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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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仲!你疯了!此事跟蓉蓉有什么关系!”李守德却一把拖住想冲出去的王毛仲。
“哼!只有她才知守德住处。她交内书房钥匙给我,神情慌张,气喘吁吁!不久,今上便下令搜查东宫!娘娘!快将这贱人捉来,碎尸万段吧!”
王毛仲说着,又要提剑冲出,元蓉蓉早吓得瘫在菊丛内,准备等死了。
“你这高丽杂种!”李守德死死拖住王毛仲,骂起来,“你天天要我细心,今日为何这般粗心?蓉蓉与我无冤无仇,何必告发我?更兼她小小年纪,又怎会充当太平奸细?毛仲啊!太子告诫我等,不得擅杀无辜!你万不可意气用事,杀了那可怜的小丫头!”
“……太子告诫……不得擅杀无辜……天哪!那李隆基难道并非歹毒阴险之人?……那,那他无故杀我上官妈妈又如何解释呢……?”听到李守德说出这番话,元蓉蓉的心绪全乱了。
“是啊!此事绝非蓉蓉所为!毛仲不可造次!”王妃也忙阻止王毛仲,“太子也常夸蓉蓉文思敏捷,是上官婉儿的后继者……太子至今常悔误杀了上官。你,就不要再误杀那小丫头了……”
“……啊!”元蓉蓉听说李隆基对误杀上官至今犹悔,不禁怔住了,“这样说来,太子并非残忍横暴之人?……”
“王妃娘娘!”就在这时,陈元礼匆匆潜入园中,向王妃跪奏,“太子密嘱元礼,前来护送李将军由暗道出西京!”
“啊!上天哪,保佑李将军平安出京吧!”元蓉蓉不知不觉地合掌望天暗祈起来。
“守德!快随元礼去吧!”
“快走,我来断后!”
“陈将军!”李守德不顾众人的催促,跪在陈元礼面前,激动地说,“请转奏太子,太子的大恩,奴才领了!我不能再连累太子了,我若逃走,定会给太子带来更大的麻烦。就凭这,我也愿以灵魂紧随太子左右,和误国害民的谗奸斗战不休!”
“李将军!”
“太子!”李守德噙着泪,朝着大内方向拜了三拜,又转身拜了王妃,“臣,就此拜辞了!”拜毕,拭尽泪,一下子站起来,便要昂然而去。
“请等我一等!”王毛仲朝李守德说,然后飞也似地出苑去了。
“但愿王将军能有什么妙法才好呵!”元蓉蓉喃喃地自语着,眼睁睁盼着王毛仲归来。
“守德,请饮尽了这一瓮吧!”大失蓉蓉所望,王毛仲却抱着一瓮酒回到苑中,一膝跪地,双手举起那瓮酒,恭恭敬敬递向李守德。
“哈哈!好高丽种啊!”李守德想起刚才在内书房王毛仲为酒揍他,不觉仰首大笑起来,他一把搀起王毛仲,接过瓮来,“咕咕”地一饮而尽!
“好兄弟!咱李老子那柄飞刀归你啦!”李守德丢开大瓮,拍了拍王毛仲的肩头,“到了镇国除奸之日,你可要让咱那飞刀,喝饱祸国殃民之辈的血呀!”
“守德!”
王毛仲呼了一声,顿时泣不成声。李守德不觉勃然大怒,朝那高句丽将军大腿狠狠踢去一脚,“死我一个小小奴才,有什么伤心的!太子在,天下有望,该哭的是那贼心不死、却又未捞着便宜的太平公主!哼!”
“你不用气!”王毛仲闻说,忙拭去泪,对李守德说。
“这才象太子的五宝之一嘛!”李守德满意极了。那神情,好象是去球场陪众王子击球似的,怡然、从容地走出了菊苑……
“苍天!我到底干了些什么啊!”望着坦然赴死难的李守德,元蓉蓉拚死捂住自己的心口,瘫在草丛中。
第十七章
奉睿宗旨意搜查东宫内书房,捉拿、处治李守德的窦怀贞、薛崇训二人,在接近中午时分,回到大明宫含元东侧殿缴了旨。两人奏告睿宗说,罪犯李守德,已由右千牛卫将军薛崇训斩首了。
“祸首已除,先帝或许不会再震怒降灾了吧!”太平公主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喃喃地说。
“是啊!恶除善生,阿弥陀佛!”惠范一边把散乱的念珠拾起来串成串,一边朝睿宗说,“臣要立即返回寺中,焚化黄表,将此事奏达先帝圣灵去了!”
