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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清末那几年:一幕未散场的潜伏传奇-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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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死,我怎能负她呢?甭说是负她,就是有一丝这样的念头,我都觉得对她不住。张目一家却觉得一切都皆是因他们哥儿而起,又感到对我不住,于是今日款酒,明日请饭,无一日消停。我尤其见不得他们夫妻赔着笑脸的样儿,还时不时提起续娶的事。有一天,我真烦了,便说:“往后,别再与我说续娶不续娶的话了,我听着锥心刺骨。”三娘则说:“你才多少岁,一个人怎么熬一辈子?”我们俩一句接一句地拌起嘴来,四只眼瞪圆了彼此瞅一会儿。林驿丞过来,将我们拉开,对三娘说:“哪见过你这么烧包的,人家九儿才去了多久,你就总把续娶的话挂在嘴头上,李耳兄弟是那样薄情的人吗?”王品也跳出来说:“是啊,总得过一年半载的再提,才合道理。”他们这么一插嘴,三娘舌头一伸,说道:“这么说是我仓促了。”我知他们几个是演双簧给我看,我只是不去说破。

我和我的丫头子在客栈里突然成了宝贝疙瘩,都供着。见了我,不说的强说,不笑的强笑;我的丫头子什么都吃头份儿,张目的俩小子一抢,就挨鞋底子。这反而让我很不受用,觉得浑身不自在。每日里我最怕的就是睡觉,一闭眼,便听见九儿在耳旁絮叨;我也不敢与她对话,怕吵醒丫头子,吓着她。忙点上灯,披衣坐起,深感痛苦,心如刀割箭穿一般。王品心细,怕我弄出意外的事情来,就叫他媳妇搬到我家与丫头子做伴,再扯我住进他屋,通宵饮酒聊天。九儿忌日,王品陪我置办了祭物,并香烛纸马之类。站在九儿坟前,见周遭夕阳古道,衰草黄花,不禁悲从中来,痛哭了一场,几欲晕倒。王品瞧我伤心到这步天地,也是摇头嗟叹,更与我形影不离。哭得疲乏了,我瘫坐在地,却见身后早已站满了客栈中的人,个个陪着我长一行短一行地流泪,倒让我过意不去了。林驿丞搂着我道:“世面上都说,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那是他们人心隔肚皮的人才那样。在客栈,咱人人都是哥们儿弟兄,都是知己,有苦有难只管倒出来,就是大伙儿陪你哭也是个慰藉,你说是不?”我擦掉鼻涕眼泪,连连称是。

“我往后再不落一滴眼泪了,只一门心思附于我家丫头子。”“不光是你,我们客栈里的所有人也都得高看丫头子一眼。”林驿丞冲在场的人说。

三娘道:“谁要敢不给丫头子一个好脸,我头一个不答应,就夹棍、拶子、板子、鞭子、嘴巴子给他一个全。”

我笑了。“你当你是个开衙门的呀?”

“不信,你就睁大眼瞧着。”

“我知道有你们在,丫头子不会受屈。”

“知道这个,你就不必太为她走心了。”

平静了一阵子,三娘见我家里外边两头跑,着实辛苦,就要将我家丫头子接到她家去。我听了,犯踌躇:“恁小年纪,岂有过门嫁娶之理?”三娘说:“谁说眼下就要娶来,不过就是接我家玩上几天,你怎么如此多的世俗念头?”这一说,倒是我的错了。丫头子又小,只知道到张家有孩子跟她一起就伴儿,也嚷嚷着要去。我万般无奈,只好退一步,让她去了。言明只住七天,到七天头上,我要接,三娘找个理由把我挡了;又过七天,再去,三娘还是舍不得放丫头子回来。并说:“你要是寂寞,就找个伴儿陪你吧。”看她嘴唇努来努去,似有笑我的意思,我只好空手而归。王品又来拉我同去听戏,想想,自打我娶了九儿,戏楼子就很少去了,那些戏班的角儿也没再见过;趁我现在晚上闲得难受,不如跟王品去散散心。也许听听熟悉的二黄,心里能舒展些。

