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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唐明皇-第19部分

小说: 唐明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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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天化日之下,他还老担心陨石陡然坠下,打烂了自己的头呢。

此刻,钟绍京这位总监大人,远远不是担心陨石坠头了,而是已明显地看见山崩地裂!他为这陡然出现的事态所震慑。平日的义愤、忠诚、谋略早已灰飞烟灭,唯一的行动是:掩上重门,躲在自己的卧堂凉榻上发抖、呻吟。

“我干了些什么事呢?这,这不是鬼迷心窍了么?开罪于连皇帝都敢毒死的皇后,这,这不是拿性命开玩笑么?……”

他用那有力的十指扯着自己的发髻,象第一次发觉自己过去行动的危险似的,在榻上昏昏然地喃喃自语。

本来要过一个开心的老母节的。他的妻子是个烙饼的高手。那些饼被她烙得有两尺大小,薄如蝉翼,酥而不脆,五味俱全。他又是个掷饼的能手,可以把妻子精制的烙饼随手往上一掷,那饼儿打着旋儿一下就可飞上葡萄棚顶,少说也有两丈高哩……可是,就在天将晚时,雷雨大作,掷不成饼,他扫兴得近乎伤心起来。就在他闷闷不乐的时候,羽林将官葛福顺象个幽灵似的窜进府来,告诉他:中宗被毒死,韦后已将闯入大明宫的太平公主囚于神龙殿,并由韦元、韦温统辖南北卫军,向相王、临淄王府下手了!

“啊?”钟绍京听了葛福顺这番话,象被天雷击中似的,差点扑倒在厅堂中。

“临淄王爷的府邸,是麻折冲‘围困’!哈哈!临淄王爷已将外应之军准备停当,并命王、李二将传话我等:听候号令,里应外合,一举翦灭韦氏逆党!”说到这里,那身躯如厅前石墩般浑实的羽林将官,兴奋地一拍他的后背,朗声大笑,“总监大人,你我创功立业的机运来啦!哈哈哈哈!”

“这,”钟绍京被葛福顺的笑声震得更玄胡了。他拚命掐着自己的虎口,才使自己清醒过来。他结结巴巴地反问一句,“这,真要干起来呀?!”

“哈哈!”葛福顺以为他是被即将发生的大变化弄得兴奋过度,因而语无伦次了呢。所以他又发出一阵会心的大笑,并叮咛他,“望总监大人将暗道为临淄王爷预备妥当!明日在承天门城楼下再会吧!”说完一拱手,迈着阔步,走出了府门。

钟绍京望着远去的葛福顺,仍在云飞电闪的夜空下发懵。

而他的妻子,年轻的总监夫人,已在耳房听清了葛福顺所讲的一切。很快洗净双手,在厅堂正中的佛像前焚起了三炷香。

“你?”钟绍京被那飘入鼻中的香烟惊动,一转头,不解地询问夫人。

“君举大事,妾特为君祈之!”

“举大事?”

“翦灭人神共弃之韦逆,为方今天下最大之伟业!妾当助君,共伺暗道,以迎临淄贤王入苑!”

“暗道……”

钟绍京听妻子这一说,才记起刚才葛福顺的叮咛,他条件反射似地走向卧堂的凉榻前,正欲从枕箱暗柜中去取钥匙……

“总监大人!大事不好!”隔了不多时辰,钟夫人又领着羽林将官葛福顺的心腹小校跑进卧堂,一头跪地急禀:“陈、葛、麻等将军被国舅韦元捉拿,囚于西内苑,由长安令韦播看守起来了!”

钟绍京一听这话,眼斜口歪,一下子坐在榻沿,四肢瑟瑟颤抖起来。他的妻子也神色顿变,但却撑持着问那小校,“眼下兵卒的士气……”

“夫人!”那心腹小校泪水夺眶而出,“我等恨韦氏久矣!更兼适才韦元、韦播二贼当着我等之面,毒打陈、葛、麻等将军,我等更恨不能食其肉而寝其皮!只是呵,夫人,蛇无头不行,兵无将难战。望总监大人尽早报与临淄王爷知晓,迟了,天下又将陷入水火之中了……”

说到这里,小校不敢再有耽延,匆匆拜辞绍京夫妇,返回羽林营去了。而总监钟绍京却早已支撑不住,一下倒在了凉榻上……

“事不宜迟,”总监夫人见丈夫如掷在葡萄棚顶的烙饼,软耷耷,不动也不摇,发起急来,忙俯在榻前催促他,“君当即由暗道去往兴庆坊,议一挽回之策!”

