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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部分

新宋-第2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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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是件喜事!”石越早已习惯于潘照临的乌鸦嘴,这丝毫不会影响他的愉悦。

“既然梁乙埋已经离开讲宗岭,那么讲宗城那边,是不是可以准备动手了?”丰稷心里,实则比石越更高兴。如果平夏城能克捷,那这个胜利,在军事上可以与王韶开拓熙河、种谔复绥州相提并论,甚至更有过之。如果在讲宗岭再来大胜一场,那就意味着大宋的军事力量,在西线取得全线胜利!丰稷敏锐地注意到,双方的战略态势正在发生微妙的改变。这正是大宋有识有为之士,所孜孜以求的。

当然,这一切都需要胜利来完成。

“暂时不必慌忙。”石越笑道,这时候他才记得把茶碗放回桌上,“再给西夏行文,用辞更严厉一些,指责他们修筑讲宗城是对大宋的挑衅。”

“我们在筑平夏城,却说人家修讲宗城是挑衅……”丰稷充满恶意的想道,“还真是不讲理啊!”

但是石越似乎没打算和西夏人讲理,“同时,让环庆诸州加强防御,收缩对西夏的渗透活动,要给西夏人造成一种假象,我们的精力正放在平夏城,无暇再起战端,不过是在讲宗岭问题虚辞恫吓,要显得色厉内荏。”

“是。”丰稷答应下来,似乎是在调整情绪,沉默了一会,方用凝重的语气说道:“还有一个坏消息。职方馆陕西房的密报,熙宁六年癸丑科的武状元文焕,很可能降敌了。”

“文焕降敌?!”

“不错。据说李清将文焕带回了兴庆府。陕西房已经向枢院报告此事,并且已请示枢府要不要刺杀文焕,以惩戒来者。”丰稷的脸色非常难看,毕竟武状元降敌,实在是让大宋大丢颜面的事情。在平夏城战局僵持,饱受压力的情况下,出现这种事情,来自政事堂的压力只怕会进一步升级。丰稷在心里,已将文焕这个“逆臣”骂了不知多少遍。

不料石越却是一脸愕然,问道:“为何要刺杀文焕?!”

“文焕一家世代食朝廷俸禄,文焕本人是皇上钦点武状元,无论是文家还是文焕本人,皆深受国恩,事至危难,不能以死报国,已是可耻。居然还投降西贼,岂非死有余辜?下官以为,当令陕西房立诛文焕,以惩戒天下的叛臣逆党,使人人知忠勇之士,死后能入忠烈祠,受国家祭祀,享万世芳名;而不忠之徒,纵一时求生,亦会死无葬身之地,身败名裂!”丰稷一脸激愤。

“不对!”石越听到一向儒雅理智的丰稷,口出极端之言,不由摇头道:“纵然文焕投降西夏,也并非是他的过错。更不可因此处他死刑!”

“怎么可能不是他的过错?难道身为人臣,可以投降敌国么?”丰稷愕然道。

“当然不是他的过错!”石越细心解释道:“我读过战报,文焕是力战而竭,方才被俘。他已经为朝廷,为国家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被俘不是他的过错。他不投降,是他对国家的忠贞;即便他投降,对于曾经为国家奋勇战斗的人,我们不可以随意处死。”

“不对!”丰稷显然无法接受石越的观点,不由高声争辩起来,“忠臣死于王事!文焕不能死节,已是不忠。投降敌国,便是附逆,附逆就是逆臣,人人得而诛之!石帅熟于经典,人称明达,岂可有此妇人之仁?大丈夫岂能无操守气节?我丰稷虽然不材,若异地而处,有死而已!”

