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第2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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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吧!或许还会将敌击退,那,将是不世之功呵!
这念头却被封常清的沉痛告诫打乱了。“这位以善于治军闻名于安西诸道的本军先锋虽身残而心高,岂会放过建功立勋的机会而作此狼狈状?”回头再想:“河北、河东、河南三道在数日间尽插降旗,也可知朝野间所说逆贼不堪一击、安禄山不日授首的话,实是轻敌妄言呵……”
他又想到自己那十一万新募之军,连刀枪箭戟尚使用不来,更不用说排兵布阵!常清前军失利,尚有原宥处;若我大军失利于陕郡,龙颜必然震怒!……高仙芝顿时感到脊背发冷,他一拍佩剑之柄,“就依君之见!我军即去潼关与潼关之军会合,以御逆贼、保长安!”
“慢!”就在高仙芝作出决定,正欲命众将来大帐下达此令时,牛贵儿却乱晃着双手,阻止起来。
刚才,牛贵儿见高、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御敌之计,仿佛身边没有他这么一位捧着天子尚方宝剑的监军似的,他已深感不快;此时,事已议定,二人仍无意向他禀请,便欲下令,他忍无可忍,想出一个借口,要挫挫二人的傲气。
“敌军离此,仅三百三十里之遥,”封常清见牛贵儿居然在这紧要关头出来纠缠,焦急地提醒道,“望监军大人欲言则从速!”
牛贵儿听封常清的口气,似乎他倒成了自己的监军,他“哼”了一声,对高仙芝道:“副元帅,天武大军屯陕御敌,乃今上旨意。今欲退守潼关,也应先奏请今上降旨后,方可施行吧?”
“贼兵已逼临西京门户,”高仙芝已看出牛贵儿的心思,冷冷答道,“我军只好一面前往潼关,一面烦劳监军将此情上奏圣人了!”
“你还知道我是监军哩!”牛贵儿暗自一声冷笑,他想,“就此收场,日后那跛子和这高丽杂种,更不把咱牛监军放在眼里啦!不成!还得绕他二人一绕!”于是他又一摇头,“慢来!”
高仙芝愠怒地发问:“监军还有何言?”
“我大唐朝没有这种规矩吧?”
“监军这是何意?”高、封二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先行后奏!”
“事出非常,”高仙芝按剑的手,已气得哆索起来,“不如此,大军战败事小,只怕西京就要保不住了!”
“依旨行事方是臣子本分。”牛贵儿也铁青着脸道,“先斩后奏、便宜行事,只有我监军可如此!”
“监军大人!”高仙芝听他这口气,再见他那副傲慢地抱着尚方宝剑的模样,愕然地呆在帐中,气得说不出话来!封常清气急交加,拍案而起,指着牛贵儿道,“征战之事,岂是儿戏,容你如此拖宕么?灵昌之败,罪自在常清。但是夕常清欲领兵于河岸布防,你兀自纠缠不休,以至使常清醉于沉沉梦中,而致六万之众,不战而败;更悲惨的是,万名降卒尽被逆胡坑杀于灵昌!你我皆成国之罪人,你不急思补救御敌之策以赎罪,还一味纠缠什么!”
“你……你……”牛贵儿一听封常清不仅不俯就,反而将灵昌失利之罪,也加到了他的头上,他又惊又怕,又恼又怒,一头跳起来,一把抓住封常清胸襟,道,“你目无君父,还血口喷人!好好好!姓封的,你若是好汉,随我回京见君评理!”
高仙芝见状,忍无可忍,跨上一步,一把推开牛贵儿道:“在辕帐中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监军既然欲回朝奏请,且请自便吧!”
牛贵儿被高仙芝这一推,差点绊个四脚朝天。又听他如此训斥自己,更觉受了奇耻大辱。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拔出尚方剑,将二人立斩帐中;但当他看见二人都铁青着脸,手按佩剑,对自己怒目而视时,不禁暗想,“随从只剩十来人,又皆在帐外,若我冒然动手,他二人岂肯束手待毙。我怎是这两个武夫的对手?……我不如即回朝中,向大家奏告!”他一边朝帐外退着,一边虚张声势地朝二人连声说“好!好!你们等着”。出了辕帐,他气呼呼地唤过小宦官和宫中小儿来,扶他上了马。然后领着随从们,取道虢州,望西京而去。
高仙芝、封常清望着他的背影,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封常清将高仙芝扶坐帐中,这才传令全军众将官齐来辕帐,商议军机要事。
西京南内新射殿中,长信宫灯照着御案。头戴白纱皇帽、身着狸毛箭衣、外罩狐裘的皇帝,盛怒而又惊奇地从暖榻上一下立起身来,对显得苍老而又疲乏不堪的高力士指着案上一件麻纸急告文书道:“再念!再念!”