“什么?”钟绍京听了这话,索性把身子往榻里一缩,似乎怕妻子把自己硬推出送死一般,频频以手指着大门方向:“闩死它!闩死它!咱们和李三郎再也不能有什么往来啦!”

“唉!君家怎么啦?”他的妻子一听这话,大吃一惊。

“我说你这妇人是怎么啦?”钟绍京见妻子不命人去关好府门,又怕又气,“这可是灭九族的事呀!你以为是儿戏么?”

听了丈夫这话,总监夫人气恼得跺着脚对他说,“妾岂不知此举乃大凶事!只是近年来凡临淄王密议之事,君皆参予知闻,更为其备暗道、选战马,今日欲悔,则已晚矣;今日欲绝,则难绝矣!与其既不能悔又不能绝,莫如求神相佑,与天下同心,共灭韦氏逆党,于死中求生!君家还是快去暗道迎候临淄王爷吧……”

一听妻子这番话,钟绍京的眼珠又开始转动起来,而且越转越快,“是呀,”他紧张地思忖着,“此刻紧闩院门有什么用!三府被灭,羽林将官被捉,岂有不供出我来的?与其落得那样一个下场,不如立即领人前去暗道埋伏,那李隆基如果来了,我在暗中射杀他,再献于韦后,不仅性命身家可保,还会……哈哈!”他差点笑出声来,猛地一下从榻上跳下来,脱去便服,叫妻子:“快!取我的弓箭来!”

【文】钟绍京变化如此之速,他的妻子反倒觉得可疑了,不觉问道:“君家是去迎候王爷么?”

【人】“叫你取什么,取来就是了,何必多问!”钟绍京深怕临淄王先他一步,进入禁苑,发起急来,“这是要命的关头呀!”

【书】钟绍京的妻子听出了丈夫话里的弦外之音,深知自己“君家”品性的她,明白阻拦也没有用,她泪水盈盈地摇了摇头,到隔壁厅堂里为他取弓箭去了。

【屋】钟绍京在卧堂换好甲胄,还不见妻子将弓箭拿来,正欲进去看看,恰好妻子气喘吁吁地捧着他的黄杨弓和插着二十四支翎箭的箭袋出来了。

“君家快去吧,可千万要小心呵!”妻子用忧郁的目光看着他,并指指箭囊,“这是君家特制的‘见血封喉’毒箭,不到时候,君家切勿乱动这箭囊呵……”

“唔?‘见血封喉’?”钟绍京一边把箭袋绑在腰间,一边应着妻子的叮咛。突然,他从自制毒箭的箭名上,品出味儿来了,“好个‘见血封喉’!好兆头呀好兆头!封侯!封侯!”他兴奋地叨念着,一头拱出了卧堂、正厅,来到了中院。

“来人呀!”钟绍京立在庭院之中一声呼唤,立刻从左右厢房里跑出四十来人,身披甲胄,腰佩利刃。

钟绍京朝这些人迅速扫了一眼,然后点出十个彪形大汉来,说:“放轻足步,去暗道假墙!”这十名被他点出的侍卫,忙弓着腰,跟着他出了府院,穿过通往芳林门方向的梨树林,来到暗道假墙跟前。

原来为便于李隆基到禁苑中和羽林将官秘密议事,从兴庆坊到入禁苑的南门芳林门间,钟绍京选择最为隐蔽的一段,暗和贴心侍卫拆去了一堵夹墙,而另安活动木门一扇,外涂粉泥,造成假墙。钟绍京、李隆基各有暗锁钥匙一把,可由此秘密出入。

“尔等拔刀在手!”钟绍京把十人安顿在墙边花木丛中,对众人低声令道,“若我矢镝一鸣,尔等即可拥上奋力砍杀!”

