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执着,一念相思-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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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片刻之后,但见满园茶雨,香气清幽、沁人心脾。诸人正觉玄妙,却见那池中开出一朵火红的莲花,莲生重瓣、其上金光流转,恍恍然不能直视。
迦业兀自微笑,只觉道家障眼之法,倒也不足为奇。正欲开口,突然埋首一看,顿时失色——他身上红色金钱的袈裟不知何时已然失了踪影,此时身上只着了一身黄色的僧袍!
“知观……”他开口唤得一声,突然又转头看向池中——那一朵红莲,不是他的袈裟所化,又是何物?
容尘子收了术法,茶雨骤停,那一朵红莲如一团火焰自池中冉冉而升,仍回到迦业手中。迦业再不敢托大,斟茶敬容尘子。容尘子并无得色,姿态不卑不亢,二人互敬,倒也一团和气。
刘阁老向刘老太太施了回眼色,刘老太太此时见了真本事,哪还犹豫,当即就喜笑着连连点头。
一场宴罢,容尘子同迦业虽奉行道法不同,倒也还相谈甚欢。容尘子博闻广记,迦业也算是得道高僧,二人相遇,又哪有不惺惺相惜的?
但迦业对容尘子身边这个河蚌仍然是没有好感,筵宴将尽时也话里有话地劝:“不论是信佛奉道,终究也是讲求不生妄心、守静内观。知观品行高洁贫僧素有耳闻,只是色之一字,易生杂念。虽有得益法门,终也不宜过甚。知观也须思之、慎之方是。”
容尘子还未接话,那河蚌已经脆生生地开口了:“大和尚好没道理,怎地如此怂恿我家知观?”
容尘子出言喝止,迦业也不能和女子分辩,并不答言。但那河蚌可是个小气的,她一直怀恨在心!
下午时节,刘阁老正和容尘子谈他新宅的地基风水的事,堪舆之术是容尘子的专长,迦业并不参与,只在池边望着那一池残荷,也不知思索什么。
叶甜也还能帮上些忙,自然跟在容尘子身后,姬妾们没讨到双修的妙方,正暗自计较不肯散去。
大河蚌蹦蹦跳跳地走到池边,冲迦业和尚就是一笑:“大师!”
迦业往后退一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女施主有何见教?”
大河蚌语言嫣然,那美目中仿佛凝聚着千顷碧海,波澜起伏美哉壮哉:“天好热啊,大师。”
迦业一怔,果觉这十月的天酷热无比,那河蚌笑容不敛:“这池水真凉,若能洗个澡就好了。”
“是啊,”迦业轻声重复,“池水真清凉。”
河蚌笑若银铃:“月色好,荷花也开得好。”
迦业眼中便暗了天色,夜色渐浓,皓月中悬,池中绽开了六月粉荷:“好美的一池荷花。”
他轻声赞叹。
河蚌缓缓往后退:“四下无人,下去洗个澡吧。”
迦业耳中只听见夏虫长鸣,风过荷叶,余香盈袖。他放下禅杖,开始缓缓脱掉黄色的僧袍,脱掉里面的中衣,再脱下灯笼裤、芒鞋。
大河蚌飞快地跑到容尘子身边,扯了他的袖角听他谈风水局。迦业大师正要脱里裤的时候,园中某姨太太一声尖叫。交谈中的容尘子和刘阁老俱抬眼看去。只见满池残荷边,迦业大师脱了衣裤,大有“到此一游”的意思。
容尘子一惊,连忙上前,右手食指凌空画符,口中念念有辞,片刻之后一声清喝:“破!”
迦业只觉眼前夜色猛然一荡,如墨般缓缓流尽,眼中又现一片十月艳阳。瞅见自己几乎裸奔,这位大德高僧心神俱震,他本以元神自傲,多年未逢敌手。如今遇到容尘子已是颇有感悟,又怎料有人能以区区幻惑之术魅了他去?
