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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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蓉……呵!明义公主!”
侍女和张宫人的声音传入蓉蓉的耳里。她立即提醒自己,“发抖吧,要扮成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呵……”
“去禀告公主吧!蓉蓉醒过来了!”张宫人悄声吩咐一名侍女,蓉蓉听在耳里,心里猛地生出一个真正令她胆颤的念头:“如果她看出我这胆怯是为了什么,她又会怎样行事呢?她,到底是参与过两朝除奸的太平公主呵!……”
“呈纸笔墨砚来!”
“公主,你要……?”
“阿姆!常言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对这吓破了胆的丫头,我看只有大赏、重赏,才能重振她的勇气!”
“那用纸、笔、墨、砚……?”
“阿姆!眼下金山银海,她也会视为粪土!就将她敕封为真正的‘明义公主’吧!”
“啊!”
“慢!阿姆!”就在张宫人恍然大悟,要出密室备办纸笔等物时,太平公主突然心中一动,紧皱着双眉,叫住了张宫人。而后,她缓缓站起身子,喃喃自语道:“在这种时候,她胆怯了,这,是真还是……假呢?……”
当夜,大明宫延英殿内。
李隆基凝神望着御案旁的香炉中那一炷丹香。
丹香在他的凝望中,断散了那半寸来长的灰烬;一缕无后继的青烟,如随风飘荡的细线,消失在金龙环抱的柱后。炉中的丹香残茎,被李隆基轻轻拔起,拈在手中:多么沉重的残茎啊!它在李隆基的手中,宛如那五人方能合抱的金龙环绕的大柱!……
立在殿阶下的王毛仲,见李隆基拔出丹香残茎,忙两步跨上殿阶,抱拳一揖,暴突的双目,望着皇帝。
“速命高力士出宫!”
李隆基的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见,领了这道口敕的王毛仲,一下站起身子,迅速消失在延英殿外的夜色中。
“元蓉蓉!”
张宫人突然出现在侧卧于榻上暗自紧张思考的元蓉蓉身边,冷冷地呼唤了一声!
“婢子在!”元蓉蓉一见张氏陡变的神情,她的手心惊出汗来。她畏畏缩缩地从榻上爬起,低声应着。
“随我来!”
张宫人仍然冷冷地吩咐着,然后走出了小房;元蓉蓉拖着沉重的步子跟着她走出房去。
两只灰白色绢灯,闪着微弱的灯光,由两个腰佩短刀的卫士提着,一前一后,导引着元蓉蓉和张氏,向西廊走去。
廊道越来越曲折,廊间也越来越黑。
“这不是去‘西笼’么?……”
从方向和建筑上,元蓉蓉判断出了要去的地方。“西笼”是太平处治奴仆的地方!听说在“西笼”中,设有让合府奴仆甚至府官们一见便会吓晕的“剐人桩”、“活剥柱”、“剜目钻”……
这样说来,太平是要对我下毒手了!
想到这一点,元蓉蓉身躯真地颤抖不已起来!后来,连牙关也咬不住了,上下牙“咯咯”地碰叩出声!
她身边的张宫人,冷冷地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听在了耳里……
“哗……啦!”
通往“西笼”的铁门被两个提灯卫士推开了!可是,张宫人却一把托住颤抖得更凶了的元蓉蓉的胳膊,蹬上往西阙的石阶。两个卫士留在了阶下。
漆黑的阙阶啊……
“哗……啦……!”
被张氏扶着盘旋而上的元蓉蓉,突然发现眼前又出现了灯光。她颤栗着抬头向前望去——
却见在子阙正中,一盏桔黄宫灯之下,太平满面含笑地看着她。
“奴婢参拜公主殿下!”蓉蓉跪在子阙门坎外面颤声禀报。
“蓉蓉领上皇诰!”
太平的声音威严地回荡在元蓉蓉的耳畔:“念尔蓉蓉,得巾帼豪气,两朝除奸!特赐姓李,册封为明义公主。钦此,望阙谢恩!”
“公主殿下!”还未从紧张惶惑中省悟过来的元蓉蓉,突然发现张宫人一下跪伏在她身边,向她提醒着说,“快领诰谢恩啊!”
“领诰……?”
