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第2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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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旁佛堂?”
“就是竹丛里的那座佛堂呵!娘娘说倘若还在,她要去礼佛一番!”
“唉!念奴……”
“阿翁,娘娘是想为三郎和大唐社稷的康宁,向佛祖祈祷!……”念奴不由高力士分说,硬把他向竹丛深处推去。
方才,龙武将军正领着前军约二百将士,护驾西行,才走出离马嵬驿约一里远近的地方,却听前面将士向他大惊失色地禀告:“发现胡贼禁军!”
陈玄礼和众将士们一听,猛地擎刀仗剑,勒缰停步,向前观望。
“难道禄山贼兵,不仅攻陷京师,还抄捷径,切断了我们西去之路么?……可怜我这区区数百饥疲残兵,怎能敌他数十万豺狼?……唉!”他感到安危已十分难料了。
“扑扑扑扑!”
就在前军惊疑之际,只听一阵声响,几名卫士,拖着一个矮瘦个子、头戴五狼头图形大燕禁军盔,身穿前缀“燕”字、后缝“禁”字软甲的安禄山燕朝禁军兵士,来到陈玄礼马前,喝道:“跪下!”
前军将士们一拥而上,围在那浑身血污的禁军兵士周围,七嘴八舌问道:
“狗贼快讲!逆贼攻陷长安了吗?”
“胡儿!长安眼下怎样了?”
“快讲!狗贼!……”
那兵士尚在昏迷中,经众人推掀喝问,才慢慢睁开眼睛,当他一下望见陈玄礼时,突然惊惶跳起,问道:“陈老将军!銮舆尚在这马嵬驿么?”
“呵?”
“汝、汝是何人!”
六军将士见他竟能认得陈玄礼,又说出这样话来,纷纷惊诧出声,把他围得更紧了!陈玄礼也纳罕喝问。
“快!快护銮舆向前赶行吧!”他却来不及回答,嘶声催促道,“陈希烈等贼已迎逆贼直入京师!”
“逆贼果已盘踞京师!”
“天呀!那城中人众……”
“惨不可言!长安已成了一座人间地狱!可恨逆贼狠如豺狼,毒甚蛇蝎。前日,将未能逃走的王公贵胄、六军眷属等,齐齐乱刀砍死在亲仁坊、他儿子灵位前……”
“天杀的贼呀!”
“爹爹!”
“我年迈的娘亲!……”
“儿哪……”
顿时,围在驿道上的六军将士一下捶胸顿足,呼天抢地地悲呼狂嚎起来……
“噫!汝这奸贼,竟欲散我军心!”陈玄礼闻言也僵在鞍上。但突然间,禀事者软甲上的“燕”字提醒了他,他猛地双手举刀,向那人骂着,一刀砍去。
“老将军!”那人并不躲闪,却悲呼道,“我并非奸贼,是从奸贼刀下逃出来的凌烟阁近卫刘德啊!”
“汝是……刘德……?”陈玄礼的大刀,停在了半空。
“刘德?”
“刘德!”
这时,哭吼的卫士中,有几个中年卫士,惊愕地扑上去,拉着、扶着、搀着、端详着,终于认出来了,频频呼唤着问道:“奸贼李林甫,到底没有害死你!……”
“我把牛贵儿……杀了!”象回答活着的伙伴,又似在告慰死于凌烟阁中的近卫兄弟之灵,刘德望空应道;接着,他又悲哀地低头喃喃道,“可……岳母……珂娜都死了,公孙大娘、李氏兄弟也死了……还有那么多惨死的人啊……到底还是他们……李林甫、杨国忠……把这国,把我们的家……”
“刘德!刘——德!……”
刘德,在一片惊呼中气绝了!
“老将军!不除祸根,我等绝不护驾西行!”
“请直言谏君:割恩正法!”
“还要我等为败国奸贼靖道护行,我等那惨死于亲仁坊前的亲人冤魂,岂能宽恕我等!”
“老将军!……”
“罢啦!”
听前军将士越吵越激烈,陈玄礼惊恐万状地意识到眼前已出现不可逆转的险兆!他一捋银须,提刀挥臂,大喝一声!“祸国者,禄山逆贼也!国忠堂堂右相,尔等岂可造次!”
