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第1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冉冉升起,迎着红日升到了旗杆的最顶端,在罡风的猛烈冲击下猎猎展开,那正是鹰扬军的大旗,一面用百战鲜血所染就的大旗。
“是鹰扬军的大旗。”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城上城下所有人的心中都在回荡着这句话。
就在他们耳鸣不已的时候,号角声渐渐平息了下来,上万双眼睛竟似同一心思一样齐唰唰地扫视向大旗边的那个身影。
那身影慢慢将号角从嘴边挪开,缓缓移至胸前,他用那锐利如鹰的双目扫视着身下的上万士卒。那刚毅的面容和虽然并不如何高大却如同钢铁般挺直的身躯在城上城下无数人的眼中竟好似天神般威武。
夕阳西下,洒向东方的阳光投射在他染满鲜血的盔甲上,映射出耀人的金色光芒,这光芒是如此强烈,令他整个人都浸没其中,在城上,在城下,在成千上万人的眼中,这情景直如一尊金甲天神正在下凡一般。无数人为之目眩,无数人为之震撼。
“张淮深!”所有的人在心中掠过这个名字,无数人在喉边低低叫道,这低低的叫声在上万人的汇集下竟成了在大地回荡的呼唤。
是的,是张淮深,虽然这里有许许多多人都认不得他,但这位战功赫赫,在军中在朝中早就声名远扬的将军的名字长久以来就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早就为他们所熟悉,在他们的心目中,如今在鹰扬军迎风飘展的大旗边,在这金色光芒笼罩之下的那天神般的人物,只可能是张淮深。
俯视着脚下的众军,听着众人齐声呼唤,他并不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丝神秘的笑容,他的眼神越过了众人投向了远方,就在那天际之处,同样一面血红的大旗已经出现在了大地的尽头,逆风飞扬。
那是张直方的将旗。
“弟兄们,看。”张淮深高喝一声,一抬手,笔直的手臂指着远方。
所有人被这一指牵引回头,“啊~”惊呼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就在那远方,一面鹰扬军的红旗从地平线上升起,紧接着第二面、第三面,直至上百面红旗猛地扑入众军的眼中,似血的鲜红冲击着他们的脑海。整齐而又密集的步伐声紧跟着从远方传来,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大地为之震动,神策行营人马的心为之震动。
忽然间,震天动地的杀声伴随着咚咚的行军鼓声铺天盖地而来,将他们从震撼中惊醒。
“是敌军的援军。”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在远方,一支摆下严密阵形的大军已经清晰的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两翼马军掩护,中军长枪队当先,盾牌手掩护着弓箭手在后,军容鼎盛,正杀气腾腾地向着这里逼近。
在神策行营众军的眼中出现了恐惧,出现了惊惶,他们心乱了,他们胆怯了,没有人下令,没有人指挥,正在攻城的众军竟无比默契同时开始撤退,如潮水一般从城头退下,正在猛攻城门的步军也随之向后狂退。但此时已经晚了,随着众军的后撤,远处张直方部人马加快了推进的速度,摆出半月阵形从三面包抄了过来,很快和后退的神策行营众军绞在了一起,并将他们从包围了起来,张直方所属的四千人马是刚刚投入战场的生力军,那些在适才攻城中已经疲惫不堪的人马哪是他们的对手,何况人数也不占优,勉强抵抗了一会儿就有了溃乱的迹象,就在那些领兵校尉裨将努力重整阵形的时候,城内常慕德率领的马军如一阵狂风般从城中杀了出来,上万只铁蹄敲打着地面,惊天动地。整整四千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敌人阵中,又像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将敌军分割扫荡,将他们的阵形冲击得七零八落,将敌军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令他们丧失结阵抵抗的能力。