他抬眼望向那河蚌,一脸震惊。那河蚌却扯着容尘子的衣袖,只是笑:“迦业大师身在方外,可惜心在红尘。纵然骨格清奇、得遇良师,终究难得大造化。”
容尘子恼她顽皮,一甩拂尘,正敲在她背上,她哎哟一声,这回是真的差点打裂了背壳。
第二十六章:
下午,刘阁老带领着容尘子去看他准备建宅的地方,本意自然是带上自己小女儿,将叶甜和大河蚌留在刘府。但叶甜也懂些风水堪舆之术,且她几乎寸步不离容尘子,这时候自然要跟着去。
大河蚌被容尘子打了,正在生气,何况看风水又没有好吃的,她就不大愿意去。容尘子若是个嘴甜一点的,美言蜜语哄住她说不定也就跟着去了,但他乃出家人,又是紫心道长的首席弟子,自幼便深得四方尊重,养成了一副老成稳重模样。
多年来地位日渐尊崇,门徒众多,他时刻以师长自居,言行举止中规中矩、严肃刻板,又哪是个会开口哄人的?何况他乃正人君子之流,最是贵德行、辨是非,那迦业大师是佛门中人,虽然傲气,终无恶意,又岂可随意羞辱?
是以他不但不哄,反倒说教了大河蚌半天,大河蚌气恼更甚,当然更不肯和他出去了。
容尘子无奈,只得嘱咐了刘阁老一番,刘阁老自是百般应承,命厨房流水也似的送吃食去大河蚌的房间,不许间断。容尘子这才放下心来——只要吃食不断,她断不会擅离。
刘阁老刚带着容尘子一走,河蚌这边就围了些人进来。来的自然是刘阁老的姨太太,刘老阁曾为帝师,他的小妾穿戴俱都贵重,甚至不乏天子御赐之物。
如今十六姨太就送过来一对玉如意,其质地光润,一看便知乃宫中所有:“小姐姐……若有养颜美容的方子,可否传授一二呢?”
河蚌忙着吃,没空理她。身边各色珠宝首饰堆了一堆,正闹腾间,刘夫人走了进来。她时年五十余岁,风韵渐老,额间抬头纹很深,但言行举止之间,颇有女主人的威严气势。果然她一出面,众小妾虽万分不甘,终究都行礼退下了。
刘阁老混迹官场多年,刘夫人也见过些世面。她面色详和,声音却透出盛气凌人的架势:“姑娘年纪轻轻、又生得貌美如花,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了出家人,想必也自有一段凄苦身世吧?”
河蚌吃着桂花糕,不大懂:“什么意思?”
刘夫人伸出略有些胖的右手,腕间全是金玉镯子,个个品相绝佳:“我们老爷虽已赋闲在家,但朝中颇多故交门生,更不乏青年才俊之士。以姑娘这般品貌,就算……不再是完璧之身,但若有我们老爷一句话,要配个新科状元什么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密切注意河蚌的神色,缓缓说出下半句,“容知观再好,终究也是出家人,不可能给你什么名分。哪比得上这样的良缘呢?”
河蚌这时候才有些明白:“你是说只要我离开容尘子,刘阁老就能给我择一个当官的夫婿?”
刘夫人喜上眉梢:“对!且这个官,官职肯定不小,人的品貌也好,更重要的是,我们家老爷能够保证他能正室之礼迎娶你。姑娘一嫁过去,就是官太太!”
“用老道士去换一个当官的?”河蚌叼了个水晶梨花糕,“不换。”
刘夫人面色微变:“或者我们可以给你黄金万两,只要你离开容尘子,刘家可以保证你一生富贵。”
大河蚌毫不犹豫地摇头:“不换。”
她啃了一口梨花糕,心想黄金又咬不动,换来作甚?当官的男人倒是咬得动,但肯定没有容尘子好吃……
刘夫人眼中的和善之意顿时缓缓消失:“既是如此,老身告辞了。”
后来的后来,当刘阁老在容尘子面前夸赞这只大河蚌视金钱如米田共的时候,知观还在庆幸——幸好刘夫人当时没拿她们家厨子和她换……
刘夫人走后,大河蚌在房中正吃得起劲,有人敲门。她懒得去开,任人敲了将近一刻,敲到忍不住,来人自行推开了房门:“阿弥陀佛,”来人双手合十行礼,赫然是迦业大师,他倒是开门见山,“女施主虽是妖身,却终究修的是正道。又何必苦苦纠缠容知观呢?”