“哼,老将军!”一位羽林将军,愤然应声驳斥道,“还记你当年在平韦中,也曾慑于韦后淫威,今上赶到,对你所说的一段话么?”
“……”
“今上见你犹豫,朗声说道:‘立于将军刀下者,乃弑君误国之祸根,何来堂堂皇后!’”说到这里,那羽林将军声嘶力竭地吼道,“今杨国忠一如韦氏逆贼,将社稷败毁到如此地步,分明是误国祸根,何来堂堂右相!”
“……”
“不除此贼,六军不服;六军不服,圣驾岂能得安?”
“……”
“老将军!你若不肯奏告今上,我六军将士,自去兵谏今上:割恩正法!”
“对!兵谏今上:割恩正法!”
“老将军!……”
“……”
“老——将——军!”
正当陈玄礼被困在前军将士包围中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从驿馆东头,传来一声呼喊,众人回头一望,竟是人人欲诛的杨家父子!他们的突然出现,却使陈玄礼等人愣住了。
眼看右相父子便要临近众人,偏这时,一群随驾逃出的外邦使者,从林荫里钻出来,挡住右相的坐骑,诉苦道:“我等不通此处语言,又不熟悉此地情形,无法求食讨水,望右相设法,解我等饥渴!”
―个羽林将军突然向左右将士递去一个眼色,一下举起佩刀,朝右相父子处指着,乍然喊道:
“杨国忠父子与胡虏谋反呀!”
“斩除国贼呀!”
应着他的怒吼,前军将士也一齐红了眼,如离弦之箭,挺戈横刀,朝杨家父子扑去。
“大……人!”
杨国忠尚在回答吐蕃等使之问,杨暄却已听清了那喊声,看见了冲来的将士,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他恐惧地对父亲叫了一声,同时朝父亲坐骑猛抽一鞭,纵开自己手中缰绳,慌忙没命驰逃。扑上来的兵将们,有的乱刀砍死了那些呆立在驿道上的使节,更多的人追赶着右相父子。
陈玄礼见六军大乱,急得两腿乱抖。但当他见杨国忠父子纵缰逃走时,却又咬牙切齿地取下弯弓,顺手从箭袋里拔出三枝雕翎铁矢来,弯弓搭箭,“嗖、嗖、嗖!”三箭直向杨国忠父子飞去。紧随杨国忠身后的杨暄坐骑陡失前蹄,长嘶一声,腾起后腿,那被抛起的杨暄被首尾紧衔的三支箭齐齐射着后心,他惨叫一声,跌下马来,死于驿道上。杨国忠被那失蹄之马猛地一撞,跌下坐骑。六军将士一拥而上,乱刀齐下,把右相砍成了碎块。尚不解恨的将士,又砍下右相的头来,用枪尖挑着他发髻,跑上马嵬驿西门门楼上,把那头悬挂在城堞的承枪钩上。
谁知门楼下面,韩国、秦国夫人正在那里歇息,陡听喧嚷,携手走出门洞探望,正被杀红了眼的六军将士撞见,将士们怒吼道:“斩杀祸国妖姬!”两国夫人还未明白过来,已被六军将士刀枪乱下,杀死于门洞前。
“既杀国忠,贵妃不宜供奉!”人群中,有人高声提醒众人。
“不除贵妃,我等难安!”
“兵谏今上,割恩正法!”
“围住马嵬驿!”
“走哇!”
六军将士们狂喊着,挺着带血的枪、靖着砍卷刃的刀,象决堤的洪涛,似摇撼天宇的狂飙,向马嵬驿馆冲去。
待陈玄礼催马赶到驿馆时,数百将士已把马嵬驿团团围困了。此时,他和六军将士的心情一样:“不杀贵妃,终是我等他日祸胎!”于是,他也提刀勒缰,投入到围困馆舍的兵将中。
他的出现,使狂呼怒喊之声大振,天地为之颤摇:
“恳请陛下早除贵妃,割恩正法!”
“不除妖姬,六军难安!”