高力士怕皇帝盛怒不已,会伤及神智,欲作劝慰。但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半句可以暂缓龙颜的话来。他只得艰难地俯身伏在案沿,对纸念道:“丁酉,禄山逆贼陷东京。天武军副元帅高仙芝从平卢、范阳节度使封常清议,夜统全军退走潼关。贼寻至,我军狼狈走,无复部伍……士马相腾践,死者甚众。禄山即以其将崔乾祐屯陕郡。至此,临汝、弘农、济阴、云中郡皆降于禄山……”
“日前该军监军牛贵儿泣奏于朕,”皇帝愤愤然地打断了高力士的念奏,“常清在灵昌,轻敌贪杯,致使逆胡乘隙得渡黄河,遂陷灵昌,而虏势大张!彼逃至陕郡,复与仙芝私议弃陕奔潼关,又丧地数百里,连失四郡!并盗减军粮,使众军怨朕而丧斗志!……封,高二人,罪极矣!”
“大家,”高力士从潼关归来后,便发觉皇帝轻视了禄山叛众之势,日日只关心前方将士是否已奏献俘,却不甚询问敌我交战之状况。再则因禄山之故,皇帝情绪极为恶劣,对边帅边将,讨贼诸将,都暗怀猜疑之心。此时听皇帝口气,高、封二人性命堪虑。故力士惶恐异常地离开御案,对皇帝谏道,“逆贼之虎狼之师乃十数载惨淡经营而成!而天武军十万之众,尽系新募之徒。高仙芝率军去潼关,虽有差池,但因潼关两军合守,故逆贼被拒关外,使得长安无忧!牛贵儿之奏,颇不实,望大家……”
“常清轻敌以招致河南失陷,京畿危急;而封、高二人,又胆敢目无君父,擅率众军退潼关,丧师惨重,失地数百里!对彼二人不予严究重治,虏氛何时得靖!”
“大……家!”
“卿不可再为对朕及社稷怀二心者辩白!”皇帝猛地提高声音,嘶哑而干涩地说,“为朕草敕吧。遣牛贵儿前往潼关斩高仙芝及封常清,以儆他人效尤!”
高力士只好躬身而退,奉敕起草敕书去了。
“过信、过宠,致社稷有今日之奇祸!”皇帝见力士奉敕退入侧殿,独自感叹道,“若不再示之以天威,东征北伐不仅难于早奏凯歌,只怕武夫之中,安禄山、封常清、高仙芝辈,会泛滥成灾矣……”一阵夜风穿过帘笼,宫灯之焰,被风摇曳得半明半暗。虽瑞炭吐暖,殿门重掩,但身裹裘袍、已入古稀之年的皇帝,仍觉得阵阵凉气袭入足心,直贯脑顶。“从开元二十四年以来,十九年来,隆冬初春,皆在华清宫温汤中避此寒气。谁知七十初度,朕却要守在这寒意袭人的南内射殿中,度此长夜……始闻安逆反定,这才几日,却连丧三道!难道二十四郡中,竟无一义士了么?”
“启奏大家,”殿外值宿太监,匆匆上殿跪奏,“右相领平原郡司兵李平,进宫见驾!”
“快,快宣二人上殿!”皇帝闻之,急忙下敕。
当值宿太监将右相杨国忠、平原司兵李平引入殿中时,皇帝仍未归座,却眼巴巴望着进殿而来的李平。二臣见状,慌忙一前一后,在殿门内一头跪下。李平因初次见君,又是在这种情况下觐拜天子,他激动地哭了起来。
“二卿平身吧。”皇帝见李平乌纱、绿袍上尽是尘垢,脸色蜡黄,两眼黑晕团团,好似大病缠身的模样,“也不知他如何躲过逆贼刀斧,方来到京师。”皇帝的眼里充满了爱怜之意,对李平,也对右相一颔首,敕道。
“启奏陛下!”二人谢恩后,右相奏道,“平原太守颜真卿,特遣本郡司兵李平,归奏河北平原、饶阳、常山诸都御敌事!”
