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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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索勋唾沫星子乱飞地说到张淮深在城楼上扬起鹰扬军大旗之时,色兰尖叫一声,眼中满是仰慕神往的表情。虽说个中主角并不是自己,但索勋早就视自己为张淮深的影子,只觉与有荣焉,说得更是起劲。
说完伏兵包抄而上,将神策行营援兵在城下围歼,索勋最后道:“就这样,到了傍晚,神策行营的人马全都被消灭了,九千多人一个也没逃掉。”
色兰长长吁了口气,无限向往地道:“你们好厉害啊,竟然就这样把他们全灭了。”
索勋得意地道:“这算什么,别说他们了,就算回鹘的可汗——乌介也不是在我们鹰扬军手下狼狈逃窜么。”
色兰微微一笑,忽然问道:“那时候你在哪里?怎么听下来没听到你在里面?”
索勋尴尬了,期期艾艾道:“那时我和李恩右副郎将正在追击豆卢着的残兵。”
“原来如此。”色兰毫不客气地道。
这口气像是看不起的样子,索勋大为自己不平,分辨道:“我可是第一个攻进坊州的。”
“哦,那你那时在鹰扬'w‘w‘w‘。‘w‘r‘s‘h‘u‘。‘c‘o‘m‘'军担当什么军职?”
“我是鹰扬军都押衙。”索勋得意地道:“统带亲兵,护卫中军。”
“唉,原来就是呆在后面看热闹的差使啊。”色兰恍然道。
被这样乱解释,索勋气得胸闷,待要再争辩,色兰已经站了起来,娇笑道:“多谢你刚才说故事给我听,你说得很好,我要回去给族人转述去了,谢谢你,我先走了。”说着弯弯腰,行个礼,转身跳上马,回首留下个灿烂的笑容,在索勋目眩神驰的时候扬鞭纵马而去。
目送色兰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索勋回过神,忽然大为后悔:为什么适才没想到要把自己也说在西门之战中,虽然不敢冒张淮深在城楼上展开军旗的风采,但好歹也可以把手刃陆雄的惊险移花接木到自己身上么,仆固俊又不会跑来拆穿。想到色兰临去前没把他放在心上的表情,索勋真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直到回到自己的寝帐还是在唉声叹气,连晚上张淮深进来找他都没注意。
“你怎么了?”一进来就觉得有异,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张淮深忍不住问了。
“没什么,没什么。”索勋怎么好意思说实话,赶紧打岔:“龙家牧场怎么样,有没有好马?”
张淮深笑了笑,看得出挺高兴:“很不错,有好几千匹,栗婆准老哥还送了我匹很难得的白色好马,日行八百那是不行,但一个时辰跑上两百里却是有余,明天带你去看看。”
索勋哪有心思多关心这事,只是唯诺,张淮深看出他有心事,但也不便多问,随口道:“我过来是告诉你,明天再待上一天,后天我们就要动身了,龙家会安排向导送我们到沙州。”
“这就要走了?”索勋吃惊地道,声音中透着惋惜。
“有什么不好么?”张淮深奇怪地问。
“没有,没有。”索勋赶快道。
既然这样说,张淮深也不多问了,只是提醒早些准备好,后天一早就起程,然后就走了。留下索勋在营帐中睁大了眼睛望着帐顶发呆。
