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官-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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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晞忽然走到秦亦身边,蹲下身子轻声道:“其实现在想来,最幸福的还是你陪我在宫中的日子,虽然那时候没钱、没权,但让人天天都过的十分安心,觉得心里有着惦念,也被人惦念着。但随着位置越来越高,身边能交心的人就越来越少,唯有你还能让我觉得,自己不是独自一人,还有个朋友可以交心。可是登基以后,便是连你这最后的一个朋友也要失去了是吗?”
秦亦低头不语,她从不怕人跟她耍心机、逞蛮横,而最最怕的,就是别人的软言软语。因为她会心软,会明知不应该却还义无反顾,会做出各种各样事后后悔、重来一次却还要如此的傻事。
就好比今天,尉迟晞的恩威并重,并未让她的心动摇什么,但最后的几句软话,却让她的心像是吹了春风的冰层,登时就变得酥软和水润起来,拒绝的话也吐不出口。一抬眼正好又看到尉迟晞带着期盼的眸子,这下最后的一分犹豫也化作乌有,垂眸应道:“只要能用得到,我便再多呆两年也无妨。”
尉迟晞满脸的惊喜,尤其是听到秦亦这番终于不再自称为臣,上前拉起她欢喜着说:“今日咱们一同用膳,再如以前那般秉烛夜谈可好?”
秦亦思忖片刻,犹豫着道:“阿布的娘和哥嫂都还在家,这……”
尉迟晞丝毫没有为了被婉拒而生气,反倒有一种秦亦再次把自己当做自己人的感慨,觉得她不再客套如臣属。
秦亦出宫坐上自家的马车,就开始在心里埋怨自己,怎么又那么心软就妥协了呢?再过三日是李铮的生辰,原本是打算把自己要退出朝堂的消息当做礼物,准备给他一个惊喜,如今倒好,惊喜定然是没有了,说不定剩下的只有恼火。
但是翻身又想,若是此时离开,自己就真的能半点也不挂念,安安心心的嫁人洗手做羹汤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无论尉迟晞如何心思,在她眼里那就是自家孩子,总会在心里给他找到托词和解释,便自然而然的劝着自己该无视的无视、该理解的理解。
“老爷,前头、前头似乎出了些事情……”外头传来下人支支吾吾的说话。
秦亦也听到外头似乎有些嘈杂,但是她现在心情不好,便也没心思去管那许多事情,只淡淡地吩咐道:“打发人拿着我的帖子去叫巡捕衙门来人,让他们秉公而断。”
外头沉默了片刻又犹犹豫豫地道:“老爷,您最好还是下来看看,小的看着那人像是舅老爷。”
下人口中的舅老爷,就是桑布的哥哥桑卓,秦亦奇怪他怎么会在街上,但也没太当回事,就唤了停车开门,没想到出来一看,随即就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桑卓学着京城纨绔子弟的模样,左手拎着鸟笼,右手转着核桃,脖子后头的衣领内海插着把扇子,整一副街头混混的标准打扮。正在腆着脸都弄人家不知哪家的小娘子:“美人儿,跟大爷回家去,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让你享受不尽。”
“你松手,你放开我。”小娘子挣扎不已,引来了许多的围观百姓。
真有出来打抱不平的人:“住手,你好大的胆子,天子脚下也敢如此放肆。”
桑卓先是一愣,而后便满脸不在乎地说:“别拿天子出来吓唬我,老子的妹夫就是天子近前的红人,再说这也不是外人,是我家娘子,我们夫妻拌嘴与你何干!”
“这位官人帮人可要帮到底的,莫要听他满口胡吣,哪个是他家娘子!”小娘子脸涨得通红,帷帽也早已被推搡的掉落一旁,被看热闹的人踩了好几脚。
“娘子,你就莫要与为夫生气了,快快随我回家去罢!”桑卓说罢就伸手去揽那小娘子的肩膀。
忽然就听到一阵怒喝:“你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我捆了带回宅子!”
