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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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奉的什么旨?他怎么又身着官服啦?”公孙大娘这时渐渐清醒过来,她盯着王旭手中的圣旨和他那身绯色公服,惊急交加地思索着。突然,她心猛地一沉,“难道朝中又发生了什么大变故?难道太子被他们……”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不敢往下想了。
“他也捧着圣旨!”
“难道朝廷又起用这批滥官了?……”
书生们一见他手中展示着与公孙大娘那道圣旨一模一样的诏书,也都满腹疑虑地推测着,交换着惊惶的目光,他们又开始向道旁畏怯地退去。
“你们退他娘个什么哟?”见书生们丧失了锐气,见公孙大娘的仆从们呆望着他手中的黄绫圣旨收回了佩刀,王旭挤眉弄眼嘲笑着对方,“哼哼!东宫,东宫!能把王大人怎么样?咱王大人这检校郎,是先帝敕封的!连今上想罢掉,他老人家还显灵不答应呢!嘻嘻!这不!咱王大人又衣锦还乡啦!”
“啊!”
“原来朝廷真的又让斜封官复了职!”
“唉!”
惊讶、叹息、绝望交织着,从公孙大娘和其他人的心中涌出……
“哼哼!今上还敬畏着我们半分,东宫还敢拿我们怎样?我们不仅有先帝圣灵护佑,还有今上最为宠信的御妹太平公主为我们撑腰壮胆!”他又得意地扬着手中的圣旨,“这便是公主亲自为我王旭请得的圣旨:派我为宣慰使,来山西河北两道,慰劳被东宫和宋、姚、张等相爷罢掉的斜封众官!”
“啊?!”
“哼!”看到众人的惊愕神情,王旭缓缓地把宣慰诏放进袍袖,收敛了满脸的嘲笑,歪着嘴角,眯缝着一只眼,朝公孙大娘他们狞笑着说,“公孙贱人:‘天涯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尔自来!’你以为攀附东宫,就可把爷们怎样了么?嘿嘿!来人呀!”
“喳!”
他随身所带的二十来个佩刀执棍的衙役,应声走到他的面前。
“先把公孙贱人给爷捆于马后,少时带回爷的馆驿中去;赏这些穷酸,每人一百大棍,看他们还敢学郎岌的样子不!”
“喳!”
那二十多个凶恶强健的衙役,齐应一声,拔出佩刀,挥着棍仗,朝公孙大娘和书生们猛扑过来。东宫的侍从们明知寡不敌众,但见他小小五品官儿,竟敢命衙役横刀相向,也怒不可遏地重新拨出佩刀,冲上前去;众书生多数吓得两腿无力,跌坐在地……
“住手!”
一直怒视着王旭的公孙大娘,猛地推开身边的女仆,冲到双方的刀棍中间,朝他们大喝一声,同时顺手掀去帷幔,两道冷峻的目光射向王旭,“王旭!尔听一言相告!”
“唔?……”王旭盯着公孙大娘那因悲伤过度显得憔悴的脸,觉得别有一番风韵,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在他看来也更加清澈动人。而从大娘口中呼出的“王旭”二字,也使他乐不可支,“嘿!想不到数月前我现尽惨相,被她逼得走投无路。这才几个月?她却不得不在我王旭面前甜丝丝、软绵绵地喊我王大人的名字啦!……且听她有何事相求!”想到这里,他朝众衙役一努嘴,这些人会意地后退了半步。
“嘻嘻!你就讲吧!”他重又涎着脸,色迷迷地望着公孙大娘说。
“我来郎各庄,不识路径,求众士子引路到此,不期和你相遇于庄口!”公孙大娘强抑住自己满腹怒火和厌恶,尽量用平静的口吻对王旭说,“王大人既欲问罪于我,何不将我一人捆回馆驿惩治,让众士子各自回去?”
“让他们回去?”王旭听见这话,觉得好生耳熟,他猛然记起来了,不觉惊出满身冷汗来。他连忙后退了数步,指着公孙大娘骂道,“你这贱人,前年在惠月道场,你也是要我放走这些穷酸,过后却舞着你那两柄剑,差点要了我王大人的命!哼哼!今日你又来戏耍本官!来呀!”
“喳!”他的随从重新冲上前来。
“抓了这贱人!捉住众穷酸,给爷使劲地打!”
