷,这算是什么事啊。”
胤禛自然不理李卫,对胤祯道:“你想看?”
胤祯点头。
“那你站后点。”
城楼上寒风飒飒,几百名侍卫在胤禛四周镇守。
胤禛看着城下两队士兵,表情恢复冷漠:“曹顒,来保,朕没想到你们居然敢逼宫。你们想怎么样,说吧。”
胤禛调动的禁军慢慢逼近。
为了避免撕破脸,曹顒和来保分别只带了两百人,其余近万人在城外等候命令。
曹顒情知时间不多,等禁军过来,他们就危险了,下马道:“臣等并无他意。只是听说十四爷在禁宫多日,请皇上让我等接十四爷回府。”
来保就没那么客气了,他在宫门口指着高高在上的新皇帝道:“皇上,我们从青海到京城,一路护送,帮你进宫,助你登基,都是为了十四爷。你说十四爷受了重伤,在你手上,只有你才能保护,才能救治,所以我们一直等待。可是都一个月了,皇上,我们爷到底怎么样了?”
胤禛道:“你们想见他?倘若朕不答应,你们就攻城?朕告诉你们,等你们攻进来,怕十四阿哥已经病故了。”
来保听懂了他的威胁。倘若他们敢攻大门,主子将第一个死。
他拍拍袖子,撩起前袍跪下,直视城楼:“奴才们不敢,只请皇上让我们见见主子。”
在城门上更觉得青空辽远。
胤祯站在离胤禛背后十丈远的地方,听他们的对答,有些奇怪起来。十四爷,不就是我吗?
胤禛施施然道:“曹顒,你有没有想过你曹氏一族的前途和性命?来保,你一家人都在京城,没错吧。什么都没安顿好,就敢来见朕。你们的胆子,倒还真不小。朕不知是该夸你们忠诚,还是骂你们愚蠢了。”
城楼下一片静寂。领头的气焰消了,几百名从战场上回来的精兵,气势也即刻矮了几分。
胤禛微微勾起嘴角:“你们想见朕的十四弟,倒也不是不行。解散军队,兵符留下。朕就让你们见。”
士兵一片哗然。这饮鸩止渴的要求怎么能答应。
曹顒想到,倘若留着军队,还能稍微制衡新皇帝。军队一解散,主子就再也没有一点依仗,任新皇帝宰割了。
曹顒清楚只要对来保提到胤祯,他准变成傻子,于是赶紧叫他,不过来保哪儿听的进劝。
来保干脆的一声令下,身后的士兵零零散散的散去,连曹顒的两百人都有些不稳了。
曹顒无奈,引兵在禁军将他们围住之前,突破重围离开。
胤禛也不在意,只要来保到手,曹顒势单力孤,起不了什么事。曹顒是世家子弟,要顾及家族利益,他相信以曹顒的出身和性子,在看清形势后会做出选择的。
只要摸清了对方想要什么,害怕什么,轻轻松松就可以翻手云,覆手雨。
皇帝开口说了几句话,他们就不用再对付逼宫了。守在胤禛周围的侍卫除了松口气,同时对这位皇帝产生了畏惧。
一个御前侍卫拿着来保的兵符,带一队侍卫去城外收编来保的军队。
“皇上,兵符我已经交了,只求您让我见十四爷一面。”来保被反绑着双手,大喊道。
料峭春风吹的胤禛衣袍作响。胤祯脱下大氅,几步走到墙垛,披在胤禛身上,系着带子,将他圈在臂弯:“冷不冷?”
几百人都看到了这亲热的有些过分的动作。
胤禛的耳朵微微发烧,浑身都热了起来。
似乎是从醒来那天起,胤祯就完全相信了他的说辞,总是自然而然的对他做出亲昵的动作。
胤禛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换做以前,别说是对他,就是对康熙,胤祯也总是逞强,从来不肯表现出一点柔软。现在胤祯一颗心却是完全对他敞开的。
他不再老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符合他年纪的撒娇,亲昵,怠惰,任性和偶尔小小的无赖,胤禛都是头一次见到,然后泛起些微的窃喜。胤禛实在是没有理由相信他在作假。
来保呆住了:“爷……”
胤祯搂着哥哥,穿过他的肩膀看向来保,微笑道:“你认识爷?”