他说出这番话,想是卜过河蚌的身世来历。河蚌却毫不在意:“大和尚,直道来意。”
迦业手捻着佛珠,神色凝重:“神仙肉固有奇效,但女施主一身修为,恐不下千年,又何必为了口腹之欲自毁修行?”
河蚌眯着眼睛:“格老子的,让你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你非要扯些有的没的,你是来收妖降魔的?”
迦业轻声叹息:“贫僧还有一事相询,容知观师从无量窟紫心道长,乃是个守礼君子。贫僧观他容色,当是已入妙存真灵、合微契虚之境。女施主纵然美艳非凡,他也断不可能生出非份之想。”他眸中威势渐浓,“他只是中了女施主的魅惑之术,然否?”
河蚌低头一口咬掉了半块梅花香饼,被噎得说不出话。迦业却步步相逼:“魅惑之术贫僧也曾见识过,但以容知观的修为,要让他迷陷而不自知,绝非一般术法。女施主真身是河蚌,又语带川蜀口音……不知可识得嘉陵江尊主江浩然?据说江尊主曾经……”
那河蚌终于把半块梅花香饼咽了下去,她喝了半盏玫瑰饮顺气,拍掉双手的糕饼渣:“格老子的,你还有完没完了,我还是去找容尘子吧。”
迦业再宣佛号:“女施主……”
河蚌蹦蹦跳跳地出门,突然回眸嫣然一笑:“大师,太多口舌的人,死后要下拔舌地狱的。”
她一笑勾魂,迦业被那眸中艳光所慑,竟然许久说不出话来。
这刘阁老虽说是请容尘子看阳宅风水,然而行至目的地,容尘子方知他是有意开山建阴陵。此山名为长岗山,听名字确实不怎么出众。然而刘阁老也不知听哪个风水先生说这山上藏着一处好穴。
他是个谨慎的人,自然还是请容尘子这样的高道再确认一遍方才放心。
长岗山绿树葱郁,山势虽不甚陡峭,却也崎岖难行。刘阁老还带着自己年方十四的女儿,他这个小女儿闺名沁芳,生得亦是唇红齿白,十分俊俏。
容尘子虽是不解为何要她随行,却终顾忌着乃女眷,不好多问。
只是此刻车马山路难行,若步行上山,这个裹着小脚的姑娘就更是步步艰难了。是以他也就开了口:“此处水流直奔入穴,倒像是个朝水局。只是山中轮晕与地气,还需上山细看。”他示意清素背了百宝袋,“刘阁老莫若就在此相候吧。”
刘阁老心怀鬼胎,自然不肯,执意一同上山。
一行人爬了足足两个时辰,终于到得山腰,但这时候天色已晚了。刘阁老便建议在山腰一处开阔之地升火过夜。他早有准备,是以饮食、器具倒也齐全。
炊烟袅袅而起,容尘子拿了罗盘在附近转了一圈。突然山下有人声若珠玉:“知观!”
容尘子便敛了眉头,他二话不说便循声找寻,叶甜和刘阁老脸色都不好看。倒是刘家小姐无所谓,她毕竟年纪小,容尘子长她许多,私下也没有过交流。此时一路跟来也不过是遵从父亲之意而已。
此地离刘宅较远,河蚌施了两次水遁术,也有些疲倦。索性坐在一块花冈岩上不走了,只等着容尘子过来抱她。容尘子轻声叹气:“怎的又自己跑来了?……脚疼不疼?”
这货嘟着嘴撒娇:“当然疼啦,你都不管人家!!”
容尘子拿她没办法,这货不是个讲理的,只得打横抱了她上山。大河蚌两手揽着他的脖子,还不消停:“知观,我背上也疼。”
她的气息撩过颈间,容尘子侧脸避开:“背上怎么会疼呢?”
河蚌嘟囔:“你打的。”
容尘子找了个旁人视线难及的地方,极快地看了一眼她后背,衣裙褪下,果见那雪白肌肤上一道淡青色的淤痕。他眉头都皱到了一处,嘴上还是冷哼:“谁让你捣乱。”
话如此说,指腹却已不禁轻揉着那淤痕。大河蚌安静地趴在他怀里,脸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