“卿且奏来!”皇帝注视着李平,道。
李平躬身奏道:“壬寅,逆贼安禄山,遣其党段子光,将杨光翽、李憕、卢奕三公首级,遍传河北诸郡,以示其凶焰难敌;至平原,我郡太守颜真卿,即将段子光拿下,腰斩示众!”
皇帝听到此处,兴奋地站了起来,对杨国忠道:“颜真卿能如此真乃豪杰!”
“圣君天下,岂乏忠勇之士!”杨国忠笑着恭答道,“逆胡授首之日,定不会远也!”
“卿往下奏来!”
“领诏!颜太守将杨光翽、李憕、卢奕三公首,续补以香蒲之身,大棺敛之。即召请饶阳郡太守卢全诚及清池尉贾载,盐山尉穆宁,清河尉张澹等至平原,共祭三公。当日,颜太守对本郡所募勇士万余人,及卢太守等各所募数千或上万勇士,谕以举兵讨安禄山之大义,以至涕泣!士皆感愤。当即共推颜太守为盟主,军事皆与禀议。颜太守并遣亲客怀藏讨贼檄文密牒,潜入上谷、博陵、常山、赵郡、文安诸郡……”
皇帝关切地忙插话问道:“诸郡作何区处?”
“诸郡多应!”
“真卿眼下作何计以御逆胡?”
“启奏陛下,”李平答道,“颜太守已命心腹前往常山,潜告从兄常山太守颜杲卿,乘逆贼西进、河北空虚,联兵断逆贼归路,使其生后顾之忧,以缓西入之谋!”
“哈哈哈哈!”皇帝拊掌大笑起来。他感到浑身发热,便将裘袍腰间玉带松去,踱着步,眼里闪着近日少见的兴奋之光,又一次赞道,“颜氏昆仲,真乃忠臣!”他走近李平身边,问道,“彼等尚有何求于朕?”
“启奏陛下,颜太守请陛下遣重兵急据太原以作河北之援!严敕潼关守将坚守潼关,以挫逆贼妖氛!”
皇帝深然其说,频频点头:“如此,贼四方遇敌,而西来无望,逆胡死无葬身地矣!”说到这里,皇帝稍作思索,唤右相道:“国忠!”
“陛下!”
“取左库钱帛,遣使太原,命太原尹王承业,广募勇士,以援河北讨逆众军;加颜真卿户部侍郎兼本郡防御使;征颜杲卿为卫尉卿兼本部防御使;加司兵李平为本郡防御副使。即赐告身文书!”
“臣领敕!”
“臣叩谢吾皇天恩!并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人叩拜欲出,皇帝又唤住右相道:“国忠,冬尽春来、卿可晓谕前军将士:朕期冀天宝十五载元宵大酺狂欢之际,在朕那花萼相辉之楼,与民同祝平逆大捷!”
“臣领敕!”
大唐天宝十四载腊月癸卯。
监军牛贵儿,领着随从并刀斧手百余人,自西京抵潼关天武军大营。来到辕门前,他一边下马,一边对小宦官道:“令高仙芝、封常清二人接旨!”
小宦官即去辕门朗声呼道:“监军大人命高仙芝、封常清二人接旨!”
门前将官见牛贵儿捧着尚方剑、擎着黄麻敕书,身后领着上百凶神恶煞般的刀斧手,已骇得一下子黄了脸。他支撑着跪在辕门前对牛贵儿道:“副帅正在查巡各处防务,尚未归帐,封大人现在帐中。”
牛贵儿听了,拉下脸来,对那将官道:“尔速去唤高仙芝,只说令他从速回帐接旨!”说完,领着随从、刀斧手进了辕门。走在前面的小宦官,拖曳着嗓音喊道:“封常清速来接旨呀!~~”
帐中,封常清正在起草谏疏。自随高仙芝兵退潼关以来,他才发现西平郡王、兵马副元帅哥舒翰风疾病甚,不仅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