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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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袆衣给本宫展开!”她仍画着眉,头也不回地命令着。
“呵呀!”陡地,她觉得左胳膊被人一把抓住,那嫩嫩的皮肤,细小的筋骨,怎经得这么搓扼?她痛得大叫一声,又惊又怒,正欲大发其威,回头一看,顿时惊得魂飞魄散!
原来是高力士!
他那红润的脸上,仍如平素那样,荡漾着一种卑微的笑意。可是他的右手里握住的已不再是为皇室宗亲驱蚊赶蝇的拂尘,却是一柄锋刃雪亮,寒光逼人的宝剑!
“高……”
她一下猛省过来,可是反而变得更加惊慌,浑身颤抖着,刚喊出一个“高”字,就被高力士一剑挥去,连“力士”两个字也没喊出来,就血如泉喷地倒在画眉梳妆的镜台之下了。
“割下首级,和武逆延秀的一齐装进一个匣子里!”高力士命令近侍将官,“留一千监门将士,查封公主府;其余众军,随本监军去凌烟阁前,向临淄王殿下缴令!”
宗楚客和唐休璟、韦巨源等大臣,分别在承天门前,中书省衙署内忙成一团,安排着明日的朝贺大典。
唐休璟和韦巨源年纪太大,布置承天门的一应诸务,他们都帮不了宗楚客的忙,只好在中书省衙署内,搞贺表和祝诗祝赋。别看唐休璟年过八十,韦巨源也七十有二,但搞这类文字,比那些中年官员老练多了。他们在这方面,堪称才思敏捷。比如韦老相爷吧,他在则天皇后手里,是有名的“白吃朝官”,则天皇后主要念他年近古稀,还坚持闻鸡而起,进宫朝参,才没有让他回去抱孙子。但中宗复位不久,有一天站朝之时,他突然在殿上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起来,满朝文武和御座上的两位万岁莫不以为这老儿发了疯症!正要叫值日金吾扶他下殿时,他却一头跪在惨紫帐下,高声奏贺道:“恭贺皇后陛下!大贺万岁!臣在朝班之中,陡见皇后陛下的衣笥裙下,升起五色祥云,此乃国之祥瑞!臣不敢隐瞒,特此奏闻两位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班文武一听,纷纷移开笏,抹眼睛,想看那惨紫帐下有几朵彩云?结果是任他们揉烂双眼,也绝无一丝云的影子可见!这一来,不少人为他捏了一把冷汗:欺君之罪,三族难保!众人正等着看他白花花一部胡子,溅满鲜红的血浆时,不料那惨紫帐后,却传来皇后陛下叫殿中史官速记祥瑞的口敕!第二日,中宗皇帝又授了他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宰相之职。众官这才有的跺足、有的捶胸、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嗤之以鼻起来。
今夜,坐在他对面、闭着眼作吟哦状的八十老人唐休璟,心里却在揣度:“这惯撒弥天大谎的老平章,只怕明日在承天门前,又要奏皇后陛下的头上,金龙显影了吧!”
“哼哼!可惜你没第二个儿子去娶奴才的女儿,为你重换袍冕了……”七十二岁的韦巨源,也在假作删辞改句之态,偷偷斜视着那形如僵尸的老平章。这唐休璟,本该退朝的了,可是谁知他“老骥伏枥”,志在台阁之心不死。八十岁那年,终于想了个办法,多方请托,求韦皇后的贴心近侍尚宫将军娄氏的情,让自己的儿子娶了那奴才头儿的千金。这一着也很有效!八十一岁的致仕老人,又被中宗委以宰相重任。
新主登极,邀宠须妙计。两个老朽,又把主要精力放到最需要的方面去了。
“生封万户侯,死上凌烟阁!宗某平生之愿足矣!”宗楚客坐在黄罗伞下,气宇轩昂地望着承天门前如蚁的工匠,拈着青须,踌躇满志地想。
机遇!不是机遇,让他和已故的武三思结交上,任他如何披肝沥胆,也不过老死在小小太仆卿的职位上!可是他自从有了那次机遇后,很快便进入了台阁。而今,区区宰相又算得了什么?为韦氏一统天下的决策人,封侯封王,世代承袭,福荫绵绵,转瞬即到!只等紫宸殿上金鼓五响……
“咚、咚、咚咚咚……”
就这时,他猛听得似乎传来一阵鼓声,可是当他收摄心神,四下环顾时,只见马秦客如兔蹦鹿奔而来,脸色惨白地一头扑在他的黄罗宝盖之下!
