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战场Ⅱ--旧时的遗骸-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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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昧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又过了二十分钟左右,他们离峭壁不到五十米了。这个距离看峭壁,它已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隐隐散发蓝绿色的光芒。许多柱状的岩石凸出于海面,越接近峭壁,柱状岩石就越高大。千万年海水冲刷,这些岩石或多或少呈现出向大海的方向倾斜的姿态,根部粗壮,头部尖锐,仿佛是公元273年,由高卢帝国残存的不列颠士兵修建的木桩,随时准备阻挡号称“世界光复者”的罗马皇帝奥勒良麾下的重甲骑兵冲锋。
突然不远处传来几声尖锐的吱吱声,跟着是重物拍击水面的声音。身后才哗啦一下,身体前方又是扑通、扑通的响,似有许多大鱼正跃出水面嬉戏。
噗——
一条海豚纵出水面,离开海面超过三米,才砰然落下。它溅起的水花还未消失,接二连三的,至少五条海豚以相同的姿势纵出,又纷纷落下。明昧的目光在海面上跳跃,追随着看不见的海豚的踪影。十几秒之后,海豚们果然再一次从她预测的地方纷纷跳出,砸得海面砰然作响。
这可不是狩猎。虽然它们在合围沙丁鱼群时会以跳跃的方式,逼迫聚集在一起的上百万条鱼惊慌失措,从而分散开来,但不会采取同在一起的策略。海豚的集体行为模式与狼差不多,它们不会傻到会以为聚在一起跳跃,就能让鱼自动送上门。
这些海豚体积可不小,普通的鲨鱼它们并不害怕。不知是风打起来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明昧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凉。海内没有大批鱼群通过的迹象,但那些海豚还在不停的跳出水面,范围始终只在二、三十米的范围内,隐隐绕着某处绕圈。
海面之下有东西……
她正看得发呆,帝启拉了她一把:“来!”
两人朝海豚跳跃的地方游去,快要接近时,明昧叫道:“等等!我的箱子!”
帝启把系在腰间的箱子递给明昧,明昧说:“撑住我。”帝启抱住她的腰,让她腾出双手打开箱子,取出一只潜水手电和两个水肺。这种水肺戴上能提供最长七分钟的氧气供应,缺点是构造简单,下潜深度有限,最多不能超过五十米。明昧的手在手枪上摸了良久,终于没有取出,关上了箱子。她游到一根石柱旁,将箱子系在上面。
“你不带枪?”帝启有点意外。
“所以你要保护我啊!”明昧朝他眨眨眼,深吸一口气,带头潜入水中。
进入水中,才发现其实不用手电也行,因为约二十几米深的海底,有一团蓝幽幽的光芒。光芒随着海水而波动,看不清究竟是什么,几十条太平洋斑纹海豚就在光芒周围盘旋游弋,。
他们持续下沉,很快就接近了光源。那是海床上坦露出的一个洞口,不知什么原因,洞内发出光芒。远处看是蓝色的光,隔得近了,颜色变成了淡淡的青绿。
洞口的形状很怪异,洞壁边缘有许多石柱,一根根向外凸出,活像某种巨大的古老生物,从胸口往外爆裂,把肋骨炸成了这个模样。石柱上长满了珊瑚,一群群的鱼被光线吸引,在洞内钻进钻出。看来斑纹海豚是被这些鱼吸引而来。
明昧抓住一根石柱,稳住身体,和帝启一起朝里面看。
洞往下并不深,两三米之后就转而向一侧延伸。明昧和帝启对望一眼,心思都一样——怎么像条人工开凿的通道?