待得辞别前一日的黄昏,夕阳西下,在山前一处缓坡上,龙家为张淮深一众人设宴饯行。所有人团坐在青草地上,面前生着篝火,美酒佳肴不断送上,还有龙家健壮的汉子在客人前搏戏,以娱众人。席间栗婆准诚意再邀张淮深多住几日,说过上半个月,沙州张氏会有一个驮队从吐蕃回来,龙家已经派出护送的人手去迎接了,若能等他们到了甘州再一同走,路上可以少了许多风险,不像现在,龙家只派得出打前站的人手。张淮深自然婉言谢绝了好意,毕竟这次是护送父亲的灵柩归葬,半途滞留不前多有不便。
一场搏戏结束,获胜的那健汉高举双臂接受观者的喝彩,然后那些搏戏的人都散了开来,在众人面前空出了一块很大的场地。
这时蹄声滚滚,从左侧山下冲上来一匹大黑马,马上一人穿着回鹘式样的彩衣,面上带着釉彩面具,驰到空地之上放缓了速度,沿着场地绕起了圈子。
张淮深不解地望向栗婆准,栗婆准微笑着道:“七郎可看看我们龙家的骑射。他是我们这里最好的骑手。”他们两人在牧场把臂共游一日已经亲近很多,此刻就改以兄弟称呼。
“是吗?”张淮深饶有兴趣地道,领兵两年多,他对骑射之艺了解甚详,也深感兴趣。
“看过就知。”栗婆准显得很自信。
说话间,那马上的骑手已经开始做着惊险的动作了。时而从马上单腿站起,时而从马腹下穿过,甚至吊在马颈上晃来晃去然后再翻身上马,看得众人都眼花缭乱,齐声喝彩。转过十多圈后,骑手抽出马鞍上挂着的短弓,弯弓搭箭,一名龙家人在旁竖起了箭鹄,只听弓弦一振,噗铎一声响,那箭鹄圆心上早中了一支短箭。紧接着马儿继续绕着圈子,那骑手不断在晃动的马上放箭,箭鹄上很快就被射得密密麻麻。
“好。”张淮深忍不住大声喝彩。栗婆准笑道:“且看后面,还有更好的。”
这时箭鹄撤下,一名健汉上前,一扬手,一只小野鸡噗啦啦拍着翅膀迎空飞起,刚到半空之中,只听得有个极尖锐的声音在空中飕地响起,一支短箭刹那间穿过这小野鸡的胸膛,余力未消,带着它划过一条弧线跌落在远处。这短箭正是那马上骑手所放。
但见这骑手纵马疾驰而去,从小野鸡边上掠过,寸步不停,只是在马上半个身体悬空弯下将那野鸡捡起,然后一拨马冲回篝火边一跃而下,随即快步走到张淮深面前,单膝跪下,双手将野鸡奉上。这一切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充满美感。
张淮深不知道这是什么礼仪,望向栗婆准,栗婆准笑道:“老弟若是愿意,就请接过来。”
张淮深欣然接过,用回鹘话对着那骑手道:“阁下的骑射果然精湛,我从来不曾见过如此了得的人物,可否一见尊容?”
那骑手抬手缓缓将面具取下,露出一张青春喜人的少女娇容。
“色兰小姐?”索勋在旁吃惊地叫出声来。
这骑手正是色兰。
只见她对着张淮深甜甜一笑,说道:“既然接下了,可就是算原谅我了哦。”她是用汉话说的,只是生硬怪异,像是才学不久一样。
张淮深这时已镇定了下来,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这话从何说起?”
色兰看张淮深脸上无喜无嗔,后退一步,以手抚胸,弯下腰去,行了个礼,直身后认认真真地道:“对不起,我前天不该冲撞令尊大人的灵车,如果可以的话,请接受我的赔罪,原谅我的莽撞。”这话却是用回鹘话说的。
张淮深心中一动,看样子色兰并不会说汉话,先前那句大概也是临时学的,见她这样诚恳,适才又卖力地表演骑射示好,纵有什么不满这时又怎还会有,于是笑了起来,说道:“下回小心就是了。”
这笑容和答词出自内心,非是适才敷衍之语,色兰感觉得到,笑得更灿烂了,弯腰又行了一礼,道了谢。
怨气化作一团和气,栗婆准也大为高兴,举杯邀众人共饮。
宴会继续进行,看酒有八分,栗婆准对张淮深道:“明日分别之后我就让先那准和德旺楚相随,这一路无论人地他们都很熟,一切但请放心,定会办得妥妥当当。”
张淮深连忙道谢,这时本乖乖坐在栗婆准身边的色兰插口道:“我也去送好不好?”
