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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身边(人鬼)-第13部分

小说: 身边(人鬼)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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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哭,不会笑,不会开心,亦不会难过。他在做这些的时候是没有快感的,他只是愤怒。他只是,像孩子一样生气别人比他过得好。

他的心里是空荡荡的。

而现在,申屠城接过顾盼好递来的酒壶,隐约感觉到,心里头滴进了一滴酒,香醇的,温暖的。他无法形容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他只知道,他喜欢。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顾盼好。

他捧起酒壶狠狠灌了一口,“好喝吗?”顾盼好很期待着看着他。

“甜的……”申屠城说,“我从来没有喝过甜的酒。”

顾盼好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越城西面有一条河,每到春天,河边就会开出一片淡紫色的小花,我就是用那种花来酿酒的。”

“哦?”申屠城被挑起了兴致,什么样的花能酿这样烈的酒——这酒实在有趣,刚入口时是极清淡的甜味,渐渐的,热辣的感觉在口腔里来回冲撞,竟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感觉到了?”顾盼好笑着说,“这酒叫坠梦。饮之就如坠入到梦境中一样,甜蜜又香醇,浓烈而迷人。”

就像你一样吗?申屠城在心里说。我坠入到这个梦里来,见到了你,于是就不愿意再醒过来,是这样吗?

“要去看看酿出它的花吗?”顾盼好发出邀请。

“好。”

越城的西面有一条小河,最浅处只没过脚踝,申屠城远远的便看见了一片淡淡的紫,仿若轻烟一般笼罩在河岸上。

“就是那些了。”顾盼好指着那片淡紫,说,“有人经过的时候,它们便会像水草一样缠住行人的脚,所以人家就叫它们‘缠足’。”

缠住了脚步,所以坠入了梦中。真是个好名字。

“你听说过洛神吗?”顾盼好摘下粘在头发上的柳絮,问道。

曹植的《洛神赋》世人皆知,申屠城看着静静伫立在水边的顾盼好,低低地说:“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他知道,他念的不是赋也不是甄姬,他念的是顾盼好。

顾盼好却摇了摇头,说:“传说,每一方水都住着一位洛神,而第一个掉落在水里的生物,就会成为守护着它的神。”他蹲□去掬了一捧水在手中,“洛神沉在水里,很寂寞,所以就有了缠足。”

看着这样的顾盼好申屠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将眼前的这个人拥进怀里,想得指尖都在发颤,而最后,他却只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你也寂寞吗?

那么,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你见过雪吗?”顾盼好突然问。

“见过,我住的地方有一片雪山,山顶积雪终年不化,漂亮极了。”

“雪,也像着柳絮吗?”

“不一样,雪是冰冷的。”申屠城忍不住摸了摸顾盼好的头,“想跟我一起去看吗?”

顾盼好的眼睛在一瞬间亮了起来,下一刻却低下了头,闷闷地说:“我不能离开哥哥。”

“为什么?”申屠城藏在袖子低下的手收紧成拳。

“我是水,哥哥是河床,没有了他我就会干涸。”顾盼好想起哥哥的比喻,眼睛亮晶晶的,“我和哥哥是不可分离的。”

他的眼睛里有水波流动,如果不是因为别的男人,申屠城甘愿沉溺其中。

如果,不是因为别的男人。

即使是他的哥哥,申屠城也只觉得血气上涌,一股强烈的杀欲倾泻而出。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那个男人,让顾盼好成为他的。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他的杀气浓烈到让顾盼好不安,连退了好几步,想了又想,终于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要不要跟我走?”申屠城强忍着杀意,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

本能的,顾盼好摇了摇头。

“那么,我就毁了你的河床。”说完,申屠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顾盼好被那人惊人的气势吓得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等到终于想清楚申屠城话中的意思的时候,骤地惊出了一身冷汗——没有任何怀疑的,他完完全全相信那个人有毁了他和哥哥的本事。

几乎是飞奔着回到城里的酒坊,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废墟。顾盼好喘着气,看着自己和哥哥苦心经验的酒坊变成这副模样,气急之下,眼泪便掉了下来。

“怎么哭了?”有人温柔地擦去他的泪水。

“你为什么要这样?”

申屠城将顾盼好揽在怀里,轻描淡写地说:“我找不到你的河床,心里自然不痛快。不痛快了,自然要拿东西出气。”

顾盼好用力推开他:“你就这样肆意糟蹋别人的心血?”

“这样的小酒坊,你要多少,我便给你多少。”

“我说的不是酒坊!”

“那你说,你指的是什么?”

顾盼好张了张口,却始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说不是酒坊,但又确确实实是,说是,却又不仅仅是酒坊。他皱着眉头思考起来,却不知道自己的皱成一团的脸蛋看在申屠城眼里十分可爱。

忍不住想逗逗他。“想好了吗?”申屠城问。

适才满腔的怒火在顾盼好可爱的表情里烟消云散,申屠城只觉得心绪飞扬,只等着顾盼好能多和自己说几句话。即使是生气也好。

他哪里想得到,顾盼好认真想了想,居然叹了一口气,说:“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那你告诉我。”申屠城说,“你告诉我,让我懂。”

他的表情十分认真,不似先前的刻意逗弄。一个人怎么能拥有那么多面呢?顾盼好有些害怕这样的申屠城。他轻声说:“这家酒坊是我和哥哥的心血。我们为它付出了很多,它就像……就像见证了什么一样。”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申屠城听了,静静地想了一会儿,说:“我明白了。”他看见顾盼好呆呆看着自己的样子,笑了起来,“你们倾注了很多心血,对不对?”见顾盼好点头,他又说:“那么,我把心血还给你们。”

……

接下来的几天,申屠城几乎不眠不休地做着一件事——重建酒坊。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甚至连木材砖瓦都是自己抗来的。前来帮忙的护卫被他一一喝走,他好像处在一个爆发的边缘,稍稍一触碰便会立刻爆炸。

顾盼好不在他的排斥名单之内,但也仅仅是不排斥而已。申屠城愿意亲近他,也愿意吃他递过来的食物,却独独不肯停手。

最后反倒是顾盼好不好意思起来,看着申屠城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他斟酌好字句,才刚要开口,就被申屠城抬手制止了。

申屠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淡淡地说:“这不是还你的,是还他的。”

“什么?”