“抓呀!”王旭的随从们狂吼着,先朝执刀的东宫侍从扑去!众书生见势不好,跑得动的,也不择路径,就朝庄中,永定河岸,蓬蒿中……乱跑乱窜;跑不动的,吓青了脸,趴在地上乱抖。
“王旭狗贼!大娘和你拚了!”看着王旭的随从们已把六名东宫武侍团团围住,仗着人多势众,吆喝着,挥刀舞棍,越逼越凶,公孙大娘怒喝一声,一把撕去齐胸束着的月白色长裙,只穿着绿色镶边绸裤褂,迈开双足,在香车内取出她的双股剑,朝站在庄碑前指手划脚的王旭冲杀过去!
“妈呀!”王旭只听公孙大娘一声怒喝,还未回过神来呢,便见一团绿色,搅着两道旋风般的寒光,逼到了面前,他恐怖地大叫一声,忙朝碑下趴去!两眼喷射着复仇怒火的公孙大娘,早把右手的剑刃,朝王旭头上劈去。只见王旭把头一缩,“当!”的一声,剑锋砍在了残碑上,迸出了一团火星,剑锋折断了!
“快来人呀……”王旭见公孙大娘红着双睛,又扬起左手的剑,向他头上砍来,他丢魂丧魄地呼唤着随从,顺势一滚,躲开了公孙大娘的剑刃,赶紧爬起来,就往庄中逃跑。公孙大娘绕过庄碑,紧紧追在王旭身后。
王旭的随从听见呼救,调转刀棍,去救王旭。和王旭的随从们打得疲乏不堪的东宫武侍们,这时也赶紧在王旭随从们身后追着,想救出处境危险的公孙大娘。其中一个武侍,解下腰上的系绳飞刀,对其余武侍们叫了一声:“小心!”众武侍赶紧让开。只见他右手执着绳尾,在腕上缠了几圈,运足力气,叫了一声“着!……”便把左手执着的两刃飞刀朝王旭的随从们抛去!
“呵呀!……”
“哎哟!……”
随着绳端那飞旋的一道白光,王旭的随从中,有两三人惨叫着,抱着头,抚着肩,一下倒在地上痛得打起滚来。
“杀了这帮兔崽子!”王旭随从见伤了他们的人,又掉转头来逼向东宫武侍,其中一人,抡起大棒,绕到那施放飞刀的武侍后面,拦腰就是一棍。那武侍惨叫一声,口里喷出鲜血,倒在了地上!
“杀呀!”
“杀——!”
这一来,两方全杀红了眼。双手难敌四拳,五个武侍渐渐不支。
王旭见衙役重新回头去对付大娘的武侍,急得眼里冒火,怕得两腿乱抖,他委实没有力气再跑了。他见前面是一条小巷,巷口有株两人也抱不拢的大槐树,连忙跑了过去,一边大声呼喊随从们,一边围着槐树与公孙大娘兜圈子。公孙大娘端直了剑锋,围着那大槐树干,撵着王旭。眼看只差几步,大娘那锐利的剑尖,就可刺进王旭的后背心了……
谁知身体虚弱,怒火攻心的公孙大娘,却因猛转了几圈,眼前频频闪起了金星,只觉得天旋地转,树倒墙翻,顿时失去了平衡,身子朝树干边一个踉跄,噗通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王旭早已吓昏了头,哪里还顾得上大娘倒地不倒地。他仍围着槐树在转,直至跑到公孙大娘跟前,还以为公孙大娘兜了个反圈儿,向他杀来了呢,他下意识地跪在地上,死命抱着自己的头,喊了声“饶……”“命”字还没喊出嗓来,也倒在了地上,吓昏死过去了。
“你们还站着干什么!”当王旭苏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衙役们还往他脸上泼着冷水,而公孙大娘和四名女仆,则被捆在槐树下。大娘嘴唇发青,牙关紧咬,人事不省。王旭被冷水泼得直打寒颤,赶紧一头从地上爬起来,怒喝着那些鼻青脸肿、裤破衣裂的随从们,“还不把那些穷酸寻出,给爷乱杖打死!把这该死的郎各庄给我烧个寸草不留。”
“喳!”