桑卓的手还没搭上小娘子的肩膀,就被两个家丁从后面按住,登时没了还手之力,嘴里却还骂道:“我家妹夫是做官的,今日入宫就陪着皇上的,你们若是惹恼了我,定让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如今是你惹恼我了!”桑卓这是才听出这声音有些耳熟,费了好大的力气扭头去看,才发现自家妹夫站在车厢门口,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秦亦恼火到了极点,原本因为桑布的事儿,就对这个桑卓印象极其不好,但是看在他爹娘的面子上,大家过得去就得了,谁知道今个儿正烦心呢,就遇到他装大爷在街上调戏民女。
她刚叫人捆了桑卓,正准备回家,就见不知谁去报告了巡捕衙门,那边也派了官差赶来,这才不得已亮出自己的腰牌,表明了身份,而后说自己定然会给个公道的交代,拿出十两银子递给那小娘子,当做压惊补偿,还请托旁边的大妈给她重新买了帷帽,这才算是把桑卓带回了家。
进门后秦亦就坐在主位上生气,里头的桑布嫂子和桑布听了消息也匆忙跑出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秦亦气哼哼地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而后道:“如今巡捕衙门还等着提人,若我不能给出个合适的处理,怕是不肯罢休的。”
“妹夫啊,你可不能不管你哥,他就是一时痰迷了心窍,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以后定然拘着他,可一定要放过他这遭。”桑布嫂子哭叫着扑到秦亦脚下,死抓着衣摆就不撒手。
“放过他,他当街调戏民女,被那么多百姓瞧见,又闹到巡捕衙门去了,我哪里有那么大本事护得住他,如今能让我领回家与你们见一面,然后收拾些东西就是人家给的面子,你还待如何?”秦亦见桑布娘不在,说话便也不再客气。
“再怎么样咱们是一家人,妹夫做事可不能做的这么绝啊!”桑布嫂子继续嚎哭,最后连桑卓都跟着干嚎起来。
他俩哭闹得秦亦脑门子一跳一跳的疼,最后忍无可忍的拍桌而起怒道:“别哭了,都给我闭嘴!”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一百七十一章 左右为难
第一百七十一章 左右为难
桑卓夫妇被她吓了一跳。暂时停住了哭声,但还没安静多久,便又开始哭天抢地。
其实刚才秦亦也是有些言过其实,若只是调戏民女,对方若不追究,最多也就是打顿板子,被人家赔些银两。但是她一方面是恼火,另一方面也是想吓唬桑卓一下,这才说的十分严重。
谁知道这事儿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她这边正被哭的头大,管家进来附耳道:“巡捕衙门打发人来报信,说那小娘子回去以后就羞愤自尽了。”
秦亦这心里就“咯噔”一声,璟朝虽然男女大防并不十分严重,但却也有不少的顽固守旧派,这下子从调戏民女演变成闹出人命,事情未必就能善了。
她忙问管家:“可打听了到底是哪家的小娘子?”也不是她想仗势欺人,但若是普通人家的,确实方便善后。
管家面露难色,轻咳一声,更加压低声音道:“是严国公家的孙媳妇。”
秦亦当时就觉得脑袋发涨。严国公是文圣后人,历朝历代严家家主都是加封国公,那一家子估计是整个璟朝最最讲究礼法规矩的了,而且若真的闹将起来,自己这边本来就是理亏,对方又不是泛泛之辈,若不妥善处理估计是要出大乱子的。巡捕衙门能派人来通知一声,估计还都是看着李铮的面子,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该过来拿人回去了。
秦亦扭头看着桑卓也十分为难,自己再怎么讨厌他,他也是桑布的哥哥,更主要是桑布的养父母的独子,虽然他不成器,但自己又不能撒手不管。
而桑卓假哭了半天,见秦亦不但没有松动,反而更加眉头不展,便又梗着脖子嚷道:“不过就是个调戏民女,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妹夫虽然只是五品文官,但是我听别人说了,你跟圣上情分非比寻常,难道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
秦亦刚得到坏消息本来就心里烦躁,又听桑卓还在胡言乱语,气得恨不得上去踹几脚。
桑布一直站在她身后没有发表意见,如今见闹成这样,才上前两步拉住秦亦的袖子道:“夫君莫要这么着恼。先看看有何对策再说吧。
看在桑布的面子上,秦亦努力的压制情绪,可一扭头看见桑卓的那副模样,最后还是没有完全忍住,将手里的茶盏劈头砸了过去道:“都是你做的好事!”
