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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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恩心中一紧,却不慌乱,高举双臂大声道:“大伙静一静,听我一言。”
等守军稍微安静了点,他立时高声道:“朱押衙,你说得不错,我是弃职而去,但大伙知道我为什么会弃职而去吗?”
指着身后还在昏迷的米暨,他厉声道:“就是为了此人的迫害。”
城上城下一时静了下来,李恩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请诸位听我细说,我李恩行伍出身,投身在这宁朔军中,历经十年方从一个小卒积功升到了校尉,手下也有了两百来名弟兄,虽然这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前程,但我李恩却也不敢有所忽怠,对于手下的弟兄一直是甘苦与共。有一日,关外传来盗匪的警讯,米暨将军派了我手下十来个弟兄前去巡视,却不想贼人势大,竟全都遇了难。当兵吃粮,为的是保家卫国,战死沙场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不想,事后仓曹参军那里竟然克扣了抚恤不给,我去替那些死去的兄弟力争,却也无功而返,大伙可知道是为什么?”
李恩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愤慨,回首指着地上米暨道:“大伙想不到吧,仓曹参军被我纠缠的没法了,对我暗示说,这按例该有的抚恤全都给这位米暨将军给吞了。”
说到这里,李恩已是在大吼了,城上城下的守军忍不住也开始了窃窃私语。朱叔明见状不由得高声道:“李恩,你说米将军贪污抚恤,可有什么证据?”
李恩理都不理他,继续道:“弟兄们,弟兄们,米暨的狠毒之处我还没说完呢。”
顿时,整个城门口寂静了下来,本来听到米暨连抚恤都敢贪污,那些军士已经开始愤怒了,听到居然还有尚未揭发的丑事,个个都静了下来。
李恩红着眼吼道:“米暨是这宁朔之主,抚恤给他吞了,我一个小小的校尉也没法子,我能做的,也就是回去收拾那些死去兄弟的遗物,想法子给送回他们的家乡,但在替他们收拾遗物的时候发现除了些破烂衣物外,他们竟然没有遗下什么财物,那时候刚关饷不过两三日,断不可能就花费光的,我本以为他们已将那些饷钱托人带回家,不想问了一些兄弟才知道,他们的军饷一直就拖欠着不曾发下,我想虽然人死了,但该给的饷钱也不能赖掉,就再去仓曹参军那里想替他们领回来,想不到仓曹参军竟然告诉我,上个月发放的饷钱中并没有这些死去弟兄的名字,所以不能补上。我想不通,照说关饷的时候那些弟兄还在,不可能没有他们的份,仓曹参军却不再理会我,只是说名册上没名字,就将我赶了出来。我气愤不过,回来后和一些弟兄说起,不想有个弟兄告诉我,别的营里也出过类似的事情。我不禁起了疑心,独自去了那些弟兄遇害的地方查探,回来后又找到出过同样事情的其他营里询问,终于让我知道了……。”
说到这里,李恩停了下来,环顾四周,见众人都在侧耳倾听,厉声道:“大家恐怕想不到吧,那些弟兄的死,竟然是这丧心病狂的米暨设下的圈套。是他为了侵吞军饷的虚额,故意将那些弟兄送上死路。只可惜他贪婪得太过了,既然打算将那些弟兄害死,就连他们未死之前的军饷也要侵吞,才留下了这破绽,给我查出了真相。”
此言一出,城上城下立时沸腾了起来,军士们手中的刀枪垂了下来,弓箭也悄然下弦,人人惊疑地相互交换眼神,脸上露出骇然的神色,旋即上千道愤怒的目光投向了城下那些米暨的部属将校们。