在戏楼里,王品告诉我,这一阵子世面上发生了不少的事:先是洪宪皇帝龙椅没坐稳就死了,再就是吴佩孚和张作霖干起来了,张作霖眼看就要入关了,眼下南边掌权的是一个叫孙中山的新任大总统……我问他:“说奇道怪,这么大的变故,我怎不知道?”王品说:“头些日子,大伙儿见你的心思不整,没敢知会你。”

听戏的当中,我突然问王品:“要你看,林驿丞究竟属哪一头的?”王品沉吟一会儿道:“瞅着他的五行变化,十之八九他是跟孙中山一路的。”经他这么一说,我立马也有了清心通灵之感,点点头说:“跟我估计的差不多。”

散了戏,我心宽展多了。夜归路上,我深吸一口空气,不禁大声吆喝一声:“苦啊!”王品怕周遭街坊骂街,拽着我跑了。

王品说:

打发媳妇搬到李耳家去住,李耳则来与我朝夕相处。天天面对面有扯不完的淡,倒像是又回到头些年我们都没家室拖累时的光景,纵情饮酒,豪侠义气。好在也没人再辖制我们了,我媳妇虽说时时过来看看,叮嘱几句,但她的心思都在那个她从警察手里领来的孩子身上,暂时顾不上管我,我也乐得自由自在。

这几日里,我跟李耳无话不谈。他谈起当初剃发时,我跟张目如何死也不肯剪辫子的旧事,顺便挖苦了我们一番。现而今,我们客栈里的人都将辫子剪了,就是年老的也不例外;那些嫌不顺眼的只在脑瓜顶上扣一顶瓜皮帽。我媳妇总怕我二人饮酒太多,有伤身体,少不了絮叨;我俩都唯唯允诺,她一走,就又放开肚量,一醉方休。我媳妇才过门时,见客栈里的人多少都有些神头鬼脸,着我切莫与他们胡混下去,只夫妻二人闭上门读书作画;待相交下来,才知这伙子人都是肝胆相照之士,反倒比我与他们走得更近些,也更勤些,日日笑语喁喁,甚是投机。客栈里的人也都给我媳妇挑大拇哥,夸她心善,说话也伶俐;还说比起只知死读书的王品来,他媳妇不知要透达多少。

为此,我郁郁寡欢了很多日子,心里别扭。我媳妇又眉眉眼眼地哄我,枕席上也极力讨我欢喜,倒让我觉得自家过于小气了。三娘家的哥儿被拐了,我媳妇一边开解三娘,一边帮着照应厨下,不至于让住客栈的人饿着,忙了好半晌。我发现了她的能干,不能说是十分,也够得上八九,更是钦佩不已。可是,这两个来月,她有些着慌——结婚数月,在床上我二人也算勤劳,却迟迟不见她肚中有动静。她怕自己不能生养,耽误了我王家烟火,所以,才收养那个警察领来的孩子。一个是想要这个孩子给我家招来一两个哥儿,再一个是她实在生不下一男半女,这个过继儿子也还是个依傍。我劝她:“咱结婚才几个月呀,你就急成这样?”我媳妇说:“还不是盼着我早有了喜,也有脸早接你老娘过来,叫老人家看着高兴。”我万想不到她的心思竟如此缜密,真是天上碧桃,月中丹桂,聪明到我刚打个哈欠,她那里即刻就送过枕头来。我从不曾跟她细说过要接老娘的事,她怎就知我日夜想念我的老娘亲?那日,我爱她不够,少不了与她春风一度,着着实实地奉承了她一回。两个人枕边私语,被底鸳鸯,说不尽的恩情美满,你欢我爱。

又过了两个月,我媳妇竟害起口来。我大喜过望,可并不见她眉舒柳叶,唇绽樱桃。我问为何,我媳妇说:“就是有了喜,也不知胎位正不正,将来生得顺不顺。”唉,心思太重。我又着三娘请来郎中把脉,言说一切都好,她这才放下心来,露出了笑模样。我说:“这下踏实了吧?”我媳妇道:“那还不赶紧修书一封,请老娘来住上一住,我一个做媳妇的也好在膝下尽尽孝。”我即刻写了一封家书寄出,不到半个月,回函来了,说是老娘已由大哥陪送动身,二十几日便可到达通州城。我夫妻二人忙着收拾房子,添置家具。林驿丞得知,干脆拨出一间上房,省去我不少麻烦;听说我老娘有老寒腿,又砌了火炕。老娘来的那天,全体出动迎接;老娘见客栈门口跪了那么多人,个个一口一句老娘招呼着,直乐得合不上嘴。直说看上去左边十八罗汉,右边三十六天女,跟神仙无异。我逐一介绍过,哪位是驿丞,哪位是三娘,又说:“都是儿的知己好友,相处得亲如一家,故而都称您为老娘。”老娘流着泪说:“你有这么一班好兄弟照应,我也就心安了。”林驿丞又给我大哥安置妥下处,拉去饮接风酒。