“这是还给你的哥哥的。”你说这酒坊有他的心血,我便用我的心血尽数还他。

然后,我带你走,让你成为我的。

三天后,小酒坊顺利完工。顾盼好站在大大的酒幡下,笑吟吟地递上一壶坠梦。申屠城接过,一口饮尽。随即扔了酒壶,在顾盼好的惊呼声中将人掳上马。

洁白的柳絮轻飘飘地落在两人身上,“我带你去看雪。”申屠城说。

你是水,我便成为你的天,永生永世拥纳着你。

阿好,从此你不再需要河床。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关于洛神的想法来自很久以前看过的一篇短篇小说,记得是描写一位洛神和要渡水的火神祝融的。

时间太久了完全记不起来,找了N久也没收获,有知道的同学请告诉我一声,拜谢。




16

16、第十六章 坠梦(六) 。。。 
 
 
时至半夜,整个村子似乎都进入了睡梦当中,除了几声狗吠,周围再没有一点声响。

连巧也被这寂静的气氛影响,一手支在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点着脑袋。忽然,被绑在椅子上的申屠城发出低低的吼声,阴森的低吼回荡在小小的房间里,生出几分寒意。连巧也一个激灵惊跳起来:“怎么了?!”惊慌失措地看向一直守在一边的大舅,“发生什么事了?”

高壮的中年男子顾不上回答,急急地在一红一黄两叠纸上分别洒下几滴血。“啪”!红色的纸片带着新鲜的血液,一下子贴到连姥姥的肩膀上。

连姥姥闭着眼睛,盘腿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似是入定了一般。带着腥臭味的公鸡血和黑狗血混杂在一起,在她的身体上画出扭曲的纹路。

连巧也担心地看着自家姥姥——一红一黄的纸片由下自上,密密麻麻地贴在连姥姥的身上,已经快没过肩膀。而分别摆在她左右的两叠纸已经所剩不多了。

这是不是表示,申屠城的“入梦”就快要结束了呢?想到这里,连巧也禁不住将目光转移到申屠城身上。而这一看,令她惊讶不已——一直以来,申屠城给人的印象是温和、成熟的,但此时连巧也在他的脸上看见一种名为“狰狞”的表情。只见申屠城的双眼睁得极大,太阳穴微凸,额头上的青筋都显现了出来。他的嘴里不断地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好像随时都可能扑上来咬人一般。

连巧也打了寒颤,战战兢兢地问她大舅:“他怎么了?”

中年男子快步走上,一手遮住申屠城的眼睛,强迫性地令其合上,一边又迅速取过一根细针,一下子便扎在了申屠城的双眉间。

申屠城竟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疯狂地挥舞着手臂。

“还愣着干什么?!”中年男子对连巧也大叫,“还不过来帮忙!”

“啊!”连巧也被申屠城狂暴的表情震慑住了,这时听见自家大舅的声音,一下子回过神来,急忙跑了过去。

“按住他!”

申屠城在两个人的合力压制下仍旧不停地挣扎,中年男子低咒了一声,又将扎在眉心处的针推进了几分。

“嘶!”连巧也在一旁看到,也觉得自己的眉头生生地发疼,“大舅……”

“别吵!我必须让他马上安静下来,不然他和你姥姥都有危险!”

连巧也一听,顾不得心疼,使出全身的劲将申屠城按在椅子上,直到两个人的额上沁出了汗,申屠城才终于停止了动作。

连巧也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地问:“他没事了吧?”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不喜、不悲、不哀、不怒……他果然还是做不到啊……”

……

“阿好!”申屠城飞马冲入谷中,一双眼睛已是赤红。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安然坐于士兵保护圈中的人,“大哥,开放阿好。”

虎皮椅上高大男人哈哈一笑,伸手挑起顾盼好的下巴:“苻生,我做大哥的,借你一个下人用,你何必斤斤计较。”

“阿好不是下人。”

“哦?那他是什么?你抢来的俘虏?”

“这不关你的事。”

苻苌不顾顾盼好的挣扎,强硬地将人抱在怀里:“苻生,你要明白,我才是太子,这个天下迟早是属于我的。”他将嘴凑到顾盼好的颈边轻轻磨蹭,似呢喃般地说,“一切都将属于我,当然,也包括他。”

“给我放手!”申屠城暴怒地翻身下马,一脚踹翻一个士兵,正待冲到苻苌面前抢回他的阿好,谁知周围的士兵竟似潮涌般围了过来。

“让开!”申屠城低吼。

没有太子的命令,士兵不为所动。但见申屠城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太阳穴微凸,额上青筋显现,已是怒极,竟也未有一人敢靠近。申屠城冷笑一声,一刀削去一人的脑袋。身体里似乎有什么被唤醒,一股砍杀的欲望瞬间流满四肢。他狠狠地盯着队伍中央的男人,一刀一刀地割去保护着对方的士兵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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