马军来回冲锋了几次,神策行营的人马就完全崩溃了,军卒们毫无斗志,脑海中只有逃跑的念头,他们亡魂丧胆,丢盔弃甲四散逃命,但鹰扬军的包围圈相当紧密,神策行营的人马又是疲师,没有人能逃出包围。
激战到了黄昏时分,这场渐渐变成屠杀的战斗终于结束了,夕阳夕照,坊州城外犹如修罗场一般惨不忍睹,大地上尸体堆积如山,沟渠里鲜血汇集成河,满天的晚霞也被映成了如血一般殷红。
就在这一个白天之中,神策禁军丧失了他最精锐的人马——防守坊州的三千神策精兵和来自宁州的九千神策行营援军。神策军计有一万多人阵亡,只有一千多名伤者和五百多名俘虏活了下来,石雄的讨伐大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而鹰扬军在获此大捷的同时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当晚清点伤亡时计有两千一百余人阵亡,三千三百余人负伤,另有一百余人不知所踪,三者总计占到了鹰扬军总兵力一万九千人的四成左右。
第四十五章 弃城
会昌六年三月三日,注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时已入夜,初春的晚上凉意颇浓,夜空中繁星点点,清凉的东风吹拂在身上顿感丝丝寒意。张淮深此时正在坊州的城头上四处巡视着,身后跟着仆固俊和常慕德两人。
在黄昏时分结束了西城战事之后,鹰扬军除了留下一些人打扫战场掩埋敌军尸体以外,大军开回城内,一面将伤兵赶紧送去医治,一面发榜安民接管坊州的官衙府库,自入关以来攻城略地不少,有了经验,这一切都做得井井有条。随后不久,李恩率领的人马也收兵回城。等众将都归来之后,张淮深就在州衙内召集了校尉以上近百名武官为此次大捷庆功。
此战歼敌过万,乃是入关以来第一场大胜,虽然伤亡也颇重,但众将仍然非常兴奋。有功既赏是成军以来的铁则,坊州又是神策军的根本,府库中粮饷囤积了很不少,因此张淮深就从中取出钱帛分赐了众将。头功是常慕德、李恩和索勋三人,张直方、仆固俊受了次赏,这是按照功劳大小来给的,并无偏袒不公之处,众将依次上前领赏,人人心悦诚服。
庆功之后众将一起用了晚饭,之后张淮深领着这群武官前去慰问那些伤兵,不怕麻烦,张淮深一个个看过来,虽然只是三言两语,但这一言一语犹如春风一般温暖了那些伤兵的心,加之随后宣布的厚厚的奖赏,那些伤兵都感动地忘却了身上的疼痛。
一切的都结束后已是深夜了,除了当值的校尉,其他人各自回去休息,张淮深是一军主将,还有很多事要做,将手头一些杂事办了之后,接下来该是巡城了。常慕德这一晚负责值夜,仆固俊是长史,两人照例要一路陪同。
从北门登城,三人一路顺行巡视城防,只见城外四野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城头上数点火把在风中摇曳,照耀着身边三尺之地,女墙内士卒来回巡城,城楼上岗哨环顾着四方。虽然白天经历了两场大战,但这些士卒还是忘却了疲惫,警惕地坚守在城头之上。
当年招兵之时张淮深对于每个前来投军的人都曾这么说,要想呆在鹰扬军中,就要做到三件事:不怕死、不怕苦、听号令。这两年多来,鹰扬军上下每时每刻都牢记着这训示,今日这连着的两场大战乃是鹰扬军自成军以来最为艰苦的战斗,从战场上下来的每个人不是带着伤就是带着满身的疲惫,但在稍事休息了几个时辰之后,还是有那么多军士顶住了劳累的进攻,顽强地坚守在这城楼之上,保护着那些入睡休息的同袍们,看着这些士卒,张淮深感到非常满意。
将四门都巡视过以后,三人从西门城头下来,走在西城大街上,张淮深依然对那些士卒称赞不已。此时月色皎洁,四下宁静,西城大街上空无他人,只有长长的影子紧随在他们身后。
回顾今日之战,张淮深心中有颇多感慨,赞过那些士卒后话题转到了今日之战,他边走边说,仆固俊在一旁不时谈些自己的看法,只有常慕德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时候一长,张淮深就感觉到了,他有些奇怪,问道:“右郎将怎么不说话?”