“不忙!”随从们正要四处散开,他一眼瞥见槐树下那四个吓得脸色惨白的女仆,忽然恶狠狠地唤着众随从,“把这四个贱货拖进庄院中去吧,一会送她们从‘火路’上西天去!”
“是呐!”
听了王旭这个命令,众随从象馋猫闻见了鱼腥似的,一个个眉开眼笑地应着,如同一群恶狼,一齐扑向槐树下去抢女仆,他们两人拖着一个,三人抓着一双地朝临近的院落中去了。
“大娘!……”
“救命啊!……”
不一会,从这些院落里,传出女仆们悲惨的、绝望的呼号声。听着这呼号声,王旭象被人以轻柔的指法按摩着疲乏的关节那样,从里到外都有一种不可名状的舒适和快感。他一瘸一瘸地走到大槐树下,淫邪地望着呼吸微弱得如游丝似的公孙大娘,怪笑着说:“美妞儿,你就好好喘几口气吧!今晚回到馆驿里,我要好好在你身上,报答一下东宫对我们这批‘铜臭官儿’的大恩呢……”想到“东宫“,王旭忍不住羞怒交加地朝公孙大娘踢去……
“呵!……救……命……哪!……”
几乎就在这时,郎各庄的破败院房被王旭那帮随从们点着了!大火也象这些禽兽一样气焰嚣张地扑向原本已经破败不堪的朽椽枯梁,失去支柱的屋顶、泥墙在烈火中一座一座的倒塌了下来,发出巨大的声响;被糟蹋蹂躏后的女仆,又被衙役们捆住手脚,抛进了烈火之中;而被搜寻出来的书生,衙役们或当头一棍,或乱刀砍死,然后,统统被扔入烈火之中。
冲天的烈焰和刺鼻的血腥味,惊起了栖于郎各庄瓦檐、街树上的鸟雀,它们惊惶地叫着,拚命拍翅逃开……
火燃烧得越来越猛,给荒凉已极的永定河畔带来了这般热闹与喧腾;睿宗景云二年,即公元七一一年春天,似乎应随着韦氏的灭亡而重萌生机的这座庄子,却在烈火中从北平县境内永远地消失了。
火!
从李守德双目中喷出的仇恨的怒火,简直快要把这位奉命来河北搜剿重福余党的将军焚毁了!
他两手扯着蓝绫衫的下摆,恨不得将它撕碎,两眼恨恨地望着遭劫后的郎各庄。
失去旧巢、雏鸟的老鸦,在散发着强烈焦臭味的、灰蒙蒙的半空中哀啼,盘旋。
“哇……!哇!!哇!!!”
“得得得得……”
急促的马蹄声,把李守德的视线从劫后的村庄惨景上吸引过来。
“回禀李将军!”那骑着快马,身着便装的侍从,在李守德面前翻身下马,喘吁吁跪地察告,“刚才进城打探,听说那滥官被狗县令安置在赏莲楼歇息!”
“那,公孙大娘也定在那里了。”李守德心中揣度着,然后猛地从那侍从手里夺过缰绳,抬腿蹬上鞍镫。“我要叫那王旭狗贼,在我的飞刀下化为骨渣肉酱!”他的心声在狂呼!
可是,就在他要飞身上马时,一个声音却阻止了他——
“守德呀!逆王余党虽已丧胆,你仍应细心搜剿,防其死灰复燃!东宫离不开你和毛仲,你要早去早归,不可节外生枝,负我之望!”
……
“救公孙大娘、惩治斜封滥官,是节外生枝吗?”李守德忖度一会后,心中暗自判断,“这绝非节外生枝!”他又迈开右脚,上了鞍镫。偏在这时,他耳畔又回响起一个声音:“酒囊饭袋!刺毛猪!这次若不是玉花骢蹄受小伤,需我调治,我绝不会让你这只会使力不会用脑的家伙去往河北!我真担心你不能搜剿那伙逆党,反让他们把你捉了去……记住,酒要少饮,话要少说!太子告诫你不要节外生枝,只一心搜剿逆王余党就是!若你这次又因酒闯祸,看我不亲手宰了你这刺毛猪……”他踏上马镫的脚,又缓缓地退了下来。
……
“过来!”李守德突然叫那近侍,“来闻闻爷这气味!”
那近侍惶惶然地走到他身边,嗅了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