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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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请脱履!”高力士的声音把李隆基唤醒了,他这才发觉自己已站在含元殿前。他赶紧收摄心神,弯着腰在御阶下脱去金线绢靴。“就要步上丹池,面见父皇了!”李隆基一边脱靴、一边暗下决心,“我一定不能让太平之流,杀掉在平韦中立了大功的李守德!……”
“持重,冷静!”突然,在他身边也在躬身脱靴的姚元之悄声、清晰地说,“果不熟、蒂未落啊!……”
“‘果不熟,蒂未落’!”姚元之此时此地,提起他去岁在东都向张说说过的这句话来,顿时使他惊出一身冷汗,“是啊!是啊!……阿瞒哪!事已至此,岂可凭一时之怒,坏了百年大计?……持重、冷静些吧!把一切愤怒和痛苦,都化为一杯苦酒,饮进口中,压在心底吧……且待,且待果熟蒂落时!”
他解靴的手指,不再痉挛了。
“儿臣隆基,叩见父皇陛下!”
“臣姚元之,叩见陛下!”听见李隆基以平静的口吻奏拜的姚元之,暗暗吁出一口大气,随着李隆基,向睿宗奏拜。
睿宗虽然坐在东侧殿的御座上,但他那紧皱的双眉,在御座扶手上来回摩挲的双掌,却表明他十分烦躁,不安于座;太子来到后,愈见其躁动不宁。不等两人参拜完毕,他就一抬右手:“归座、侍立,朕有急事相询!”
“谢父皇万岁!”
“谢陛下!”
李隆基和姚元之谢恩后,又朝太平公主的惨紫帐参拜如仪,这才走向睿宗御座右方,李隆基归了座,姚元之立在他的座下。
“老衲参拜太子殿下!”立于太平公主惨紫帐旁的惠范和尚,满脸恭敬地微笑着,到隆基座前参拜。
“大夫免礼吧!”因为招灵“有功”,睿宗授予惠范“银青光禄大夫”之职。因此李隆基这样称呼他。
“谢太子殿下!”惠范恭敬地谢恩后,朝姚元之只一颔首,仍旧站到惨紫帐旁;姚元之象泥塑木雕一般无任何表情。
“三郎近日神形都变了!”这时,惨紫帐后的太平公主以忧虑的口吻向睿宗说,“该叫御医看看才是。”
“太子日夜立坛守祭,也真够辛苦了!”惠范急忙附和太平公主说。
“三郎呀!”睿宗一面应着妹妹和惠范的话,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一面却迫不及待地对他说,“儿可知今岁旱灾不息的祸因么?”
“儿臣尚不知道。”
“李守德这个奴才!”睿宗右手猛拍扶手,怒不可遏地说,“竟胆敢窜到河北道定州北平县,将朕所差的两道宣慰使王旭杀了!”
“啊!”李隆基大惊失色地离墩跪在睿宗座下,惶恐地说,“儿臣失于约束,儿臣罪该万死!”
“唉!三郎哪!想王旭乃先帝圣灵护佑的神官,今被李守德杀却,先帝岂不震怒降罪!数日之前,惠范法师便已在祭坛得了风伯雨师神谕,言道旱魃匿于东宫;今日又亏法师至诚祀告,神又降谕道,旱魃现在东宫内书房!是朕急忙降旨,派遣窦怀贞、薛崇训二卿,搜查内书房,竟得王旭遗本,尔且观之!……”睿宗朝近侍一颔首,内侍将窦、薛二人在内书房李守德枕下搜得的那本污血点点的表本拿出,递往李隆基的手中。
“这本!……”
李隆基好不悔恨!
当初,只说留下此本,作为太平致国难宁的罪证,谁知今日却成了心腹爱将断头杀身的祸根!……
“王旭虽是先帝圣灵护佑的神官,却也不应对三郎如此不恭!唉,也难怪李守德要起杀心呵……”太平公主在惨紫帐内感慨万端地传出话来。她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展本细看的李隆基。
“是啊!谁不知道那李守德是太子殿下的五宝之一,忠心耿耿的家将呢?……阿弥陀佛……”惠范又附和着太平,念着佛语说。
“啪!”李隆基猛地甩去污血点点的遗本,站起身来,伸出右手,按住佩剑的柄把……
“三郎!”太平一见,一把掀开惨紫帐,神色骤变地惊呼起来!“殿堂卫士何在?”