见军心动摇,这些将校吓得魂不附体,惶恐地左看右看,最后眼神落在了朱叔明的身上,因为他乃是军中的押衙,此刻在这群人中地位最高,众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朱叔明看着群情激愤的守军,心中打鼓,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李恩,你可知诬陷长官可是大罪,没有真凭实据,此处容不得你造谣生事。”
转头望着城上的守军,他叫道:“弟兄们不要受人挑拨离间,依我看来,这些都是李恩的造谣,他定是犯了什么事,生怕米将军责罚,所以弃职潜逃,又不忿米将军的管带,所以到处诬陷,意图报复。”
李恩一旁只是冷笑,道:“我是弃职而逃,但不是犯了什么事,而是我一心打探此事的底细,被米暨察觉了,为了保命才不得不逃走。我知道米暨守卫宁朔,职位重要,很难告倒他,所以隐忍至今,直到神策军马元贽大人来此才前去告发,幸得马大人刚正,才有这机会将此贼捉拿。要说真凭实据,只要查一下每年朝廷拨给的粮饷员额,再点点宁朔守军实数,那就一切自明了。”
朱叔明一窒,下意识地道:“你算什么东西,哪有这资格盘查我宁朔边军。”
李恩冷笑一声道:“我是没这资格,但马大人可有吧,他可是朝廷的钦差,代天巡狩,他要是没资格谁还能有。”
朱叔明心一横,厉声道:“马大人这钦差是出关宣旨的,管不到我们宁朔城。”
李恩哈哈大笑,旋即沉声道:“朱叔明,你这么百般阻挠,是不是此事也有你一份啊?”
朱叔明脸涨得通红,怒喝道:“胡说八道。弟兄们,宁朔扼守关内道的大门,是何等重要,我们不能凭着李恩一番无凭无据的话就让他们把米将军抓走,否则的话岂不是把我宁朔数千弟兄视作无物吗?不管怎么样,米将军还是这里的守将,就算真的有什么事,也要朝廷派人前来宣旨才行。弟兄们,不管了,上,一定要把米将军给夺回来。”
他这番话却也说动了不少人,李恩所说本就骇人听闻,城上城下的守军也是半信半疑之间,朱叔明之话并非没有道理,所以有不少人闻言后再度举起了兵刃。
李恩不慌不乱,抬手做了个手势,城中守军不解其意,正盘算间,被围着的禁军中护顶的盾牌林忽而开了一道口子,顿时,一股浓浓的黑烟冲天而去。
“狼烟?”朱叔明一愣,立刻明白李恩正在向外面求援,心里一紧,知道时间紧迫,立刻道:“弟兄们,放箭。”
仓促之间,那些弓箭手没能瞄准,也没能齐发齐射,不过稀稀落落十来支箭射来,都被禁军紧密的盾牌阵给挡住了。
李恩闪过几支箭,又是一声大吼:“弟兄们,你们敢向钦差放箭?”
这句话提醒了不少人,那些弓箭手手中的弓不禁垂了下来,朱叔明大怒,厉声道:
“放箭,快放箭,只要把这些人全都射死了,任是天王老子也查不到。”
此言一出,李恩放声大笑道:“朱叔明,话不要说得太满,只要我们退进城门洞,你们就休想一时半刻将我们杀害。”
朱叔明此时已是满脸杀气,狞笑道:“就算一时半刻不行,二时一刻总够了吧,你们逃不了的,就算是附众顽抗,也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李恩大喝一声道:“你得意得太早了,只要一时半刻杀不了我们,你们就永远别想杀了我们,若是还执迷不悟,再过上半个时辰,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朱叔明一震,强自道:“临死还嘴硬。”
哈哈一笑,李恩道:“你以为这狼烟是白放的吗?告诉你们,马大人早就料到你们会官官相护,沆瀣一气,已经安排下了夏州鹰扬军在我们后面接应,而且这回可是大名鼎鼎的张淮深中郎将亲自领兵,等他们来了之后,你们这些犯上作乱之徒个个都死无葬身之地。”