常慕德勉强一笑,脸上有淡淡的忧郁。
张淮深更奇怪了,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常慕德望着身后,深夜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冷月之下,寂静无声,他感慨地说道:“现在走在这街上,我就感觉这里有几千个冤魂盘踞着,哭喊着,想到白天这里的情景,我心中忽然有了愧疚。”
张淮深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仆固俊是清楚的,那时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分别堵住神策行营马军的去路和退路,将这数千人全部歼灭,而常慕德从另一头走来时脸上恻然的神情他也看在了眼里,此时还记忆犹新。
仆固俊咳嗽一声道:“右郎将多愁善感了一点,这两军交战必有伤亡,不必过于在意。”
常慕德摇摇头,说道:“一个不留,未免太残酷了,要是异族外人,那也就算了,但我们和神策军都是汉家子弟,杀戮过重未免有伤阴德。”
仆固俊的脸¨/w/é/n/ /r/é/n/ /s/h/ū/ /w/ū/¨色难看了起来。
也许当年乐荣轩驮队遇害之时常慕德曾经怀疑过和仆固俊有关,而且两人有过冲突的原因,这两年来他们之间好像都有些心病,虽然面对面时非常客气,公事上需要合作时也都毫无私心,但两人之间看起来总有些别扭。其实除了这两人之外,鹰扬军的四名主要将领之间的私交都是很平淡的,彼此之间多半只有公事上的接触,很少有私下的往来,这几年来,鹰扬军这几位最上层人物之间的关系就是非常简单的以张淮深为中心的单线往来,这四人都只和张淮深保持着密切的私谊,像张直方和张淮深之间是知遇之恩,常慕德和张淮深之间是兄弟之情,仆固俊和张淮深之间是朋友之义等等。出现这种情况当然不是由于性格原因造成的,因为像常慕德和原先从乐荣轩抽调过来的人之间就非常密切,而仆固俊和崔琅、辛浩铭又情同兄弟,即便是老成的张直方和直属的部下彼此也是直言无忌。
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张淮深也曾经考虑过,到底是因为才子自傲,彼此相轻呢,还是为了生怕引起张淮深的误会有意保持距离,个中原因张淮深一直没能找出来。生怕这种情况会造成诸将间的隔阂因而影响军中要务,他也曾有意为这几人创造增进友情的机会,但好像有默契似的,这几人都只谈公事不讲私谊,张淮深也无可奈何,好在这几人都是公利心远胜过私心的人,这些年来也没因此误过事,张淮深也就一直装糊涂没挑明。不过没出事并不等于没有冲突,在公事上吵吵闹闹是经常有的,这时候张淮深就会出来打圆场,谁叫这几人没有私交呢。
像是今天,张淮深就知道常慕德这一句无心之语让仆固俊不高兴了,因为在鹰扬军上层的这几人中唯独仆固俊是回鹘人,常慕德适才说的话中分明将外族之人排斥在外视为异类,即便仆固俊知道他并非有意歧视外族,而且即便是有歧视的想法,自己也绝对是例外的,但身为回鹘人的他还是感到非常不舒服,故而哼了一声,明显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紧接着反驳道:“右郎将慈悲为怀自然是好事,只是你我身为武将,过于心软恐怕会误事。”
“也不是我心软。”常慕德分辨道:“毕竟大家都是大唐汉家军马,只是各为其主而已,如果能劝降岂不是更好,即可少些杀戮,也可减小我军伤亡。今日我军伤亡甚重,我看与没有劝降不无关系。”
“右郎将此言听起来有理,但其实与实情不符。”仆固俊连连摇头道。
“怎么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