“是啊!公主刚才为你请得上皇册封你为‘明义公主’的诰书!快谢恩吧!”
“公主殿下!”元蓉蓉望着太平手中展开的、由太平亲手用那朝中众官都熟悉的行书写成的诰书,突然露出惶恐羞愧的神情,并不去接那诰书,却伏在太平裙下抽泣着说,“奴婢如此怯懦,险误大事,殿下尚如此厚待奴婢;此诰,奴婢永不敢受!昏君,奴婢拚着一死,也要致他死命!……”
“壮哉、蓉儿!”太平大喜过望地夸赞着,把蓉蓉扶起来,为她拭去那两行热泪……
上官之“魂”终于重振壮志,潜回大内去了!
太平却吩咐仪仗侍候,她要立即进宫,面见太上皇!
原来就在她对蓉蓉生了疑心,犹豫不定之际,高力士捧着太上皇诰令来到府中,要她于明日一早进宫,陪同太上,前往骊山狩猎!同时,要皇帝也同去骊山,在老母庙中恭行秋祀。
太上的这纸诰令,会打乱早已就绪的部署,搅了四日的大事!当她得知高力士尚未向皇帝宣太上之诰后,立即密嘱高力士先回大内等候,她即将奏告太上,求其将时日稍延。
正是太上这诰令,使太平深感世事瞬息万变,夜长梦多,拖延不得。要尽快重鼓蓉蓉勇气,使四日之举大奏凯乐!因之挥毫矫制成了册封诰书……
眼下,她要即刻进宫,请太上皇另改秋祀、狩猎日期。
与此同时,她还要向高力士暗下一道急令。要高力士密切注意元蓉蓉的一举一动,若有异行,“格杀毋论”!……
她哪里知道,太上这道诰令,是今日——二日下午,由皇帝奏请下达的呢?
“母——亲——!”正当全副仪仗拥着太平穿过正厅廊道之时,忽然,立节王薛崇暕,身着紫绫纱袍,头扎平巾,从正厅前阶上气喘吁吁地朝后院奔来。当他看见太平的仪仗时,连忙跪在廊道上,焦急地呼喊着。
“暕儿?”太平一见他,皱皱眉头,“为娘要去参谒太上,有什么事,待为娘归来时再说吧!启驾!”
“母亲!”薛崇暕急切地叩头恳求,“望母亲稍等片刻,容儿禀奏!”
“儿有何事?”
“急事!”
“急事?”
“急事!”
“说!”
“这……请母亲容儿单独禀奏!”
“哼……尔等退到前厅甬道上去!”太平不耐烦地对张氏吩咐一声,便在正厅凉榻上归座。
“母亲!”待众人退去后,薛崇暕跪到母亲身前足边,泪流满面地说,“儿看府中近日的举动,难道母亲仍要……?”
“住嘴!”太平恶狠狠地说,“自昏君登极以来,灾祸连延,边事日滋,府库空竭,怨声载道,若不除之,怎保大唐宗庙社稷无损!尔枉为男子,胆怯如鼠,不看尔是为娘亲生,早就令人将尔抛入虎狼口中去了!不准饶舌,快快退下!”
太平说着,愤愤立起身来,薛崇暕却一头跪扑过去,死死扯住母亲的裙裾,恨不能掏出自己的心来,递到母亲的眼前:“母亲!儿虽不肖,却自幼受母教益,颇明世理;今上有平韦大功立威于天下,民心倾服;登极以来,虽欲中兴大唐,可叹军国大柄,仍为母亲所专,国不得治,军不得振,民不得安,实母亲之过也……”
“尔……一派胡说!”太平公主被儿子这肝胆相照的直言,冲犯得眼喷怒火,裙裾颤摇。
“母亲!”薛崇暕悲哀地摇着头,把母亲的瑰丽华贵的裙裾,扯得更紧了,“母亲两朝除奸,誉满天下。可叹舅皇登极以来,母亲引用谄媚小人,致使朝堂之上,奸佞群立;边州瘴地,忠良饮恨!凡诸韦未尽之恶,未极之逆,母亲无不尽之、极之!致使朝野官民,目虽不敢侧视,而心实恨之!今若公然犯上,儿只怕大祸立致,悔之晚矣!……”
“哈哈哈哈!”太平气极,却反而浑身发抖地大笑起来,“尔言虽恶,却也可见对为娘的一片孝心!然为娘之行,早已为三郎切齿,为娘今日告退,招祸更速;还不如趁国势尚利为娘,将三郎除之!娘到彼时,再改弦更张,逐奸荐忠,振兴大唐!”