城中顿时一阵大乱,鹰扬军自成军以来战功显赫,百战百胜,威名早就传遍边塞各镇,中郎将张淮深更被视为继张仲武之后的又一员不败的名将,尤其是在这宁朔,每次鹰扬军大捷之后,献俘、旌表都要从此处经过,鹰扬军不败的威名和张淮深常胜的赞誉早就深入人心,得知被围禁军的援军竟然是鹰扬军,还是张淮深亲自前来,城上城下的守军只觉心中浮起一阵寒意,一时间竟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举起的兵刃不知不觉间垂了下来,上了弦的箭也无力地下了弓,此时人人都斗志全消,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朱叔明也是如此,虽然心里后悔不已,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了,只有硬着头皮叫道:
“鹰扬军算什么,大家何必这么怕他们,杀了这些人,然后关闭城门,谅张淮深也不敢公然攻城。”
话音方落,李恩立刻接口道:“弟兄们三思,侵吞军饷、谋害士卒,再怎么也是那些官老爷的事情,大伙都不会牵涉其中,但要是杀害钦差,那就是公然造反了,鹰扬军断不会客气的。弟兄们只要不乱动,我李恩保你们平安无事。”
守军们更是犹豫了,朱叔明再度催促,却是功效不大,只有三两只箭零星射来,早被轻易挡开,见此情况,朱叔明等宁朔守将部属也不敢贸然冲上,两军就在这城门口僵持了起来。
不过一炷香的光景,忽然城上负责眺望的一名军士大叫起来:“不好了,鹰扬军来了,鹰扬军来了。”
众人都是一惊,被围的禁军大声欢呼,而那些守军不由得更加沮丧,惶惶然不知所措。
又过了短短的一会儿,众人只觉得脚下大地微微发颤,旋即耳边响起雷鸣般的马蹄之声,马蹄声越来越响,大地也是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直至人人心中都震得发抖,显见鹰扬军离宁朔城已是越来越近了。
忽然间,只听得号角之声大作,一片杀声震天动地,直如就在耳边一般,李恩心知接应的大军立时可到,大喜之下,高呼道:“快开城门迎接。”
然后再度向着城上城下的守军喝道:“鹰扬军转眼就至,弟兄们还不把兵器收起来,米暨侵吞军饷、残害部属,和弟兄们并无关系,大伙不要平白为他殉葬。”
转头又向朱叔明道:“朱押衙,米暨犯事,罪只在其一人,若是诸位不曾参与此事,只要不再顽抗,李恩以性命相保,保你们平安无事。”
朱叔明等人一阵踌躇,却听得城外马嘶人声已然清晰可闻,朱叔明只觉得一颗心直往下沉,不由得惨笑一声,第一个扔下手中的兵刃,既然有人带头,只听得刀剑落地之声不绝于耳,城门口上千守军一个个都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待接下来不知会变得如何的命运。
待得张淮深率领四千前来接应的马军进入宁朔城时,城中大事已定,所有守军都放下了兵器,下了城墙,上至副将下至小卒,尽皆在李恩的带领下列队恭候在城门口。
张淮深一进入城中,李恩就赶上前几步恭迎了上去,一边行礼一边低声将眼下的状况简略地说了几句。虽然在这匆忙之间并没有把前因后果弄明白,也不清楚为什么李恩会改变了原先的计划,但张淮深还是立刻掌握住了眼前局势的关键,不露声色地点点头,就好似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一样,等李恩退了下去,立刻用和缓却不失威严的口气安慰了那些忐忑不安的士卒几句,向他们保证此事决不会牵累到众人,然后又对着数十名裨将校尉说道,只要他们没有参与米暨之事,就保他们无事,即便有,也只会送他们去京城,断不会就地惩治,这几句话一说,守军将士们顿时安心了不少,那些士卒军将不可能参与侵吞抚恤军饷,自然不怕,即便是那些曾经也或多或少做过类似事情的武将,想到不会被立刻锁拿而是会被送去京师,那就有破财消灾的机会,也都松了口气,城中原先那紧张不安的气氛很快就缓和了下来。
轻轻几句就将隐患除于无形,冷眼看着那些守军惊惶神色的消失,张淮深心中也定了不少,这才从容不迫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