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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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淮深没有立刻作答,而是俯下身仔细看着地图,还不时在上面比划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这计策不是不行,但有三件事你如何解决?其一,如何令石雄无法发现撤往大槃山的不是我军主力;其二,在分兵时如何才能让主力避过神策军的耳目而不被发现;其三,从此处到长安,单从路程上说即便快马加鞭也要六七日方可到,加上途中还会有敌兵堵截,而且即便到了长安也不是一天就可破城,那如何才能使石雄在我军攻下长安前无法回师救援。若是这三件至关要紧事情不能解决话,这计策怕很难成功。”
“禄帅所提的这三件事我都想过。”仆固俊胸有成竹的说道:“其一,分兵后减兵填灶,夜间行军时每人举两个火把,可以令石雄误以为是主力大军;其二,离此三五里之外有一个山谷,里面是深山老林,可以容纳下三五万人马而不被发现,军中识得天象的人估计,今夜到明早都会有暴雨,眼下正在下雨,正是敌我都难以打探消息的时候,若是分兵后大军能在今夜躲藏到那山谷之中的话,经过一夜暴雨,任有什么痕迹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必可逃过神策军的耳目;其三,在我军奇袭长安的消息还没传到的时候,石雄还和我军在山中捉迷藏,这足可耗上一两日,而后即便他得知消息打算回师救援,前面我说过,大槃山只有一条峡谷可以往来行人,我军可以抢占这条要道,挡住住他们的去路,这样一来至少还可以挡住七八日。即便是神策军绕道或者是突破阻击,那出山然后到长安也要六七日方可,所以石雄要想回师长安至少需要半个月才行。有了这半个月,我军足可以攻下长安。”
张淮深捏着自己的下巴再度仔细看了看地图,闭上双目沉吟不语。
仆固俊生怕不能说动,又补充道:“石雄所部是神策军的主力,一旦远离,京畿必然空虚,除了长安还有两万多人马外京畿内已无可以阻拦我军的兵马,只要够快,一定能在凤翔神策行营援兵到来之前进抵长安。以我军的勇悍,京中那些少爷兵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在心中默默盘算了许久之后,张淮深终于摇了摇头,说道:“恐怕不行。”
“怎么不行?”仆固俊立刻追问道。
“石雄将兵三万,而且他们因为坊州惨败之事急欲报仇雪恨,即便是我军全军也未必能正面相抗,何况分出的小部人马,石雄若是回师,这点人马是阻击不住他们的,既然如此,只怕徒折损了兵力也不能成功。”张淮深很无奈地叹息道:“所以说,虽说是好计策,但还是行不通。”
“这倒不然。若是是正面相抗,休说是七八天,一天怕是都熬不过,但借着地利阻击就不同了,听军中向导说,大槃山那处峡谷极为险峻,可说得上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是我军以黑脂水点燃山林,怕是不需要动用一兵一卒就可阻住石雄两三日,然后再以山石巨木阻塞山道,山道两侧再安排弓箭手设下箭网,封锁住这峡谷,石雄就是有十万大军也插翅难过。”
张淮深还是摇头:“点燃山林的话最多挡上两日,紧扼峡谷拦截的话全赖弓箭,而山中无从补给,以目前军中所备有全部的弓箭来算也不过能支持一日,就算山中有石头可用,但只要石雄不吝惜伤亡,两日之内必能从两翼突破,再有小半日就可将山道清理干净,就是说五日之内神策军就能从大槃山脱身救援长安。我军进军长安,除了京中的神策军外,坊州守军会拦阻,还有澄城守军也可能前来救援,那就要耗去两日,加上途中必须要的六七日,抵达长安城下必须要八九日方行。而石雄救援长安,步军固然要八九日才能到,但最快的轻骑四日就可到,加上山中的五日,就是说只要九日就可以抵达,就算把长安传警到他那里需要的一日算上,留给我们的也只有十日。”
“十日!”张淮深加重语气道:“我军抵达长安就需要用掉九日,那留给攻城的就只有一日了,一日之后石雄援兵就到。长安有两万守军,又是坚固无比,一日之内叫我军如何拿得下?而一日不成,那就要落个腹背受敌全军覆没的下场,所以这计策太冒险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仆固俊沉思良久,忽而问道:“若是没有援兵,几日可以拿下长安?”
张淮深想了一下道:“五日之内。”
“五日之内?”仆固俊感到有些出乎意料:“攻打长安只需要五日就够?”
“不是五日之内就能成功,而是五日之内若不能拿下,那就只能退兵了,因为即便石雄不回师,五日之内凤翔神策行营的援兵也必然能到,再攻也无取胜可能。”张淮深断然道。
“好。”仆固俊眉头舒展了开来,微笑道:“若是能使石雄在我军抵达长安五日之后方能赶回,那禄帅以为此计可行否?”
“可行。但……”张淮深眉头微皱:“适才不是算过了,石雄的人马十日就可到么?”
“可我算出来石雄回师至少需要十四日以上。”仆固俊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关于能迟滞石雄人马多久,即便那些路上的和山中所用的时日依照禄帅所言计算,那你我所算的至少还差了四日,正是因为这四日的相差,所以在我看来此计可行而禄帅以为不可。”
“那这四日差在哪里?”这可是事关紧要的地方,所以张淮深非常认真的问道。
“就差在诱敌的人马坚守大槃山时到底能坚持几日上。我说是七八日,而禄帅以为最多四五日,其中最少也差了三日。”仆固俊指着地图上沉稳地说道。
“你如何能坚守七八日?”张淮深考虑了一下,慎重地问道。
“依照禄帅所言,我军焚山可以阻挡两日,这我没意见,但禄帅说接下来两日之内神策军就可以突破我军的阻截,这我不敢苟同。在我看来,以我军的骁勇,最少可以挡上五六日。这就是我和禄帅意见不一的地方,也正是这里的差异,令你我对此计是否可行有了分歧。”
不是很明白,于是张淮深立刻追问:“哦,那你如何能守上五六日?”
