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演义-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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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问题,自接收日本通牒以来,叠经各界人士,集合研究,佥以拒绝直接交涉,提交国际联盟,为唯一之办法。讵道路传闻,有与希望相反之趋向。占元等庐墓所在,痛切剥肤,父老责言,似难缄默,敢进危言,幸垂听焉!外交重要,关系国本,详慎考虑,谁曰不宜?顾询谋既已佥同,方针依然未定,逆料钧座左右,必有谓直接交涉,不至有害,提交联盟,未必有利,持此说以熒惑聪听者,此非毫无知识,便是别有肺肠。一言丧邦,莫此为甚!大抵强国与弱国交涉,利在单独,不利于共同,利在秘密,不利于公开,至弱国外交,则适得其反。
试问二十年来,我国利权,断送于密约者几何?此次彼以甘言诱我,非爱我也。果诚意亲善,则宜先将完全主权,径行交还,并即时撤退军警,以示退让,不必斤斤焉为条件磋商矣。故直接交涉,结果必与吾无利,可以断言。倘虑提交联盟,未必可恃,在欧会签字和约之时,或者尚属疑问,今则德约保留山东之款,已由美参议员通过,且英、法各国,对于保留案,亦表赞同。专欲难成,得道多助,利害明了,无待蓍龟。与其为条约之赠与,宁使为强力所占有。与其菁华尽弃,留空壳之地图,毋宁死力抗争,作国际之悬案。否则引狼入室,为虎作伥,群情愤激,铤而走险,祸变之来,将有不忍言者。心所谓危,不敢不告,伏祈俯鉴民意,断而行之,山东幸甚!国家幸甚!
大众看罢,暗想湖北督军王占元,平时本无甚表白,此次却独来领衔,居然有慷慨激昂的情势,倒也有些奇怪。其实这篇电文,王占元不过被动,那主动力却是第三师师长吴佩孚。平湘一役,吴氏已露头角,此次又重现锋芒。吴本山东蓬莱县人,幼丧父母,门祚衰微,单靠着兄嫂抚养,始得成人。及入塾读书,学为时艺,颇有成效。出应童子试,一战获售,即入黌宫。后来三试秋闱,偏皆落第,遂发愤改途,投入保定武备学堂,舍文习武。天下无难事,总教有心人,学满毕业,成绩最优,一介书生,忽变为干城上选。当时校中有一教员,便是后来的靳总理,夙垂青眼,特为吹嘘,荐诸江北提督王士珍麾下。士珍因情谊难却,权置幕右,命司传宣。既而士珍丁艰去任,佩孚随与俱北,辗转为第三师营弁,师长非别,就是曹锟。锟实非将才,得吴佩孚为属校,遇事与商,皆为锟智所未及,因此渐加倚重,由营长荐擢旅长。至曹锟统兵援湘,已密保佩孚署第三师长,任前敌总司令。岳州长沙,依次克复,应推佩孚为首功。锟既北返,受四省经略使职衔,留佩孚驻守湘南,于是佩孚权力所及,不止第三师全部,就是曹锟所有旧僚属,也悉听佩孚指挥。佩孚知恩感恩,愿为曹氏尽力。但曹系直派,与段派貌合神离,并见前文。佩孚向曹尽忠,当然反对段派。湘督张敬尧,为段氏心腹,竭力主战,独佩孚驻防以后,隐承直派意旨,舍战主和。两人宗旨,既已不同,更兼长沙收复,功由吴氏,张敬尧后来居上,竟将湘督一席,安然据去,佩孚心实不甘。嗣经段祺瑞意图笼络,表荐佩孚为孚威将军,促赴前敌,佩孚得了一个虚名头衔,有何用处?越恨段氏使诈,反对益甚。青岛交涉,段派或主张让步,为亲日计,佩孚既感念薰莸,复系情桑梓,所以一意抗日,特联结同乡军吏四五十人,同声劝阻。靳吴谊关师弟,平时信件,尝相往还,佩孚对内主和平,对外主强硬,已是说不一说,时有所陈,靳氏岂无感动?怎好专顾那亲日派,与日人直接交涉,坐将那青岛让去?故对着日使公文,初主延宕,至此延无可延,宕无可宕,不得不将王占元等一篇大文,取示大众,表明微旨。大众原多数拒日,便以为今日要着,莫如复绝,就使有几个亲日派在旁,也只好随声附和罢了。乃拟定复文,约略如下:
关于解决交还青岛及其山东善后问题一事,准四月二十六日照开等因。查此事前一月准贵公使面交节略,所述贵国因条约实施之结果,拟为交还青岛及胶济沿线之准备各节,本国政府,均已了解。无如中国对于胶济问题,在巴黎大会之主张,未能贯彻,因之对德和约,并未签字,自未便依据德约,径与贵国开议。且全国人民,对于本问题态度之激昂,尤为贵公使所熟悉。本国政府基于以上原因,为顾全中日邦交起见,自不容率尔答复。
至续准送交改正节略释文,获见贵国政府愿将胶济沿线军队之撤退,本国政府与该地方官,筹商办法,从事编制警卫队以任保护全路之责。又准照开前因,当经本部长将上述本国政府不能遽行与贵国开议各情形,面达在案。惟根据目前事实上之情状,对德战争之状态,早经终止,所有贵国在胶济环界内外军事设施,自无继续保持之必要。而胶济沿路之保卫,从速恢复欧战以前之状态,实为本国政府及人民所最欣盼,自当于最短之期间,为相当之组织,以接贵国沿路军队维持沿路之安宁。此节与解决交还青岛问题,纯为两事,想贵国政府必不执定曾否开议,借以迟延其实行之期,致益滋本国人民及世界观听之误会也。贵国政府果愿将战时一切军事上之设施,从事收束,以为恢复和平之表示,本国政府自当训令地方官,随时随事,与贵国领事官等接洽办理,相应奉复,即希查照为荷!
看这复文,便知靳氏是采纳吴言,有此决心;还有统一南北政策,主张和平解决,也是依从吴议。曾先有通电促和,由小子补录如下:
近迭据各方来电,促进和平,具见爱国之诚。一年以来,中央以时局危迫,谋和至切,开诚振导,几于瘏口哓音,乃以西南意见殊歧,致未克及时解决,不幸而彼方变乱相寻,且有同室操戈之举,缺斨破斧,适促沦胥,蒿目艰虞,能无心痛!中央对于西南,则以其同隶中华,谊关袍泽,深冀启其觉悟,共进祥和,但本素诚,绝无成见。而对于各方,尤愿鉴彼纠纷之失,力促统一之成,戮力同心,共图匡济。诚以国家利害之切,人民休戚所关,苟一旦未底和平,则一日处于艰险。而以目前国势而论,外交艰难,计政匮虚,民困既甚,危机四伏,尤在迅图解决,不容稍事迂回。中央惓怀大局,但可以利国家福人民者,无不黾勉图之。而所以积极擘划,共策进行,仍惟群力之是赖。各军民长官,匡时幹国,夙深倚任,所冀共体斯情,以时匡翼,庶几平成早睹,国难以纾。功在邦家,实无涯!奉谕特达。
是时北方总代表王揖唐,寓沪多日,借爱俪园为行辕,名为议和专使,实是未曾开谈。南方总代表唐绍仪,前已向军政府辞职,军政府虽未照准,但南方各分代表,不愿与王揖唐开议,所以唐、王两人,有时或得相晤,不过略有议论,未得公开谈判。徐总统与靳总理,一再促和,哪知和议毫无端倪,王揖唐唯逍遥沪渎,作汗漫游。一夕,在爱俪园中,忽发现炸弹一颗,幸未爆裂,不致伤人。但王揖唐的三魂六魄,几被这一颗炸弹,驱向黄浦滩上去了。小子有诗叹道:
无情铁弹竟相遗,犹幸余生尚未糜。
为语世人休自昧,本来面目要先知。
王揖唐经这一吓,勉强按定了神,摄回魂魄,暗想此事必有人主使,想了一番,不禁私叹道:〃谅想是他,定归是他。〃
究竟推测何人?待小子下回报明。
本回举中日各案,依次胪叙,仅半年间,而已积案至十,虽似无关巨要,而无在非恃强凌弱之举。虎邱山及海拉尔两案,伤毙华民,不过以抚恤道歉了事。夫杀人抵命,中外同揆,若仅以抚恤之微资,道歉之虚文,即可置凶手于不问,彼亦何惮而不再为耶?弱国之外交,已可概见。至若山东问题,既已不签字于德约,自不能与日人直接交涉。愚夫犹知,宁待吴氏?但吴氏之联合同乡,推王占元为领衔,合力电阻,不可谓非爱乡爱国之热诚。
因事属辞,亦作者之特笔也。
第一百十四回 挑滇衅南方分裂 得俄牒北府生疑
却说王揖唐遇着炸弹,侥幸不死,自思前至江宁,曾被江督李纯,当面揶揄,此次以炸弹相饷,定是李纯主使,遂不加考察,即致书李纯,责他有心谋害。李纯本无此事,瞧着来书,便怒上加怒,便亲笔作复,出以简词道:
公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仆即有恨于公,何至下效无赖之暗杀行为,况并无所憾于公乎?