“恳请陛下从速割恩正法!……”
“驿外何人喧哗?”上厢房里,头晕目眩的皇帝,忽听驿外人喊马嘶之声骤起,暗自惊诧地屏息静听后,深为不安地问身边那神色惨变的南宫供奉小鸭儿。
小鸭儿见问,忙向驿外跑去。
很快,他脸色如死灰般出现在翘首急待的皇帝面前,正要禀告,一眼瞥见昏睡于仙音怀中的贵妃,猛的就是一个寒颤。他焦急地扶着皇帝,走出上厢房,几个宫人忙紧随皇帝身后,来到厢房前堂,小鸭儿这才一头跪下,颤抖奏道:“国忠……谋反……已被六军将他父子……”
“……怎么?”
“杀了!”
“啊!杀……了!”
宫人们一听,都抖成一团,蹲在地上。
“是。六军将士现在驿前……”小鸭儿说到这里,不知是因连日饥乏交加,还是被驿外险状震骇,一下子也瘫在了皇帝足下。
皇帝一听“六军将士现在驿前”这句适,眼神骤然散乱。他从抖成一团的一个宫女手中,拿过竹杖来,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向驿门走去。
“大家!”
一声惊呼,迎面传来。从佛堂赶回驿馆的高力士,阻拦着皇帝。
皇帝由高力士扶着,颤巍巍半天说不出话来。
“奴婢去驿外看看就来。”高力士忙将皇帝安置在堂上的一把破椅上坐下来,气急败坏地出了上厢房院门。
力士归来颤抖着跪下,默然无声。
皇帝挣扎着,抬起头来,两眼凄惶地望着高力士:“难道他们杀了杨家父子,尚不遂意;还要……”
“大……家!”高力士也不敢拖延了。他急促奏道,“玄礼及六军将士,言国忠谋反受诛,故贵妃不宜供奉,齐请陛下……”
“……?”
“割恩正法!”
皇帝一个趔趄,竹杖失手坠地。高力士忙立起身来,扶住险些昏倒的皇帝。
“唉!”皇帝长吁一声,慢慢缓过气来,命力士拾起竹杖,一步步出了堂门,向院门走去。
“大家!”高力士见皇帝神情反常,忙牵住他的袍袖,哀哀急问,“大家要向何处去呀?”
“朕,要问问玄礼去……”
“问玄礼?”
“朕要问他:朕的堂堂宰臣,无朕之敕,怎可擅杀!”
“陛……下!”
“朕还要问彼:六军怎敢言贵妃不宜供奉,要朕割恩正法!……”
“陛下!”高力士见皇帝神智如此失常,又惊又怕,一头跪在地上,双手紧抱皇帝双腿,悲声呼唤道,“今众怒难犯,六军闻逆贼血洗长安,杀王公贵胄、六军眷属于亲仁坊,悲愤交加,怨国忠不以平乱为任,致国家今日奇祸!不仅杀了他父儿,两位夫人,也齐死乱兵刃下!……大家,社稷安危,在顷刻间!愿陛下宁神圣裁!”
“啊?逆贼竟已……攻陷京师?”
“是陈希烈、崔隐甫、牛贵儿等逆贼迎降,引入京师的!”
“血洗了朕的……京师,杀了朕的王公贵胄……”
“还有护驾六军的眷属!……”
被这骇人讯息震撼的皇帝,渐渐清醒过来,他陡然明白过来,安禄山豺狼之师已入长安,与他警跸之地的马嵬驿,不过百里之遥;而驿馆外的数百护驾六军,正逼迫他割恩正法,置贵妃于死地,才肯继续前行。一想到眼前的处境,皇帝掩袖恸哭起来。
“大家,”高力士见皇帝已明白过来,忙洒泪奏请道,“玄礼要奴婢转奏大家:他与六军护驾尽忠之心,可鉴天日!望陛下以社稷为虑,割恩正法,以安六军将士之心!”
“高卿!”皇帝依在力士肩上,跺足悲呼道,“国势到了如此地步,乃朕不明之故!贵妃日在深宫,与她有何相干?为何饶不过一娇弱嫔妃!”
“大家!……”
“高卿!”皇帝却喘着气阻止力士禀奏,颤声计议道,“记得仓促出京时,卿曾将宫中珍宝,急急装藏三箱,以备我君臣不时之需;今朕求你将那三箱珍宝,尽数抬于驿外,作为彼等斩杀谋图不轨的杨国忠父子、兄妹的赏赐……求玄礼晓谕六军:朕知过也,放过贵妃吧……”
“……”
“高卿!”
“……”
“高~~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