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第25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离开中军大帐之后,李清不愿意再停留此处,便率领自己的亲兵离开了石门峡,返回兴庆府。在离开之时,李清犹疑了一下,顺便去了一下俘虏营,带走了文焕,不知道为什么,李清有一种感觉,他不希望文焕死于乱军之中。
第五十一节
同一个月,熙宁十年五月。
石越也开始面临朝廷的质疑与责问,战争是一种惊人的浪费行为,一个月来空耗国帑而不见成效,政事堂中很快就出现一片质疑之声。若非枢密院的文彦博、王韶,以及兵部的郭逵等人坚持认为不可以半途而废,整个行动早已夭折,石越也难逃罪责。但即便是如此,朝廷中的质疑之声也越来越大,石越几乎能感觉到自己面临的压力,如同一排看不见的大浪,随时要冲垮那座脆弱的海堤,将海堤之后的自己淹没。
事情是如此的吊诡。汴京朝廷一方面对石越废除乡兵的建议争议不休,一方面又对石越修筑平夏城的举动缺少耐心。反对废除乡兵的原因是害怕影响国防,所以愿意付出这巨大的代价;而对修筑平夏城缺少耐心的原因,却是因为耗费了巨大的军费。
“难道没有人知道废除乡兵可以节省更多的费用与劳力;修筑平夏城可以带来更大的国防安全么?”石越忍不住牢骚满腹。时间已到五月,按照正常的产期,梓儿应当在六月临盆,也就是说,再有一个月,石越就要当父亲了。自己的妻子要生产,而自己却不能呆在她的身边,这件事情多少已经影响到石越的情绪。而石越与众官员、幕僚策划良久的一项新政——作为改革役法的第一步而推行,此时也受到战争的拖累,不得不暂缓上报朝廷。
政治是需要讲技巧的。在这个敏感的时候,石越任何一次大举措,都可能成为压力的发泄口。石越与潘照临都非常清楚地知道,朝中有许多人都在嫉妒石越将要立下的大功,这时候提出这项政策,无异于在他们嫉妒的火焰上加油。
“公子!”潘照临没有理会石越的牢骚,将一份公文递到石越的手中,说道:“这是陕西禁军四月份的军饷报告,需要公子盖印。”
石越接过来,看了一眼,取出大印来盖了,忍不住又说道:“要不要催促一下高遵裕!一个月,实在太久了,若是章质夫,最多二十天就建好了。”
“公子怎么知道章质夫只要二十天?”潘照临带着讥讽的口气说道:“若是高遵裕故意怠慢军机,自然要催促,但是眼下西夏人采用的策略,让补给无法顺利运抵平夏城,又用骚扰战术干扰施工,高遵裕能够保证两大营一个月不失,已经是尽力了。此时若是催促他,不过是乱命而已。”
“唉!”石越长叹了口气,身子一仰,靠在椅背上,道:“若这样打下去,需要三个月才能建成平夏城!不待平夏城建成,朝廷攻击我的奏章,已足以将我淹死。”
“只能耐心等待。”
“公子,何不用一两个大胜,来安抚一下皇上与朝廷。”站在一旁的侍剑忽然说道。
石越猛地坐直了身子,睁大了眼睛望着侍剑,潘照临也一脸惊诧望着侍剑。侍剑以为自己说错了话,顿时满脸通红。却听石越说道:“继续说下去,怎么样用一两个大胜,来安抚一下朝廷?”
侍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小心地看了石越一眼,却见石越甚是郑重,又偷眼看了潘照临一眼,见潘照临眼中颇有赞许之色,方才放下心来,说道:“真正打仗取得大胜不太可能,但是打几场精彩的小仗,取得胜利,上报枢府。再让文章写得好的人,写成评书,登在报纸上,那么朝廷反对的人,一定会减少许多……”
“小瞧了你!”石越忍不住敲了侍剑的脑袋一下,笑吟吟地望着潘照临,笑道:“这却是妙策。”
潘照临微微点头,笑道:“这的确是可行之法。公子可曾听说,长安城内正好出了个陕西桑充国?”
“陕西桑充国?”石越不禁愕然,他忙于军务政务,哪里知道这些事情。
“正是。”潘照临的语气中,充满了戏谑与讥讽之意,“此人身世非比寻常,是昌王妃的堂弟,虽然连取解试都不曾中过,连个举子也不是,但毕竟也曾在白水潭学院、横渠书院读书,听说曾经参与过座钟、弩机的设计……”
石越却没有心思听潘照临刻薄的介绍,只是反问了一句:“昌王妃的堂弟?卫家的人?”
“正是卫家的嫡系公子,叫卫棠。”潘照临笑道:“卫棠正在申请,请求开设报馆,并且要在京兆府办二十所义学,资助扩建京兆学院,建图书馆、体育场……此事早已不胫而走,传遍长安,人人都说这位卫公子是陕西桑充国。不过他的雄心,却远比桑充国要大……”
“哦?”石越双手抱胸,饶有兴趣的听潘照临说起来。
“除此之外,这位陕西桑充国,还要在长安办技术学校,并且要与江南十八家商号联手,在陕西种棉花,办棉纺;植葡萄,酿葡萄酒;还要在陕西造座钟,更有意涉足陕西的木材生意……”
石越听到目瞪口呆,问道:“卫家虽是豪强,但是要同时做成这许多事情,需要的财产绝对不容小视。他们家真有这么多钱?”