“啊!”惠范也惊叫着跌倒在丹池上,念珠被扯散了,滴溜溜满丹池乱转……
“尔?……”睿宗恐怖地睁大眼睛,望着李隆基,身子却僵在御座中了。
“太子!”高力士猛地奔了过来……
“太子殿下!”姚元之也冲上前去。持着斧钺的殿堂卫士已冲上东侧殿来了!
“哗!”李隆基一下抽出佩剑,“咚”地一声跪在睿宗御座前,高擎着寒光闪闪的长剑,号啕大哭起来!
睿宗被儿子这一跪、一哭,弄得莫名其妙,但紧张得快要破裂的脑神经暂时松弛了下来。他结结巴巴地说:“儿、不,不用哭,有事快对朕奏来……”
“儿臣失察身边群小,竟酿出这无父无君、大违神道、祸国害民的大祸事!儿还有何面目居东宫、立人世!儿请父皇开恩降旨,容儿臣手刃李守德后,亦赐儿一死吧!父皇!”
“三郎!朕的有志有勇、知孝知忠的儿呵!”听儿子这番痛切的自责之语,见儿子泪如雨下,睿宗的心碎了!他一手抚着儿子因哭泣而耸动不已的肩头,一手拭着满脸纵横的老泪。
惨紫帐重又垂下了。
满怀胜利喜悦的太平公主,在猛受惊骇之余,听了哥哥对李隆基这番赞语后,一股冷嗖嗖的、不可名状的恐怖感,骤然涌上心头。
“妃子娘娘!大事不好!”王妃正要起身走下赏秋堂,却见王毛仲和李守德两人一头冲进菊苑,跪在堂阶下,王毛仲脸色惨白地对她禀告。
“二位将军且站立说话吧!”王妃被王毛仲这句话惊得心房乱跳,根本挪不动步子。她扶着雕栏坐了下去,“难道太子殿下,他?……”她不敢想下去了。
“不知东宫何人走漏消息,刚才,窦怀贞和薛崇训奉旨查搜内书房;幸好高力士派人找到了我,臣连忙把守德从球场叫出,才未被窦怀贞等捉去!”王毛仲急忙说出事由。
“啊!那太子殿下呢?”
“听高力士派来的心腹太监说,今上也传召太子和姚相爷去了!”王毛仲简捷相禀后,又忙对王妃说,“妃子!快令守德逃走吧!”
“李将军!事已至此,你万不可固执行事!你就快快离开京师吧……”深知李守德为人的王妃,怕他执拗误时,焦急地下令催促他。
“妃子娘娘!”李守德看见王妃为自己担忧惊恐得形神惨变,这钢铸铁打的汉子,心一酸,泪水夺眶而出。他一头跪在地上,朝王妃说,“守德本是潞州乞丐窟里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叫花子。多蒙妃子和太子收留在潞州别驾衙中,教给武艺和做臣的道理。臣虽痴憨,也知今日搜宫,绝不是冲着我小小一个李守德而来!太平公主等人,是想伤害太子,砍去大唐的顶梁大柱啊!太子和王妃,对臣恩深如海,不忍臣一死,可难道臣就忍心惜命,让朝野忠耿之士、千千万万的百姓齐心拥戴振兴大唐的太子被群奸所害么!妃子!你时常教我和毛仲‘舍生取义’、‘杀身成仁’!今日正是李守德我以身殉义、殉仁之时,你为什么就不成全我呢?毛仲!你怎么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呢!娘娘!毛仲!……”
听完李守德这番披肝沥胆的忠言,王妃和王毛仲,也忍不住泪如雨下。王毛仲一头伏在李守德的腿后,抱着老搭档的腰部,凄惨地呼唤起来。
在球场上不见李守德和三王子的元蓉蓉,立刻明白大变故已降东宫。她的心情已不似去公主府告密时那样坦然了。她怀着说不清的复杂心情,匆匆赶回菊苑,恰见李、王二将跪在堂阶前朝王妃禀告。她疾忙隐到菊丛之后,恰好听见了李守德这番慷慨陈辞。她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不可名状的内疚。