睿宗木然地朝惠范点点头,叮嘱说:“先帝圣灵尚有何旨意,要从速奏报朕知!”
“臣领诏!”惠范拜辞出殿回寺去了。
“隆基呐,”睿宗回过头来,对仍跪在御座前抽泣的李隆基说,“恶奴已经斩首,儿不要再为此事难过了,儿也回东宫去吧!”
“陛下!”听哥哥这样安慰侄儿,太平公主心里十分焦急,她脑子一转,便匆匆向睿宗奏道,“三郎此时心神不宁,还是暂留大内伴驾吧!……”
“还是尔姑母对儿体察入微,”睿宗捋着下颔上的一缕胡须,嘴角泛着笑意说,“既是如此,御妹也留在大内,陪朕与太子共进午膳吧!”
“妹臣谢恩了!只是……”
“唔?”
“李守德这个恶奴,到底是在东宫服法的,”太平公主趁机装出窘迫难言的模样,奏请睿宗说,“若不对东宫虚施薄惩,先帝圣灵,恐难息怒呵!”
“公主殿下!”姚元之听了太平这番奏告,大吃一惊!他赶紧跨到惨紫帐前,躬身急奏说,“李守德自外巡视军务归来,即奉旨进东宫伴诸皇孙、王子操练骑射,太子与臣等数十日来,守斋沐浴,敬立祭坛,那高坛之外,东宫之内,李守德的所作所为,太子一概不知。臣想先帝圣灵,决不会迁怒于无罪而有大功于国人的太子殿下吧?”
“这个……”太平公主语塞了。
“既是如此,”姚元之却毫不放松,紧紧相逼,“又何须‘虚施薄惩’呢?”
“姚大人之言差矣!”立于惨紫帐旁的窦怀贞,驳斥姚元之,“自去岁秋后至今,我朝已屡违先帝圣灵之意。今旱灾未了,山东等道蝗灾又起。李守德为太子心腹爱将,朝野皆知。今妄杀神官王旭,先帝圣灵定然震怒异常。为太子计,为我大唐江山社稷计,都应如公主所奏,让太子虚受薄惩,以免灾祈福!”
“太平之虑,窦卿所言,皆是为我儿及我朝免灾禳福的万全之计,”睿宗沉吟思索后,降旨准了太平、窦怀贞所奏,“着御妹于中书省与诸宰相议一薄惩之法,从速奏朕裁处;太子且随朕共进午膳。”敕毕,睿宗立起身来,携着仍在跪着的李隆基,在鼓乐吹送下,宫嫔簇拥中,出了东序门,往后宫而去。
“太子殿下!”李隆基父子刚走出东序门,内给事中高力士却在东廊上跪地喊住太子,“请去佩剑!”
进后宫不得佩剑,这是唐宫禁中的制度。被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所震动的李隆基忘记摘掉佩剑,经高力士提醒,立即从父皇手里抽回手来,走向东廊,取下佩剑,递给高力士。迎面正好碰上高力士投来的惊慌的目光,他小声地说道:
“太子!太平口上说‘虚施薄惩’,只怕其意仍在计谋废立东宫!”