“宗、宗大人!大事不好!”
“呵?”
“我等正侍奉皇后陛下于太极殿护卫先帝的梓宫,不料苑总监钟绍京率着无数丁匠,杀入了太极殿!……”
“呵!”宗楚客听报,象被雷击一般,轰的一声,浑身上下,软若棉絮。他嘴唇颤抖着,好不容易才问出一句,“皇后陛下今今今在何处?”
“由杨均大人护卫着,往万骑营中避乱去了!”马秦客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陛下令我要你召回兵部崔大人,平定叛逆!”
“呵……!”
“杀呀……!”
就这时,从白兽门方向,传来了天崩地裂的喊杀之声。宗楚客从这喊声中已预感到作乱者绝非小小一个苑总监,他稍稍稳住神,疾忙一把拉起马秦客,喝令衙署差人,仍执鞭仗剑,督率承天门前的百工,继续施工;他二人却往安福门逃去。
羽林将官陈元礼返回本营,向所属万骑将士宣告李隆基的讨韦大令后,便举起他的铜柄大刀,领着众军,直取玄德门。谁知到了玄德门前,只见铁门大开,旌旗倒地,原来这里的守将早已闻风溃逃了。
陈元礼未经一战,便夺回了玄德门,虽说顺利,却因未斩得韦氏守将的脑袋,少时在凌烟阁无功可奏,他的心里怏怏不乐。但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他只得一面安排兵将留守,一面点齐人马,去凌烟阁会师。
就在前队扬着他的姓氏大旗,经含元殿,引着万骑人马正要穿过丹凤门时,前队忽然间卷旗敛声,变得肃静异常。陈元礼正在诧异间,那前队突然如水分龙,缓缓闪开,他勒住马缰朝前面闪出的开阔地带望去,啊!韦皇后和一群宫嫔出现在队前!
“啊!”刚才还在为未得韦氏将官首级遗憾的陈元礼,此时刚一触到韦皇后的目光,立刻又惶恐地避开了去。他明明知道此刻大军戈矛所指的,正是这个图谋社稷、害得天下不宁的妇人;然而,一旦面对势倾五岳的皇后威仪,又不禁胆怯、颤栗。他自己也不知为了什么,竟一头下了马,放开大刀,“咚”地一声在马头前伏地跪下,其他将士也忙随主将倒戈放矛,跪伏在地。
一见黑压压的一支人马出现在含元殿侧的宽阔砖道上,仓皇逃命的韦皇后也惊恐万状,她忙看旗上,不是什么“韦”字,而是一个斗大的“陈”字,这位皇后差点晕倒在地!但大出她所料,那前队见了她,不是横冲过来,竟恭敬地闪开,那威风凛凛的主将也下了坐骑,率众跪地恭迎!……
“陛下!这是勤王之师!”这时,早已吓得面如黄土、一扫平日威风的杨均,惊喜地向仍在迷惘中的韦后禀奏。
“这是天助本……后呵……!”刚才,在太极殿中宗的梓宫旁,半滴泪水也流不出来的皇后,听杨均这一禀奏,望着跪伏于地的众卫士,泪水如串珠断线似地掉下来。杨均偷眼望去,只见这四十出头但仍不失“丽人”风韵的韦后,在这场大惊之后,云髻零乱,脸色青黑,此时被泪水一浸,那密织的皱纹尽从残脂败粉处显露出来,配上她浑身珠翠,真象一个老妖婆!
“尔等勤王有功!”她终于振作精神,重新摆出皇后的威风,“速去太极宫,将逆贼钟绍京等翦除之!”
“啊?”
一听这咬牙切齿的口敕,陈元礼才陡地意识到面前的这个老妇乃是被讨伐之人,哪里需要他去率众恭迎,他嚯地拿起大刀,站了起来。
“待五鼓早朝时,”韦后以为陈元礼是领旨欲去,忙又许诺道,“本后将于承天门,为卿等翦除临淄王等三府贺功授赏!”