来保仰望着城楼上,一时间竟没有听懂。
“四哥,那两个人似乎认识我,他们是谁?”胤祯觉得来保有些眼熟。但每当他开始回忆,脑中就沉甸甸的难受。
“几个小奴才而已,打着你的名号要挟我。你头疼就别想了。”胤禛带他离开。
“嗯。”胤祯不再深思。
来保突然觉得他多年来的信念如同是用沙砾建成的,只消轻描淡写的几个字,一个转身,便骤然崩塌。
曹顒第二天果然选择了投诚。曹顒和来保带进京城的人很少,因此昨天的骚动,没什么人注意到。
胤禛宽容的遗忘了他昨天的逼宫,将曹顒和来保除去武职,仍任文职。
登基之初,但凡能用的人,他都要用。常保和江宁的曹家,都得到了安抚。
来保也知道自己那天的行为冲动又愚蠢。
但他心在别处,这些天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论是上朝,还是出入军机处,他一直恍惚,脑中翻来覆去的想着几句话。
那个年纪尚小,玩的没心没肺的十四爷;那个遇事早有万全的打算,笑吟吟任他和介福在马车里瞎闹的十四爷;那个在青海整的他只剩半口气,却让他全心全意的臣服,真正低下头的十四爷;那个即使在圈禁中也淡定自若,不把折辱当一回事的十四爷,究竟哪儿去了?
是不是再也不见了?
军机处的外殿空旷宽阔,绿荫遮挡了窗子,让殿里有些黑暗和阴凉。来保踏出军机处的门口,心灰意冷的想,已经没有希望了,走出这一步,我今生大概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却蓦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穿一身石青色的箭袖,靠坐在外殿左侧的圈椅上,翘着腿,懒洋洋的一手撑着脸,一手逗弄着蛐蛐儿。表情闲适,带着点无聊。
那人是如此的熟悉,一直熟悉到了骨子里,好像一直在那里,从来没有离开过似地。
“主子!”来保胸中发闷,眼睛酸胀,跪倒在胤祯膝前。
“嗯?”胤祯又逗了一会蛐蛐儿才应他,目光犹注视着绿色的小虫子。
来保抱着胤祯的腿哭。
胤祯放下小树枝,看着他的官服有点尴尬:“你一个二品大臣,抱着爷的腿哭什么。”
来保不说话,只揩泪,发泄这些日子的恐惧与害怕。胤祯只好由他哭。
大臣们都散了,胤禛从军机处出来,第一眼瞧见胤祯,微微显出笑意,继而看到抱着他的腿的来保。
“四哥。”胤祯站起来。
胤禛道:“你等了多久?下次别等我了。走吧,该用膳了。”
“怎么能不等你。”胤祯笑了笑,丝毫没有再注意来保,和胤禛一同离开。
来保被抛下,孤零零的跪在地上,愣愣的发呆。
胤祯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道:“对了,那谁,爷觉得跟你很投缘,下次来军机处,陪爷一起出宫玩。”
来保看着主子远去,突然觉得如同他所珍视的过往回忆一样,这一刻,他肯定也会记一辈子。
从看见主子的一刻,清清凉凉的空气,窗外投进来的细碎日光,石青色袍子上堆起来的纹路。
每个细节,每道光影,每个细微的表情,甚至连那个蛐蛐儿,大概都会在他记忆里翠绿的更加鲜活,然后深深刻进心里。
然后他明白了,他输给这个人是必然。不论这个人用怎样的形态,怎样的相貌走进他的生命,他最终都会义无反顾,心甘情愿的跪在他脚下。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快到最后鸟,潜水的姑娘们出来一下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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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一寸相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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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出军机处,胤禛说:“你要和他一起出宫?”
胤祯道:“过几天不是元宵吗,四嫂说你登基和过年时都没有来得及筹办,宫里气氛一直沉闷,这回就补一个家宴,让大家聚一聚。”
胤禛心想,皇阿玛尚未安葬,她怎么出这种歪主意,对胤祯道:“那你出宫做什么。”
走廊的地面上是星星点点的下午阳光,很是静谧。
胤祯笑道:“我几次见额娘,她都恹恹的,所以我想去宫外,挑些新奇玩意儿在宴上送给她,让她开心些。”
走进一间帘幕围绕的亭子,等候已久的宫女上来为二人脱了大氅,洗脸净手。
胤禛放下巾子道:“其实是你想出去玩儿吧。”
胤祯笑着坐下。石头制的小圆桌上了七八盘菜,一壶温酒,尚算丰盛。
胤禛道:“你想去就去吧,我也拦不住你。”只是又得派人悄悄看着,以防来保说些怪话罢了。
太后(德妃)为什么恹恹的,胤禛倒是知道原因。
不像胤祯以为的那样,真正的理由是太后始终觉得他的皇位来路不正,心里有隔阂;而且胤祯醒后,对太后的孺慕之情淡了许多,最依赖和信任的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