帝启比了个手势,当下一步进入洞内。两人转过弯,顿时暗叫一声糟糕。洞内挤满了明昧能想象到的热带海洋里的所有生物,从水母、海星、珊瑚、海葵等低等类,到各种高级鱼群,甚至有两条侏儒角鲨。也许是被外面觅食的海豚惊吓,这些鱼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动也不动一下。别说通过,就是伸一只手进去恐怕都困难。
明昧她灵机一动,把手电的光调到最亮,突然打开,光线直射鱼群。洞内虽然有光,但毕竟非常微弱,此刻手电骤然亮起,所有的鱼齐刷刷的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明昧不住晃动手电,逼着鱼群们一再后退。她正得意,帝启忽然从后方抓住了她,朝她做了几个手势。
这手势很奇怪,明昧摇摇头,用眼神向他询问,蓦地背心一痛,被一条鱼狠狠撞了一下。
明昧一惊,还没回过神,又有两条鱼冲上来,其中一条的身体骤然膨胀,无数刺突出身体,扎得明昧差点吐了水肺。跟着又是二十条,跟着是一百条……突然之间,所有的鱼都朝她狂冲过来!
明昧忍着手臂的剧痛,就要关手电,却被帝启一把夺过。帝启拖着她连退两步,奋力一扔,手电在洞壁上一弹,打着旋的向上飞出了洞口。扔手电的同时,帝启将明昧拉紧怀里,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身体死贴在洞壁上。身旁轰然作响,像是刮起了台风,鱼群发疯似的向上涌出,向手电追去。数不清的鱼鳞、鱼鳍、硬壳、尖刺……犁田一般越过他们的身体。
帝启背朝外面,身体挡在明昧之前,饶是如此,明昧的肩头、手臂、小腿等处仍被刮得剧痛。她把头埋进帝启的胸膛,一声不吭,等待这场风暴过去。
几十秒之后——长得好像有几百年——鱼群终于全数冲出洞穴,把几只毫无准备的海豚冲得七荤八素,追随着手电而去。帝启和明昧又等了片刻,才慢慢放松。
帝启没有吭声,明昧却知道厉害。她忍着疼痛,绕到他身后查看,见他背后的衣服被刮成了无数布条,里面的肌肤更是血肉模糊。明昧看得心惊,指指箱子,又指指上面,意思是赶快出水,好给他包扎。
帝启摆摆手,一把扯下衣服,拉着明昧继续往前。鱼群虽然跑光了,附着在洞壁上的低等生物还在,它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堆在一起,把洞壁完全掩盖住。但游了一段距离,两个人同时停了下来,惊异地打量四周。
洞穴太规则了!
即使到处覆盖着生物,光线也暗淡,洞壁也弯来弯去,但也能清晰地看出,洞壁非常规则。最突出的就是直径几乎一样,也没有任何大的凸出部位。在这海底几十米深的洞穴行走,简直像走在一根巨大的下水管道里。
这下两人更忘了疼痛,加快速度向前游去。两分钟后,他们转过一个几乎呈270度的转弯,往上游了片刻,毫无准备的,突然哗啦一下从水里钻了出来。
洞穴一下变大了三四倍,直径达到十几米,也呈现极度规则的形态。洞内空气非常湿润,有股浓浓的腥味。洞壁到处散发出黄色的光芒,如同无数顶灯、壁灯,照得洞内一片光明。两人又游了一段距离,才相互扶持着爬上了岸,抬头张望。
这段洞穴没有下面那么多的水生生物,但也覆盖着厚厚一层硬壳。帝启用手掰了一块细看,是矿物质、细菌、藻类等的混合体。那些散发光芒的,应是某种发光藻类的聚集体。再往里抠,洞壁变得非常潮湿,厚厚的全是沉积类物质。
帝启略一沉吟,突然砰的一拳打在洞壁上。洞壁稀里哗啦地垮了一大片,然而伸手摸进去,仍是沉积物。不知是因为年岁过于久远,还是因太过潮湿之故。看来想要看到洞壁真正的模样,非得用工具凿进去不可。
“走吧。”明昧一开口,声音低沉得吓了自己一跳。洞内气压和湿度让人极不适应,两人的脸不知不觉都憋红了。两人顺着洞穴往前走,每走一步,脚下都有无数细小红色的螃蟹钻出,匆匆忙忙爬开,又钻入其他缝隙之中。
走了几十米,又潜入水中。几十米之后,又是一段充满空气的洞穴……两人就这样一会儿走一会儿游。方位已经辨识不清,但大致是缓慢的向上走。