“那是自然。”潘照临冷笑道,“卫家田地庄园,以万顷计算。熙宁七年之旱灾,卫家出粮买下三座铁矿山,虽然所采之铁,大部分只能卖给官府,却也赚了不少。这点钱卫家岂能出不起?须知七年前的桑唐两家,加起来也未必有今日卫家之财力。更不必说卫家还有亲朋好友。”
石越笑道:“他们肯出钱来做这些事情,却是好事。”
“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卫洧以前对公子颇有不满,如今卫家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却不必理会。”石越笑道:“他卫家是出于什么原因来做这些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有没有做好这些事情。”
“公子以为不重要,我却不能以为不重要。”潘照临毫不客气的反驳道,“卫家这样做的原因,我想来想去,只有几个:一是替卫棠博取名望,二是示好于公子,三是挣钱。其中最重要的,我认为就是向公子示好。”
“他们为何要向我示好?难道……”石越百思不得其解,卫家怎么说也是大有背景的家族,似乎用不着这样费尽心机来讨好自己。
“要么是害怕公子报复——但这显然不是,以卫家的背景,似乎不用太担心这一点;那么只有另一个可能,就是卫家所谋者大!”潘照临微眯的眼神中,突然发出冰冷的光芒。
“所谋者大!所谋者大!”石越喃喃说道。
“皇上康复,蔡确被重贬到凌牙门,表面上看来昌王似乎没有威胁了。但是请公子想一想,昌王为什么会有威胁?”
“这……”石越沉吟了一会,道:“因为他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
“正是。”潘照临颔首道:“昌王之所以对朝政会有影响,便是因为他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如果皇上能够活到皇子成年之后,而皇子又无失德,那么昌王始终只能是昌王。但是如果皇上不能至少再活十五六年,那么昌王就有机会。因为昌王始终有贤王之称!”
“皇上还年轻,再活十几年并非难事。”石越淡淡说道。
“诚如所言。昌王不过是在进行一场赌博罢了,只要他足够谨慎,他就不会输掉多少东西,输的只会是跟随他的人而已,皇上的优容,反倒被他利用了,他已经知道皇上想在历史上留个好名声,所以他不会有什么事……但他赢来的却是大宋的江山。”潘照临嘿嘿一笑,道:“这样的赌博,谁不肯博?”
石越笑了笑,潘照临的分析,未必没有可能,但是一个阴谋论者,始终将任何人做的任何事都看成阴谋,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即便如此,卫家示好于我,又有何用?”
“此正是让人费解者。”潘照临难得的皱起了眉毛,“是想笼络公子,还是假意接近,收集公子的把柄,要挟公子?或者是两者都有可能?还是有别的企图?”
“无论如何,不论是卫家还是昌王,把我逼成敌人,都不是明智之举,对吧?”石越放松了身体,悠悠说道。
潘照临怔了一下,自失地一笑,道:“是如此。”
“那君复何忧?既然那个卫棠想做陕西桑充国,我便成全他!如若他的报馆办得起来,这些前线的报道,我便让他的报纸来写!”石越笑吟吟地说道。
潘照临正要说话,忽听门外传来脚步之声,有人高声禀道:“禀石帅,丰参议求见,有前线军情。”
“快请!”石越连忙坐正了身子,整好衣冠,等待丰稷的到来。
“石帅!”丰稷脚步匆匆地走进厅中,抱拳一礼,便即说道:“平夏城军情,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相之先坐下说话。”石越用笑容安抚丰稷。
丰稷谢过石越,找了张椅子坐下,侍剑早已端茶上来。丰稷接过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方继续说道:“高遵裕飞马来报,道是西夏换了主帅!”
“啊?!”端起茶碗刚刚送到嘴边的石越,猛一听到这个消息,手不由一抖,竟将茶水泼了出来,他却无暇擦拭,只忙追问道:“换了谁?嵬名荣还是梁乙逋?”
“都不是。是梁乙埋亲自为帅。”
“梁乙埋?!”石越与潘照临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都又是惊愕,又是高兴。
“正是。临阵换帅,换上的又是自诩会用兵,刚愎自用的梁乙埋,平夏城无忧矣!”丰稷也难掩自己的激动。
“西夏并非没有可用之将,但是身居上位者却喜欢越俎代庖,若不致败,是无天理!”石越感叹道。他一向主张治国之道,在于上下各安其位;宋朝之所以武功不显,绝非兵甲不精、士卒不练,也绝非没有将帅之材,更不是因为“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导致大宋武功不显真正的原因,是大宋王朝那个“将从中御”的传统,皇帝与中枢太喜欢对前线将领指手画脚,而偏偏自大宋朝建国以来,只有宋太祖一个人懂得军事,连宋太宗也不过是个庸才而已。这个传统一直到熙宁十年也没有消失,所以石越才会力主在枢密院成立枢密会议,就是希望在皇帝不可能放弃“将从中御”的传统这种情况下,给皇帝一个懂得军事决策的参谋机构。如果“将从中御”不可以避免,那么枢密会议的决策,总比皇帝闭门造车想出来的决策要好得多。但是平心而论,石越也能理解皇帝为什么喜欢指手画脚,石越就是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想对高遵裕指手画脚的欲望,这中间,还有潘照临不断的提醒。否则,石越很难想象自己会那么毫无保留的信任高遵裕。
事情有时候就是如此,你不信任他,但你却必须信任他。如果你选择了信任,你可能会付出代价;但是如果选择不信任,你有更大的可能付出更惨重的代价。不是每一个人都知道如何选择的,特别是需要自己去选择的时候。因为人们总是习惯于把不稳定的因子控制在自己手中,却常常忘记,这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但也不可以高兴得太早。”潘照临即刻冷静下来,向二人泼了盆冷水,“梁乙埋既然亲自统兵,就会调集更多的兵马,向平夏城发动猛攻。高遵裕与种谊是不是坚持得下来,还很难说。战场上随时可能发生意外。”
“总之是件喜事!”石越早已习惯于潘照临的乌鸦嘴,这丝毫不会影响他的愉悦。
“既然梁乙埋已经离开讲宗岭,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