众侍卫忙拔出佩刀,眼睁睁地盯着暗门假墙的动静。钟绍京此时却仔细地斟酌着他的每句话中的每个字。他的口令是如此的含混,这并非是他的糊涂,正相反,是体现了他的精细处:这批侍卫虽是他的心腹之人,可是,他知道临淄王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闹不好,弄巧成拙,岂不要铸成大错!钟绍京暗自警告自己,万不能提“李隆基”三字。要是泄露出要向李隆基举刀的话,这十个心腹中有几个会听从?他太无把握了!也正因其如此,他才在发了口令后,在心中暗叹着:“李隆基,他太会收买人心哪……”

这时天空还下着大雨,闪电把漆黑的夜空照得雪亮。“轰……!”

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雷鸣。在雷鸣声中,钟绍京好象听见墙那边传来“得得得得……”隐隐可辨的马蹄声!侍卫们也相互交换着眼色,然后把眼瞪得溜圆,死死地盯住假墙。

钟绍京一手执弓,一手心急慌忙地提着箭囊。听着马蹄声响,他浑身又颤抖起来。他想起了妻子焚香祈祷的举动,也忙仰望雨泻电闪的夜空祈祷起来:“苍天!佑护我吧!佑护我能战胜那天神一般的临淄王!……”

临淄王李隆基乘着照夜白,带着乔装成羽林卫士的李守德,一出赏秋堂,便朝王府之西的牌楼急驰而去。穿出牌楼,绕过荷池,一座人工垒成的假山便横在眼前。李隆基勒住马缰,翻身下了照夜白,李守德早已抢先接过马缰,要牵它向前,李隆基却又夺回马缰,用马鞭一指假山右方的底部:“快!不可误延了!”

李守德早应声跳到马鞭所指的方向,原来那是王府通景凤门的暗道的道口,上面是一块生铁口盖,李守德运足气力,用手抓着盖柄,猛一推,那可容一人一马前行的暗道便出现在二人眼前。李守德牵着马下了道口,在道壁上取出备用风灯,用火石打燃了火纸,将灯点着,在前面引路,李隆基却早借着一道雪亮的闪电进了暗道,朝禁苑而去。……

率领羽林卫士暗暗包围兴庆坊的国舅韦温,正领着一队兵士,在兴庆坊通向景凤门方向的小街上巡逻,他得意洋洋地想:“那李三郎正在咏着什么‘掷饼诗’吧?……哼!只待大内诸事齐备,高、崔两部一到,就要让这个从潞州任上跑回来的小小别驾,魂归潞州!……”

韦温万没想到:就在他的足下,就在他洋洋自得地要让“小小别驾,魂归潞州”的时候,李三郎已畅通无阻地向着芳林门方向,疾步前行了!

雨渐渐小了,雷声也越来越弱。芳林门外的夜,比平常显得黑。

“得、得得……”马蹄声在假墙前戛然而止。

李隆基掏出怀中钥匙,朝假墙暗锁锁眼戳去……

李守德早已拔出佩刀,准备门一拉开就跃出去。宝刀寒光射在假墙上,是那样的耀眼。有了这把所向披靡的宝刀,有李守德的那颗赤胆忠心,但尽管吉凶叵测,李隆基内心感到十分坦然。

“咝咝、哐!”

钟绍京听到假墙后面传来熟悉的开锁声,立即朝十名近侍一挥手,那十人便猫着身子,横着刀剑,窜到假墙两边;钟绍京哆哆嗦嗦地从箭囊里拔出两支箭来,拚命支撑着自己的身躯,张弓搭箭,瞄准假墙。

“哐!”

李隆基将钥匙留在锁眼里,用手拔出莹锋剑来。李守德擎起飞刀,走向了假墙。李隆基却一把把他拖回来,附耳命他:“随我马后!”

“殿下!”李守德急得一下子跪到他面前,求他让自己走前面。

“守德!”李隆基一边搀起李守德,一边附耳悄语,“总监虽一时胆怯,不敢作内应,但正因此情,他亦不敢将此道禀告韦逆……”

“可那黑贼如起歹意……”李守德焦急地提醒他。

“他别无本事,不过会射几支翎箭,”李隆基推断着,安慰家将,“他若起歹意,我在马上以莹锋扫之,比你步战为好啊!”

“殿下!”

“我等顺天承命,天必佑之,”李隆基打断家将的恳求,又给他打气,然后叮咛他,“尔飞刀厉害,无我之命,只准威吓,万不可杀人!”

“……奴才遵命!”

李隆基跃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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