“并非只有死节的人才是忠臣。”石越无可奈何的望着丰稷。他能理解丰稷的思想,但是在他心中却的确认为,即便文焕投降,也无可指摘。但是他很快知道,连潘照临与侍剑,也是站在丰稷一边的。从二人的眼神中,分明可以感觉出来。

石越的这种思想,与宋朝范仲淹、欧阳修以来尚气节的风尚,是背道而驰的。

“若不能死节,怎么可以称为忠臣义士?忠臣义士,未必会为国家朝廷牺牲生命,但是那只是没有遇到时机罢了!若必须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忠臣义士,又岂会退缩?下官不敏,却以为所谓忠臣者,文死谏、武战死!六字而已。”丰稷满脸通红,声音高亢,显是心情十分激动,“若文焕只是一寻常士卒,我尚能勉强接受他被俘甚至降敌,但这也已经是使宗族蒙羞之事。不过朝廷当有仁爱之心,不必苛求。但文焕却是食君禄、受国恩者,如今苟且偷生,投降敌国,若不除之,日后大宋朝志士,皆要羞提‘武状元’三字!”

石越不料丰稷越说越是上纲上线,似乎文焕不死,天理不容,而潘照临与侍剑神色之间,都有赞赏之意,不由大感头疼。明智的办法,是不必再为文焕辩护,这样的话,就不必要与一种强大的价值观念斗争——这种价值观,石越自己也曾经推波助澜。但他心里,却极反对将任何一种价值观推向极端。

投降的确是一件不名誉的事情,但其实在中国的传统价值观中,亦并非是不能被宽容对待的。普通的军民自然不必说,即便是文武官员与士大夫,即使就在宋朝,被俘后投降敌国的,也不是没有。这些人如果有机会重返故国,也大都会被原谅。若是在非常之时,出于对人才的重视,甚至还会不惜于重用反复无常的将领。只是,宽容地对待投降这种事,人们也许会默认这种行为,却绝不能容许有人来宣扬这种行为。

这是一种可以理解的虚伪。

而且,这个时候,正好是士林最尚气节的时候。石越也曾经有意无意地宣扬过气节,虽然他认为所谓的“气节”应当出于自愿而不是强迫,但是总会有道德洁癖的人,欲将此强加于人。

他并不怀疑丰稷在危难之时有杀身成仁的勇气,亦同意士大夫应当具有气节。但石越始终认为,所谓的道德,最好应当只是一种自我要求。尤其是过高的道德标准,更不宜强行加诸他人身上。他也认为,个人对国家、民族的义务是有限的。一个人愿意为国家与民族而牺牲,自然值得尊重。但是,却不应当用任何手段,强迫个人去牺牲。

但石越也明白,人类往往能以平常心对待一直是自己敌人的人;能够接受甚至是赞赏前半段是敌人而后半段不再是敌人的人;却往往无法原谅前半段是友军,后半段却是敌人的人。人类从来都不是有理智的生物,一个四十年不断的杀害自己的亲人朋友族人的人,比起一个曾经在二十年内竭力保护过自己的亲人朋友族人,而后二十年却变成敌人的人,似乎前者更容易被原谅与接受。

人类的本性如此,而“气节”则是一种容易蛊惑人心的东西。用它来要求自己固然很难,但它却能轻易地让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热血沸腾,忘乎所以,要求他人。

如果自己附和一下丰稷的议论,也许会加深人们对自己的好感。普通百姓也会看个热闹,感叹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而士大夫阶层则一定有人会欣赏自己的爱憎分明……这是毫无道德风险的事情,在政治上,亦是最佳选择。

但是这样做,却是使一条生命陷入绝境。

而且这个人,是自己认识的,欣赏的年轻人。

从陕西房提出诛杀文焕的建议开始,大宋唯一能救文焕的,也许就只有石越一个人了。

除了石越,没有人会同情他。

他会身败名裂,会被石越一手主导创建的职方馆追杀至死。

但是这个人,却是曾经为了这个国家奋勇力战的战士!

石越沉默了,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要如何去选择……为文焕辩护肯定是“不智”之举,他将要为此承担巨大道德风险与政治风险,而且极可能是徒劳。他没有信心说服任何人。但是任其自然么?于心何安?!