这书复寄王揖唐,揖唐阅后,尚未释意,每与宾朋谈及,谓李秀山不怀好意,秀山即李纯字,见前。从此更与李纯有嫌。但前次朱使南下,李纯本极力帮忙,恨不见效,此次揖唐代任,派系本与李纯不同。况揖唐品格,不满人意,所以李纯原袖手旁观,坐听成败。揖唐孤立无助,又不见南方与议,叫他一个〃和〃字,从何说起?只好逐日蹉跎,因循过去。
沪上有犹太人哈同,素号多财,建筑一大花园,为消遣地。揖唐在沪无事,便去结纳哈同,做了一个新相知,镇日里在哈同花园宴饮流连。或谓揖唐到沪,挈一爱女,自与哈同为友,便嘱爱女拜哈同为义父,事果属实,揖唐行状,更不问可知了。意在言外。
惟西南各省亦各分派别,滇、粤、桂三派组成军政府,阳若同盟,暗却互相疑忌。岑春煊系是桂系,资格最老,陆荣廷亦桂系中人,向为岑属,当与岑合谋。江督李纯,屡次通信老岑,敦劝和议,就是徐总统亦密托要人说合岑、陆。岑、陆颇思取消自主拥戴北方,但粤派首领,为民党中坚,不愿奉徐为中国总统,且经小徐设法离间,使他自排岑、陆,免得直派联络西南,厚植势力,于是西南各派被直、皖两派分头运动,也不禁起了私见,各自为谋。中国人之无团结心,可见一斑。心志相离,事变即起。驻粤滇军第六军军长李根源,由云南督军唐继尧,派为建设会议代表,免除军长职务,所有驻粤滇军,直隶督军管辖,并令禀承参谋部长李烈钧办理。时广东督军为莫荣新,偏与唐继尧反对,电令滇军各师旅团长,仍归李根源统辖指挥。于是滇军各军官,一部分服从滇督命令,不属李根源,一部分服从粤督命令,仍留李根源为统帅。双方互起冲突,激成战衅,连日在韶州、始兴、英德、四会等处,私斗不休。唐继尧接得战电,不由的愤怒起来,以为驻粤滇军,应归滇督处分,莫荣新怎得无端干涉?当即通电西南海陆军将领,略谓:〃留粤滇军问题,滇省务持慎重。兹据报莫荣新派兵四出,公然开衅,目无滇省,甘为戎首,继尧不能坐视两师滇军,受人侵夺,决取必要手段,特行通电声讨〃云云。因派遣乃弟唐继虞,为援粤总司令,率兵三师,由滇出发。陆荣廷特自广西出师,驻扎龙州,为莫声援。
旋经军政府总裁岑春煊等,出与调和,方得停战。惟经此一番龃龉,滇桂两派,已经决裂。广东军政府中,争潮日烈,政务总裁海军部长林葆怿,提出辞职,政务总裁外交兼财政部长伍廷芳,亦离粤赴香港,寻且移驻上海。在粤旧国会参议院议长林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