桑卓话没说完就被秦亦劈头盖脸泼得全是茶水,随即又被茶盏砸中了额角,虽然只破了一个小口,但血水混在茶水中流了半脸,也十分的可怖。他见状感觉刚才管家应该说了什么话,才让秦亦再次发怒起来,又看到桑布也出来说话,以为自己之前调戏桑布的事儿已经被秦亦知道,这才如此发作,所以他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也不擦脸上的血水,只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妹夫,我知错了,我就是一时的鬼迷心窍,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秦亦冷眼看着他的表演,心道这人若是生在现代。真是个做演员的好料子,哭笑都控制自若。
外间的吵闹终究还是被桑布娘知道,她急匆匆地出来问:“好好地这是怎么了?怎么闹成这样……卓儿,你怎么了?怎么受伤了?这是谁干的?”她话没说完就看到自家儿子的“惨状”,吓得三魂少了两魂,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扑上去抱住仔细查看,最后确定没什么大碍,却还是不放心的问,“卓儿,你觉得怎么样啊?头晕不晕?哪里难受啊?”
“娘,儿子没事儿,是儿子做错了事,妹夫不过是为了我好,给我吃个教训让我记得罢了,您别大惊小怪的。”桑卓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忘要撺掇两句。
桑布娘听了果然马上回头,看着女儿女婿问:“卓儿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被如此的教训?若是嫌我们孤儿寡母的住在这里碍眼,便明说好了,我们也不会一直赖着不走,何苦要弄出这般作态。”
秦亦刚把事情的棘手状况告诉了桑布,听到桑卓这么说只觉得心里一阵气苦,但是她的身份又让她不方便开口分辩,而且即便说了人家也未必信,只好尽量放缓语气道:“娘,是我和大哥之间有些误会,刚才也不过是失手,小婿在这边给大哥赔不是了。”
“什么误会?都至于把卓儿捆起来。还弄得满脸血水?”桑布娘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心疼的不得了,无论桑布怎么扶,她就只抱着桑卓不肯起身。
秦亦还没等开口回答,就见桑布咬咬下唇似乎在下什么决心,而后才开口说:“今天大哥在街上,仗着夫君的身份调戏良家的小娘子,最后闹得巡捕衙门都去了人马,若不是夫君正巧路过命人将他捆了回来,如今我们便要在到牢中去看他了。而那家的小娘子回去后便羞愤难当、自尽身亡,夫君正在发愁如何是好,大哥不但没有悔意,反倒出言不逊,所以夫君一气之下就将手中茶盏丢了过去。”
下人早就被遣了出去,如今屋里只有桑卓媳妇的抽泣声,桑布的声音不大但是却也十分语气坚定:“娘,虽然女儿不是您亲生的,但从来都是把您当做亲娘,当初离家让爹娘伤心,其中也是另有缘故的,这些女儿也都告诉娘知道了。早在哥哥还没回来之前,夫君就已经来跟女儿商议,要把娘留在京城。方便我们照料,只不过女儿说一切还要听娘和哥哥的意思,又忙着爹的丧事,这才按下没提。但哥哥的为人,不用女儿说,娘心里也应该有数,且不说他进府的这些日子,对多少丫头媳妇子动手动脚,就是连女儿,他也……”
秦亦一听这话差点儿跳起来:“阿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