两人脸色都是一变,张淮深赶紧道:“这点小事何须劳动色兰小姐。”
色兰嘻嘻一笑说:“叫我色兰好了,别加什么小姐的。”转过来对栗婆准撒娇:“大哥,好不好啊,让我来送。”
栗婆准脸一板,低声道:“别胡闹。”
虽然这么说,但色兰还是不依不饶要求,栗婆准给缠得没办法,向张淮深望去,张淮深不说话,但脸上很明白地写着“敬谢不敏”四个大字,栗婆准于是瞪着眼,不容分说地把色兰的要求给挡了回去。色兰也没法子了,只有拉长着脸退了下去。
没了色兰,张淮深轻松了许多,和栗婆准、薛颇阿那支痛饮了不少葡萄美酒,这晚宴尽欢而散。
在回寝帐的路上,索勋小声对张淮深说:“其实色兰小姐这样诚心相送,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话中甚是遗憾。
张淮深带着酒意,斜着眼望着索勋道:“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索勋脸马上红了。张淮深这时还能不明白,强打精神,正色道:“虽然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我劝你还是算了,咱们到沙州办好事之后就要去扬州居住,她在甘州,你在扬州,天南海北,相隔万里,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再见,记也无用。”
索勋忸怩地想要说话,张淮深挡在了前面,“不是还记恨她,只是我看这丫头娇生惯养的,性情肯定不会和顺,娶她回家十有八九要受气,依你的人品才干,何愁找不到良伴,何苦惹这麻烦。扬州多美女,等到了后我一定让家母家姊给你物色个才貌双全的,这丫头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索勋苦着脸,但什么话也都说不出来了。
一宿无话,第二日清晨龙家众人在栗婆准的带领下送张淮深一行出了十里,然后依依道别。旅途中难得遇见这样好客殷勤的主人,张淮深感念甚深,分手之时尤觉惋惜。先那准和德旺楚因为是最先遇见张淮深一行人的,所以栗婆准索性就安排他们相送,当下他们一个在前引导一个在后照应,车轮滚滚向着山外行去。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出了山来到官道之上,忽然附近一个山包后转出一人一马挡在路中央,拦路那人是名女子,一身出行的白缎窄袖衣裙,带着一顶宽沿帷帽,掀起帽上悬下的面纱,冲着张淮深一行人用力挥手。这女子脸上笑靥如花,一如阳光般灿烂,一行人都认得,竟然是色兰。
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张淮深纯是惊讶,索勋却是惊中有喜,而先那准和德旺楚除了吃惊外心中已经开始叫苦。
“小姐怎么在这儿?”说话的是先那准,虽然在这里张淮深身份最尊,但这里龙家的地方,色兰是龙家人,他并不方便相询。
色兰笑着道:“我来送贵客去沙州啊。”
先那准气急道:“栗婆准大人是派我和德旺楚送陪客人,小姐来送,这算什么?”
色兰嘻嘻一笑,也不着恼,说道:“大哥是大哥,我是我。大哥要管理部落事务,只好让你们来送,我没事,当然要亲自送贵客了。”
这自然是强词夺理了,但色兰位尊,先那准不便径直驳斥,只好苦口相劝,可是色兰伶牙俐齿,两三句话后先那准就给呛得说不出话来。张淮深看势头不妙,不能不出面了,当下说道:“色兰小姐好意,张某感激不尽,只是送客十里已尽主人之道,哪有一送千里的道理,何况此去沙州,沿途艰险,色兰小姐还是就此回去吧。”
“没关系,反正我正打算去沙州玩玩,只是顺路送你。”色兰又笑着道:“难道沙州张家不欢迎我么?”
张淮深一皱眉,道:“如果是去游玩,我想那家叔自然会欢迎,只是此去千里,看色兰小姐又没有什么行李,怎么去得,还是先回去准备行囊,再去不迟。”
“没关系,跟着你们还能饿着我么。”色兰轻松地道,又向着索勋道:“你说是不是。”
索勋下意识地点头,张淮深瞥了他一眼,眼中有责怪之意。
未等他再说,色兰已经抢着道:“你们要是不肯让我跟着也没什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