等到第五次冒出水面,明媚因长时间潜水,肺里痛得厉害,双腿更颤抖得几乎站不稳。但帝启不停,她一声也不吭,在帝启的帮助下爬上岸,眼前赫然大亮,进入到一个巨大的洞窟之中。
这个洞窟高度至少有两百米,两侧宽也有五六十米,四周全是高达二三十米的岩石。两人像从下水道里钻出来的老鼠,一时有点不大适应这样的变化。
这个洞穴似乎像是天然形成,洞壁一部分是非常粗糙的火山岩石,一部分则是滴水造成的乳石。但奇怪的是,脚下的地面有规律地拱起,虽然铺满碎石、海里的钙化物质,看上去他俩仍然像站在一排排管道顶端。
好在管道很快就钻入岩石里面。他们往前走了一段,头顶的风忽然吹得猎猎作响,一些水滴滴在身上。明昧反身仰头看,她几乎快躺在地上,才看清楚头顶上方七十米有个庞然的洞口,外面就是闪烁的星空。那洞口大约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呈较为规则的矩形,从明昧的角度看过去,活像一幕巨型屏幕。
整个洞壁被一种诡异的红光照亮,他们像是爬进了北欧诸神巨大的壁炉里。明昧已累得没有力气多看多想,拖着沉重的步子跟着帝启继续向上攀爬。忽的一阵风吹来,明昧当即呀的尖叫一声。
帝启忙回头看,却见明昧飞快蹲下,双手捂住胸口。原来她缠在胸前的布被刮破好多处,风一吹竟然散开了。明昧面色尴尬,声音却仍然沉静:“等我一下好吗?”
她等了片刻,抬头看,帝启不退不避,反而走上两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明昧强压狂跳的心,冷冷地问:“有什么问题么?”
帝启笑着摇摇头,说:“没有。只觉得你很眼熟。”说着转身走开。
明昧重新缠好,憋着一口气把头发也梳理整齐。帝启的话她不懂,但心中却止不住地怦怦乱跳。他认识自己?问题是,他与前任执玉使密谋时,自己还根本没进入执玉司任职。他知道自己是执玉司的四号,拥有特别执行权的人,那只能算是“认识”,跟眼熟有什么关系?这话好不莫名其妙。
明昧扯下一根布条,把头发紧紧扎在脑后。这里的地面变得越热,空气也变得干燥,充满硫磺味道。不时听见沉闷的砰砰的声音,仿佛重物坠入泥浆一般。
她扎好头发,和帝启一道爬上一片高高的岩石。岩石之下几十米深,是一条宽阔的熔岩河流。这条熔岩河至少有三十米宽,暗红色的岩浆缓缓移动,仿佛一头炙热的怪兽,从洞穴一边的暗道内钻出,又钻入另一头的暗道里。也许它的尽头深入大海,千百年来无休止的向外延展,但至少在这里还看不到凝滞的迹象。
熔岩内部的气体不时砰然爆裂,炸得岩浆四处喷射,像一朵朵烟火飞起老高,在空中迅速湮灭,变成黑色的碎屑溅落下来。不过虽然是碎屑,温度也至少在百度以上,溅到人身上可受不了。然而两个人瞧也不瞧一眼熔岩河流,从爬上岩石的那刻起,就一直死死盯着河对面那片高大的、人工修整过的平台。
在如此险恶的地方,以岛上完全原始的工程技术,修建宽达一百平方米、基台高三十米的平台,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平台修建得非常规正,上面却是乱七八糟,无数根不知什么材质的管道堆放在一起。管道从平台中伸出,搅成一堆乱麻后,纷纷插入其后的黑色火山岩。插得最高的管道耸立起约五十米高,与洞顶只有不到四十米距离。这些管道的直径最小也在两米以上,偏偏看上去软绵绵的,弯弯曲曲地向上延伸,看上去活像无数根耸立着的十二指肠,说不出的别扭。
他们头顶的石壁上,也到处凸起,如同管道相互交叉排列。不知经过了几百几千年,风雨浸湿,熔岩爆发,硫磺等气体的熏蒸,这里所有事物的表面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土黄色的石灰质,早已看不到本来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