“母亲!何言‘国势尚利’母亲?”
“如今舅皇太上,与娘志同;朝中文武,大半附我;禁军至本月,全为娘之心腹所辖;三郎身边,已伏祸机。有此四利,儿可无忧矣!”
“母亲虽有此四利,却有一大不利!”
“呵?”
“圣人云:民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今民心无不欲将母亲漩入浪底而后快!”
“哼……”
“母亲!以母亲之明,也未尝不知今上之智勇!以儿冷眼旁观:自停止巡边后,半年多来,今上纵情声色犬马,大酺狂欢,巡幸东都、新丰,猎骊山,击球度曲。堂堂有为之君,为何一变而成庸碌之帝,其间诡谲,恐非寻常!”
“呵……?”
“唯今之计,母亲不如急流勇退,并劝舅皇归政于今上,我母子或可仍于年年三月,游乐于曲江池畔,芙蓉园中!”
“‘归政’、……‘归政’……哼!”太平沉吟片刻,忽然记起雨亭中的万无一失的安排,以及元蓉蓉手中的玉匣来,她一拉被儿子扯住的裙裾,傲然地说,“为娘也是李唐帝胄,先祖之政,可归三郎,难道不可归为娘!”
“母……亲!”薛崇暕绝望地叩着头,额前流出鲜血,“天无杀人意,孽人自寻之!只怕母子无见面之机了!”
“什么话!”被儿子一番话弄得心烦意乱的太平公主,此时见儿子痛哭失声,又说出这大不吉利之话,不禁恼羞成怒,一足踢到薛崇暕的头上,把儿子踢倒在榻前。然后又怒气冲冲朝立于厅檐下的张宫人一招手,张氏赶紧奔过来,跪地领命。
“把这逆子给我拖到密室去,狠狠地打!打掉他浑身的霉气!”
“哈哈哈哈……!”
就在太平匆匆进宫面谒太上皇时,延英殿内,李隆基望着御案上的册封诰书,朗声大笑起来:“真所谓‘瓜熟蒂落’矣!……”
他猛地止住了笑声,抽出了莹锋宝剑!
大唐玄宗先天二年七月甲子之晨……
即公元七一三年七月三日,在大唐西京长安的天幕上,朝霞满天,瑰丽雄伟。
正要消值对簿、接值巡查的羽林将军常元楷、知羽林将军事李慈,忽奉太上皇诰宣,着去太极殿之左的虔化门见驾。两人急忙整好盔甲,跟随中使,离开北衙,经南北大街,来到虔化门楼下,中使便朝二人道:“今上在此,还不跪下!”
“今上?”常元楷和李慈,突然听中使把“太上”宣呼为“今上”,不觉一怔。
“哈哈哈哈!”就在这时,只听得从虔化门内,传来一阵令二人毛发悚然的笑声!两人慌忙抬头一看,惊得魂飞魄散!
双手执剑、雄姿焕发的龙武将军王毛仲骑于红鬃马上!
在他身后,紧跟着数百兵马,出了虔化门,向他两人逼来!
他们忽然明白过来了!一边惊慌地后退,一边猛地拔出佩剑……
“轰!”
王毛仲一勒马缰,那红鬃马象一团熊熊烈火,向二人压去!
“杀!……”
挥着斧钺的兵士们,也象潮水一样涌上去,淹没了这二人。当兵士们退开时,两人早已倒在血泊中,头、手、耳……被兵士们分抢在各人手中,朝门楼上挥舞着,欢呼着。
头戴武弁、内穿银铠、外罩金龙黄袍、腰挂莹锋宝剑的玄宗皇帝立于门楼上,手扶雕栏,朝王毛仲及众卫士颔首微笑。
在他左右,侍立着岐王隆范,薛王隆业,兵部尚书郭元振,国舅、尚乘奉御王守一,内给事高力士。这时,高力士朝下一挥拂尘,朗声宣布皇帝敕令:
“着岐、薛二王,即去北衙,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