我夫妻俩跟老娘述说一遍家事,老娘知道我媳妇已经身怀六甲,更是喜不自禁。我媳妇还把我们收养的儿子叫来,给奶奶磕头;老娘脱下一只手镯,戴在孩子手腕上。大哥歇息两日,急着回返,留也留不住,只好送他乘船走了。我让他代我向宗族乡党问好,大哥应了,又将老娘的吃喝习性一一告知;我叫他放心起行,自会尽心竭力。从码头上回到家,见老娘正在犯愁,问她怎的。她说收到一堆的帖子,客栈里各家都邀她老人家去;她又不会分身术,一时没了主张,不知先去谁家好。我媳妇出主意说:“不如把席面摆在大厅里,各家携各家的吃食,拼成一桌,齐聚一堂不是更热闹吗?”我也觉得这个主意不赖,便赶紧挨家去通报,人人都说好,就这么定了。回来跟老人家一说,我老娘这才长舒一口气说:“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当晚,老娘独坐一桌,在大厅正面,下手两旁一男一女再各列一桌,笑脸相陪。老娘直说:“还是你这里好,热闹,瞅着就开心。”三娘过来敬酒说:“我们都没了长辈,您老就是我们大家的老娘。住下来吧,哪里都不要去了,我们众人一起孝敬您。”众人又叫老娘坐定,大拜了几拜。老娘含泪说:“这样一来,我岂不成了瑶台玉宇的王母娘娘了?”张目家的二小子比我还会说:“本来奶奶就是王母娘娘,跟画上画的一模一样。”老娘将他抱在怀里,爱惜不够:“这孩子真懂事。”三娘赶紧说:“这都是他干爹教导得好。”一屋子人都跟着起哄,说我这个铁嘴儿后继有人了,一厅的人热得跟火炭一般。我媳妇跟我老娘仿佛天生有缘,拉扯不断,总是唧唧咕咕说个不停。我媳妇最爱听的就是我小时候淘气挨戒尺的丢人情节,问个不休,我老娘也爱说给她听。我来阻止,娘俩儿还合起伙来赶我走。我现在倒好,一如磨道中的驴,任凭人家驱使,不免心上委屈,就说:“我的老娘,我却摸不到亲近,天理何在?”我老娘反而质问我:“是你老娘不假,难道就不是你媳妇的老娘吗?”我媳妇更在一边添油加醋:“说得是呀。”

不几日,我丈人、丈母娘过来拜过,几位老人偏也谈得来,字字中窍,句句合拍。改日,礼尚往来,我老娘又去我丈人家回拜,直说到天大黑,尽欢而归。我老娘说:“儿啊,自打你爹仙逝,我久已没这么畅快了。”我媳妇赶紧讨乖说:“那您老就久住下来,咱娘俩儿一起就伴。”我老娘居然满口答应:“那敢情好。”老娘一来,就成了客栈里的大家长,大一点的事,当事人都要找老娘帮着拿主意。因老娘也曾掌管过一大家子,倒也不憷头,即便她拿不了主意,听听她嘱咐几句也是好的。当老娘知道了李耳一家的遭遇时,就将李耳叫来,对他说:“似你这样品竹调丝,来来往往终不是个正务,还是要寻个媳妇过活,才为妥当。”平时,谁这么劝李耳,他早翻脸了,遇到老娘,他也没办法,只得唯唯诺诺。

他垂手低头说:“老娘说的是,待我为九儿守上三年,再做道理吧。”老娘虽已年迈,却还能洞悉精微,念他夫妻情分,也就不再逼他。只是我媳妇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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