“怎么?临淄王殿下难道……?”刚刚清醒一点的陈元礼,又被韦后这句话弄得发起怔来。
“陛下已下诏了,尔等还不快去!”杨均见陈元礼呆立未动,又摆出平日那副狐假虎威的样子来了,他走过去指点着陈元礼训斥起来。
“杨均!”陈元礼认出这个眉清目秀身着紫袍的大臣来了。他冷笑一声,顺手一刀,杨均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身首两处,倒在地上了。
“呵!”
韦后一见陈元礼这个举动,恐怖地大叫起来,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那些宫嫔也吓得一齐乱抖着,没有一个人记起应把她搀扶起来。
陈元礼横着大刀,朝韦后走过去,离韦后还有两步左右,猛地举起刀来!
“逆贼大胆!”突然,韦后猛地从地上撑起身来,指着举起刀来的陈元礼,声色俱厉地喝道,“尔胆敢弑我堂堂皇后!”
“堂堂皇后!”这句话如雷贯耳,陈元礼的手臂顿时耷拉下来……
“陈将军!”
突然,丹凤门前尘烟滚滚,一支人马出现在韦后和宫嫔的身后,一团银色火焰从人马中跃出,李隆基仗剑勒缰,出现在陈元礼面前,他朗声对陈元礼道,“立于将军刀下者,乃弑君误国之祸根,何来堂堂皇后!”
“杀!……”
一片杀声,在含元殿上空震荡!
“嚓!”
陈元礼运足臂力,猛一挥大刀,朝惊立着的韦皇后砍去!
公孙福老汉一边喜滋滋地为客人导着路,一边摸着放在贴胸袋里的一锭黄金,高兴得须发直抖。
“金菊这个丫头!老大了还不知世理!我把这位客人带到澧河渡口,这么一大锭金子,就是我公孙福老汉的啦!”他怎么能不高兴嘛,辛苦了四十多年,经营那么个客店,盘出去,还换不回这金子的一半儿呢!五十两呐!“只等把这位客人送过澧河渡口,我就回城去,再盖两架房子……嘻嘻,菩萨照看我老汉哩……”
“老丈!”身后那个客人气喘吁吁地招呼他,打断了他的筹划,“到渡口还有多远?”
公孙福老汉赶紧抬起头来,四处望了望,急忙回答:“快了,快了!前面就是定昆池了。过了定昆池,不足四里路,就到澧河渡口了!”
“定昆池?”
紧跟着公孙福老汉身后的那位客人,一听“定昆池”三字,不禁显出几分迟疑的模样来。他心事重重地长叹一声,突然加快了脚步,连公孙福老汉都追他不上。
过了定昆池,他们又走了半个时辰,便隐隐听见了远处传来的流水声,那客人好象实在走不动了,停了下来,公孙老汉也只好停下脚步,等候着他。
“哎,老丈!请你给我寻点水来吧,我实在渴得难受。”客人十分疲乏地对公孙福老汉说。
“这……”公孙福老汉面有难色。
“老丈!”那客官从头巾上扯下一方玉饰来,递给他,“望你……”
公孙福老汉一把接过那方玉,赶紧揣进贴胸口的袋里,才说,“哎!客官!这里是有名的乞丐洞,水,只怕脏呵!……”
“不妨!不妨!”
公孙福老汉便走出官道,朝一个破窑走去,看看无门可敲,便伸着他那胖胖的颈项,朝黑洞洞的、冒着酸臭味的窑里喊道:“有人么?请行个方便吧!”
窑里应声走出一个须发老长,衣着连隐处都遮不住的男子来,听说公孙福老汉要水,转身钻进洞去,不一会,拿个破碗端出一碗水来。那客官大约是实在熬不过了,三步两步抢了上去,双手接过碗来,一仰脖子“咕噔”一声,就喝完了。
“我,我还要一碗!”他把碗朝那乞丐递去,喘着大气,咂吧着嘴说。
那乞丐点点头,去接碗,他的目光一触到要水者的脸,突然怔住了。
客人并未察觉对方诧异的神情,只顾把碗递过去。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