“宋璟!”就在高力士接佩剑时,李隆基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吐出了这两个字。
“哼哼!尔欲以柔克刚,为姑却要以刚克柔!”在前往中书省衙署的途中,太平公主端坐香舆内,冷笑着计议,“今日,非将这心机阴险的阿瞒,逐出东宫不可……”
仪仗前队按她的吩咐,行进得很快。香舆不免有些颠簸,但心潮翻腾得厉害的太平公主,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她的神思、心力,全部集中于计谋废立的事情上了。李隆基刚才在东侧殿的一举一动,都无不令她深思,继尔又震动和惊惧!一个仅仅二十七岁的人,能那么冷静地控制自己内心的波澜,能那么镇定地依循着理智而不是感情去应付危厄,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呢?他并未按她的预计那样,死争李守德——他的心腹爱将。反而要仗剑亲自杀掉这个宝贝,还请求父皇赐自己一死!这一来,使她的整个计划都落了空:杀一万个李守德,只要李隆基仍是东宫之主,又有何用?李隆基的储君地位,眼下,是她登极掌国的大障碍;今后,则可能是她杀身灭门的大祸根!正是这愈来愈难征服的障碍,愈来愈明显的威胁感,迫使她必须横下一条心,一定要废除他的太子地位。
香舆落地,近侍掀开长帘。她拉下帽帷,在内侍搀扶下,迈上台阶,进了中书省的中堂。衙署差役见太平公主驾到,赶紧在中堂的坐榻上设了惨紫帐。内侍们把太平公主搀入帐后榻上就座,为她摘去了帷帽。窦怀贞、姚元之在帐座左右的榻上也入了座。
“看太平今日之举,定然提出废立东宫之事。今上命她主议,而窦怀贞乃谄媚小人,定然附议!……这,这可怎么办呢……”姚元之归座后,虽然脸上神情依旧,无忧无嗔,可是心中却如火焚刀刺一般的难安,“唉,有张说、宋璟在此,或许尚可协力挽回;仅我一人,怎么敌得过这二‘虎’呢?……”
“姚卿!”
“公主!”太平在帐中转过身子,朝姚元之亲昵地呼唤起来;姚元之连忙收摄心神,拱手相应。
“今上降旨要卿等所议之事,不知姚卿是什么主张?”
“臣的愚见,”姚元之凝眸沉吟后,回禀太平说,“已在东侧殿上,向今上和公主禀奏过了。”
“此时卿的主张呢?”太平却并不发怒,反而更加柔声相询。
“公主是问姚大人,在陛下降旨、要我等速议后的此时此刻,大人有何新的主张?”窦怀贞平日在省中虽说仗着太平之势,但到底怯于宋璟、姚元之的凛然正气,还不敢过分放肆。眼下堂中仅只三人,而他依傍着太平,便肆无忌惮地用这种嘲讽刻薄的语调,逼向姚元之。
“姚卿呐!”太平公主紧接着窦怀贞的话,以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唤着姚元之,“卿文武全才,誉冠海内;只要保得朝阁昌隆,何愁不位极人臣,像留凌烟?何苦以私义而忘利害?”
“承公主谬奖,臣深自惶恐!”姚元之一听太平这话,忙离座拱手敬答太平,“臣自知无台阁之才,而尸居相位,但却不敢私而忘国,有误社稷!”
“守德恶奴,系东宫心腹,”太平陡地拉下脸来,言辞犀利地回击姚元之,“今获罪于先帝圣灵,至使先帝圣灵降灾不已。杀奴而不惩其主,岂能告慰先帝圣灵?不能告慰先帝圣灵,又岂能国泰民安!卿身居相位,不以社稷百姓为念,只图取悦于储君,非私而忘公,又是什么?”
“为臣之道,贵忠直,”窦怀贞朝姚元之晃着手中的象牙笏,义形于色地说,“决不可以谄媚取宠为能事,有辱大臣声威!”
“窦大人所言极是!”姚元之居然被窦怀贞用这样的言语来教训,真是不知该愤怒回击,还是该大笑讥讽!实际上,他既笑不出,也怒不得!只是压抑着强烈的厌恶,平静地对窦怀贞说,“不知面对今日之事,作为忠直大臣,又该作何主张?”
“东宫之主既非嫡长,又获罪于先帝圣灵,”窦怀贞看出今日时机绝妙,所以不加掩饰,直抒胸臆,“我等当速奏今上:尽快易置东宫!”
太平公主在惨紫帐中,眼睛一眨也不眨,紧张地关注着姚元之的神情。但姚元之的脸上,却并未泄露出心中的半点情感来。相反,在听完窦怀贞的话后,他却以一种担忧的口吻对窦怀贞说:“窦大人!你不怕身犯抗旨之罪么?”
“这是何意?”听姚元之给他安上这样的罪名,窦怀贞顿时脸色惨白地反诘。
“今上令我等回到省中所议者,公主殿下‘虚施薄惩’之奏也!何曾令我等谋废立、更换东宫之主!窦大人却要对太子‘实施厚惩’,这不是抗旨违命,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