仆固俊反问道“禄帅所说只能守上两日是不是指从敌兵开始进攻直到我军防线被突破,大势已去后放弃防守全军退却所持续的这段时日?”
张淮深点点头,仆固俊紧绷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但若是层层设防,以必死之志拼尽最后一兵一卒,那又可以阻挡几日?”
张淮深倒吸一口冷气,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凝重,许久之后才点头道:“若是如此,阻挡五六日并非不能。”
甫说完,张淮深就凝视着仆固俊道:“你所说的壮士断腕,就是舍却这些阻击的人马?”
仆固俊默默地点了点头。
张淮深喃喃道:“若是如此,这些弟兄中能活下来的怕是十不存一。”
长叹一声,他一时不知道说何是好,帐中顿时沉闷了起来。
“为了勤王大业,为了更多兄弟摆脱目前的困境,只有请禄帅狠一狠心了。”仆固俊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单膝跪下,沉声道。
张淮深一惊,赶紧抢上去搀扶,但仆固俊就是不起来,张淮深唯有叹息道:“如果用了这计策,那你我就是在把那些弟兄们往死路上送啊。”
“壮士断腕,势在必行,请禄帅早下定夺。”仆固俊决然道。
见他固执己见,张淮深有些生气了,冷冷地反问道“那些弟兄的性命不是人命了?若是一定要他们去,那你说谁来领兵?”
“我,还有长史,愿以性命阻拦石雄人马,掩护大军完成勤王大业。”一直在边上沉默着不说话的张直方忽然大声说道,紧接着他也站了起来,走到仆固俊的身旁同样单膝跪下,仰头道:“值此危难之际,直方愿以鄙陋之身聊表牺牲之义。”
这番话一下子把张淮深给镇住了,震惊过后他立刻醒悟道:“你们是商量好后再过来的吧?”
“是。”仆固俊昂首道:“既然仆固俊出此壮士断腕之计,当主动请缨以为表率,以示忠勇无私之心,直方中郎将心存大义,也愿意同往。”
话音方落,张直方紧跟着慨然而道:“确实如此,长史长于谋断,但拙于领兵,非有大将襄助不可。禄帅乃是军中主帅,不可以身为诱,那直方身为中郎将责无旁贷,职又善于守城,与长史相辅相成,定能完成此任,故恳请禄帅准许直方同长史共同领兵诱敌。”
张淮深欲言又止,他非常清楚,一旦分兵,诱敌的人马就要在正面与数倍于己的敌人相抗衡,这必然会九死一生,而两人却抢着去做,这样的气概和情意叫张淮深如何不感动,如何不震撼,他心中一痛,单膝跪在他们面前,眼中含泪,说道:“仆固和十哥是我的左膀右臂,如今要一起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教我如何舍得。”
“请禄伯以大局为重。”仆固俊和张直方也有些哽咽了,同声答道。
张淮深激动地难以自制,伸出手紧握住两人的臂膀,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禄伯,请准许吧。”两人反握着张淮深的双手,难以自胜地说道。
许久之后,张淮深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点头道:“好,好。”
放开手,望着面前的两人,激动地道:“仆固和十哥为了大业甘愿牺牲小我,如此高情隆意,淮深感激不已,请受我一拜。”
说着双膝跪了下来,磕了个头,仆固俊和张直方赶紧拉住他,张淮深站起来后眼中早已模糊一片了。
终于决定采用这计策了,那接下来就是一些细节的安排了,关于分兵多少,仆固俊和张直方为了保证张淮深手中能有充足的兵力,只要了两千人马和所有的伤兵,加起来不过四千。张淮深不同意,因为分出的人马面对的是三万大军,这点兵力绝不够,争论了许久,才商定军中伤势较重的军士跟随主力出山安置,这些人大约有两三百,那些轻伤的不妨碍上阵的只有留下诱敌了,这批大约有两千不到些。此外还需要留下批人马,张淮深执意将军中最精锐的亲兵牙军留下,仆固俊和张直方坚决不同意,认为最精锐的应该用在攻打长安一战中,争执了许久,张淮深不得已发了脾气,这两人才勉强同意,这样总共留下了五千多人马,以步军为主,只有两三百匹马留下。主要是因为留下诱敌人马是用来阻击的,不需要多少马军,而长途奇袭长安,要求越快速越好,所以绝大部分马军将跟随着张淮深出山,如此一来出山的兵力在一万两千左右。
分派好之后,张淮深将常慕德和李恩召集了来,将计划详细的告诉这两人,然后众将立刻回去开始作分兵和出发的准备。这计划是绝密的,也只有军中这几名最高军职的武将知晓,连执掌军法张兴信和都押衙索勋都没有告诉。
到了黄昏时分,仆固俊前来报告兵力已经分派集结好了,张淮深这时就下令将这派去诱敌的五千兵马集合,等候自己前去训示。
等这五千士卒都集中好之后,张淮深出帐,张直方和仆固俊紧随在后,来到了这些军卒的面前。
这是在一个比较平缓地山坡上,地方不大,但好在没有林子,所以虽然有些拥挤,但这五千人到底还是全都容纳了下来,此时空中细雨稍停,空气清新微寒,那些军士们还不知道集合是为了何事,但见到主帅大将都到了,看起来显得有些紧张。
张淮深默默地从他们面前走过,仔细地看着这些朴实的脸庞,想到他们今后这几日中热血和身躯即将留在这大槃山中,鼻子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