石越并不是一个可以做到为了政治利益而漠视他人生命的人。

这一刻,石越忘记了自己的形象,他就坐在椅子上,低头托腮,皱眉沉思起来。丰稷与潘照临、侍剑面面相觑,三人只见石越的手指有节奏的不断敲打着桌面,咚、咚、咚……但是,这一次,即便三人心中对石越都有着程度不同的尊重,但是他们若扪心自问,却也无法接受石越的观点。

叛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投降敌国之人,自然就是叛臣!

这些,在三人心中,是不证自明的。

所以,他们甚至不知道石越为什么要为文焕辩护……汴京城。

“咚!”一只制作精美的太原铜制茶具被摔到了地上,崇政殿旁的一座偏殿内,赵顼的脸色紫青,双眼几乎要冒火,诚惶诚恐站在大殿中的是枢密使文彦博、都承旨曾孝宽、卫尉寺卿章惇,还有一个被特旨召来的职方馆知事司马梦求。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颅,生怕皇帝把自己当成出气筒。“朕钦点的武状元,居然投降西夏!大宋朝第一个降敌的武状元!”赵顼咆哮如雷,紫金龙袍无风抖动,“诸卿,诸卿说说,要朕以后用何面目去主持武举?”

殿内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这还不算,石越的奏章!他鬼迷心窍不成?!居然敢说文焕无罪!”赵顼抓起一本奏折,一把摔到地上,恶狠狠地说道:“降敌无罪,何为有罪?!他连《汉书》都没读过么?!”

“陛下息怒。”司马梦求虽然品秩卑微,‘w…r…w…h…u。c…o…m‘但此时却不得不壮着胆子说话。

赵顼霍然停了下来,凝视司马梦求,良久,伸出手来,指着司马梦求,厉声道:“卿若为朕提来文焕人头,朕便可息怒!”

“陛下!”司马梦求跪倒在地,朗声说道:“臣敢不为陛下分忧?!但臣有下情禀报,请陛下容臣说完。”

赵顼逼视司马梦求,停了一会,方缓缓说道:“卿有何事?”

“臣尝读《太史公书》,读至《李陵传》,每每都折腕而叹息。若当时汉武帝不族李陵全家,焉知李陵不能为汉朝立下不世之奇功?”

“卿欲效司马迁为李陵说情之事?!”赵顼怒声道,这话语之中,已带威胁。

“臣不敢!”司马梦求再拜叩首,泣声道:“臣只是为陛下忧惧!”

“朕有何忧?朕有何惧!”

司马梦求抬起头,大胆迎视赵顼,朗声道:“万一陕西房的报告有误,文焕并非降夏,或者文焕降夏,另有隐情,而陛下错杀忠臣,有朝一日,真相大白,陛下宁不悔乎?!”

“陕西房是卿之属下,是否有误,卿反而不知?”

“陛下明鉴,细作不能保证他所有的报告都是准确的。文焕世受国恩,陛下钦点为武进士及第第一名,臣以为此事,不可不谨慎查证。陕西房知事此时正筹划大事,同知事经验不足,若有误判,累及陛下知人之明,臣等死不足惜,却连累陛下,受后世之讥。此事关系甚大,臣不敢不言于陛下!”

“那你速令陕西房去查明!文焕果有苦衷,朕岂不能容他?然若他贪生畏死,辜负国恩,降于敌国。职方馆不能诛之,朕亦当向秉常索回文焕,明正典刑!”赵顼恨恨说道,“石越尤为不识大体,若是降敌,岂可谓之无罪?令石越罚俸一年,以为惩戒。身为朝廷大臣,岂能如此妄言?”

“陛下圣明!”章惇待皇帝话音一落,立时沉声应道,又道:“司马梦求虽然言之成理,然而除恶不可太慢,慢则祸大而不易除之。臣以为当立下期限,从速查明此事。卫尉寺也可以判罪定刑,昭示天下,使叛逆者知惧。”

司马梦求忙欠身说道:“陛下,兹事重大,兼之陕西房事务日繁,臣敢请旨,许臣暂离汴京,去一趟兴庆府。若文焕果真降敌,臣当取其首级;若文焕果有苦衷,亦请陛下许其报效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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