元蓉蓉本是解鸭儿之妹。由于从小机灵省事,和她哥哥一齐受到了太平公主的喜爱。后来,太平将她托付给上官婕妤,请其教习诗文。不久,又受到上官的宠爱,待如亲女一般。韦后毒杀了她的哥哥,使她对韦氏集团恨之入骨,韦乱虽平,但李隆基杀了上官,太子又成了她切齿难忘的新仇人。太平利用了她这种心理,向她说“李隆基为人歹毒阴险,不输韦氏,尔当为大唐社稷、天下万民、上官婕妤,深潜东宫,伺机除此大唐祸种!”就这样,她成了“上官之‘魂’”。在李隆基入主东宫前,经太平安排,使她进入东宫,成了宫中侍婢;在李隆基入主东宫不久,她就千方百计,使太子妃王氏看重自己,成了太子妃的爱婢。东宫翠薇园建成,她又以十首颂诗献于太子,使李隆基对她另眼相看,特意命她为众小王子的女侍读,教小王子们吟咏之律。
她的得宠使太平欣喜若狂;她的成就使哥哥的儿子、在太平公主府成了仅次于公主之子地位的宠儿!她愤愤地说:“公主!上官母亲!女儿一定要让李三郎早食恶果,来报答你们的恩情……”
可是,太平没有料到,连元蓉蓉本人也没有料到,她越是接近李隆基,就越怀疑太平公主的话。她见太子闻鸡起舞,练骑射,诵诗文,眉宇间洋溢着中兴大唐的豪气;她见他,绿窗灯火,深夜不熄,和姚元之、宋璟、刘幽求等,商讨着治国安邦之策;她见他,常徘徊于翠薇园中,为受灾州、府,为武备不振的边疆,长吁短叹,措划良苦……但是每当她对太平的话稍有怀疑,哥哥的叮嘱就会从冥冥中传来:“好妹妹啊!太平公主曾两朝除奸,是大唐朝的顶天女神,又是我一家的大恩人,无论何时,你都要按公主的旨意行事……”同时,上官婉儿那身首异处,鲜血淋淋的惨状也清楚地显现在眼前,重唤起她对李隆基的仇恨。
正是这些因素,促使她近日来按太平密嘱,开始在东宫探听王旭之死的蛛丝马迹。李守德去河北道清剿余逆回来,被命为小王子的骑射教习,住入内书房,联系起来一想,元蓉蓉感到他可能就是杀害王旭的钦犯。但是,和哥哥一样对斜封滥官反感的元蓉蓉,对杀王旭并不怎么愤恨。大约太平也预见到了这一点吧,因此又特地叫她从东宫暗道去公主府,亲自提醒她:“王旭过去虽是斜封官,可眼下是当今陛下敕封的钦差,李隆基派人杀掉王旭,是他篡逆误国的预兆啊!儿啊!你难道忍心看着刚过了几天安宁日子的百姓们,又被这三郎推入战乱之中么?”
这番话,使元蓉蓉重下决心,要把李守德查个水落石出!正巧,王妃赏赐一小杯酒,要她送给好酒的李守德,应“曲江之宴”的景。有心之人,连蚊子也难逃过眼睛的。她来到内书房,眼光一转,见李守德的卧榻枕下,露出一沓血迹斑斑的疏本,细瞥却有“王旭”二字。她顿时明白了。她还不放心,又骗来李守德的钥匙,借故进去把它看实,果然是王旭的疏本。于是,她借送钥匙之机,去太平公主府禀告了公主。
谁知,刚才在王妃处听王妃对李守德竟是那样一番评价!她虽仇恨李隆基,但对王妃贤淑、仁慈品性深有所感,她绝不相信王妃会有什么花言巧语。这样一来,对自己的告密行动,不禁怀疑起来……
“元蓉蓉!”突然,堂阶下的王毛仲大吼一声。她以为这暴目魔王发现了自己的隐秘,差点吓得昏死过去!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却又听见王毛仲继续吼道,“这贱人定系宫中奸人!”
“毛仲!你疯了!此事跟蓉蓉有什么关系!”李守德却一把拖住想冲出去的王毛仲。
“哼!只有她才知守德住处。她交内书房钥匙给我,神情慌张,气喘吁吁!不久,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