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人-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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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这位大哥,那云子宁到底长什么样啊?竟能令人达到茶饭不思的境地。”大妹妹不知何时凑过去插嘴。
我刚想将她拉回来,那边几个公子哥儿已经开始兴致昂扬的讲述云子宁这个长相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代美男子,大妹妹听得满眼冒心。
于是我晓得,云子宁果真成了传奇。
可是我不是云子宁,我是云夕,落云山寨的第九任寨主——云夕。
旁侧的二妹妹饶有兴趣的对我说:“大姐,云子宁也姓云嗳,与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我点头:“确实是一家。”
三妹妹眨巴着纯良的大眼睛,崇拜道:“大姐,你看人家多有名气,哪里像你,下山游历一年连个名号都没混下,一说云夕压根没人认得。”看来,小女娃彻底对她这位不争气的姐姐失望了。
我摸摸她的脑袋反驳道:“谁告诉你我是下山游历,我是下山嫁人。”
“那你还不是没将自己嫁出去。”二妹妹不耻。
我没再反驳,低头喝了口茶,慢慢润湿了喉咙,流畅入体内,好半天,我很认真的教育她们道:“你们记住,嫁人……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如今,三年已过,那些往事我本以为已经记不得,可现在重逢故人,竟也难免唏嘘。
虽说大伯二伯三叔接连二三从山下掳劫美男子,但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再见到秦延之,而且是以这种方式见面。
真真是造化弄人,兜来兜去我竟还是嫁给了他。
我兀自临窗感叹,秦延之手脚利索得开始铺床,甚是熟稔,修长的手指扫过大红的鸳鸯戏水枕头,抚平些许褶皱。末了,他剪了剪燃了一半的红烛,嘴角漾起一抹恬淡的笑容:“子宁,我是你抢的第十八个夫婿了。”
我偏头想了想,好像真的是第十八个,于是便笑着答道:“是个吉利的数字。”若不是他说起,我还真未细数。
“子宁,不管以前如何,以后都有我陪着你。”他走近,温和的望着我,眉梢眼角,萦情含笑。
红烛跳动,安静的洞房益发宁谧。
我瞅着那大红的绸面,忽而觉得他铺床的本领倒是精进不少,遂拍拍他的肩头提议道:“延之兄,夜深了,我们还是先睡觉吧。”这笔烂帐算不清,索性便由他去,时候已晚,觉还是要睡的。
秦延之迅速抬眸扫了我一眼,神情怪异,他说:“子宁,现在是月初。”
“我晓得啊。”我抬手指了指窗外,谆谆教导他:“你看那月亮,是上弦月,不是满月,也不是下弦月,所以现在是月初,没错。”
“你肚子不疼了?”他抬头,很认真的看着我。
我也很认真的看着他,“为什么月初的时候我的肚子要疼?”我原以为二十四岁的秦延之比二十岁的秦延之成熟很多,却未成想思绪竟混乱至如斯程度,月初跟我的肚子有一文钱关系吗?
秦延之抿唇不答,面色隐约泛起红,跟身上的大红喜装遥相呼应。
我继续瞪着他,以看上古怪兽的眼光又瞪了他半盏茶。
终于,他叹一声,说:“没事了,我们睡觉吧。”
于是……关门,吹灯,钻被窝。
“老规矩,你睡里侧。”我脱了外袍,指了指床榻。
秦延之也脱了外袍,答曰:“好。”
躺了片刻,我觉得浑身不自在,便坐起身子说:“要不,咱俩换,你睡外侧。”
漆黑的夜里,秦延之的眼睛亮亮的,他低低应了一声:“好。”
于是我起身爬了进去,秦延之伸手扶住我,待我躺下后,他揪了揪被角将我包裹严,复又躺下。
顷刻,洞房内安静的不像话。
我盯着大红的幔帐怎么都睡不着,耳边竟隐隐飘起埙声,悠扬婉转,如白云轻飘。
许是我多年未同人合睡一张床榻,这会儿浑身说不出的拘谨,加之那埙声越吹越凄凉,如泣如诉,都快赶上当年蝶衣表妹的午夜琴声了。
好半天,我闷闷的叫了一声:“秦延之,你睡了吗?”
“还没。”秦延之的声音轻轻的,一如既往的柔和恬淡,如他的人一般淡泊宁静,仿佛能包容下世间的所有爱恨情仇。
“我睡不着。”我掀开被子钻出来,苦恼道:“里侧太挤了,滚动不开。”
“那我们再换。”秦延之偏头提议,朦胧的月色下,我隐约看到他嘴角的一波笑纹。
“好,换!”我侧身爬出去,一双温热的手扶住我的腰,微微热气透过里衣浸润肌肤,有些暖。
床“吱吱呀呀”响了几下。
窗外的墙根下隐约传来低语声:“寨主的精力很旺盛嘛……”小五的声音为何听着如此暧昧不明。
“我挺担心大姐那张床的。”咦,大妹妹怎么也在。
“是啊是啊,那张床好些年没修了。”阿三附和着怪叫。
“真不晓得那张陈年旧床能否承受住他们如此激情澎湃的折腾……”这声音像是三叔家的表弟。
“年轻人啊……年轻人……看来我是真的老了……”三叔悲壮长叹。
……
我躺在被窝里汗哒哒,忍不住伸手扯了扯秦延之的衣袖,小声道:“他们……”
“没事。”秦延之侧头微微浅笑,安慰我道:“他们在听墙角,新婚习俗,方才没有进来闹洞房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他反手握住我的手,轻轻的捏在手心。
呃……我怎么越来越觉得反客为主了,兴许我才是那名被捆绑掳劫来的压寨夫人,而他才是这个落云山寨的山贼头子。
好半天,窗外终于没了动静,可悠远的埙声依旧在浓浓的夜色中飘散。
秦延之握着我的手问:“还是睡不着?”
我点了点头,又怕屋里太黑他看不到,便低低“嗯”了一声。
“许是太吵了。”秦延之起身为我掖好被角,下床将窗户牢牢关严,又到案几上倒了杯热水送到床前。
然而,水还没喝,我顿觉腹中绞痛,揪心挠肺。
我说:“秦延之,你个乌鸦嘴,非要我说肚子疼,你看现在真疼了,都怪你!”我气鼓鼓的坐起身子,劈手夺过他递过来的热水便喝。
床侧的秦延之静静站在月色下,静静的看我喝水,静静的说:“子宁,你来葵水了,还是月初,跟四年前一样,居然没变。”他嘴角一漾,无声的笑了。
于是洞房中继续荡漾着诡异的寂静。
32第〇二章:招安使
第二日天刚亮,秦延之便醒了,我因为肚子痛睡的不甚踏实,他起身穿外袍时我便朦胧转醒,晨曦由窗格透进床帐,竟有些刺眼,我眯起眼睛看秦延之,他轻轻穿好鞋袜,拉紧幔帐,转身出了房门。
我捏了自己一把,锥心的疼。
看来不是做梦。
我昨晚没有趁着酒醉非礼他吧……
清白尚在否?
这真是一个深沉而严肃的问题。
我托腮沉思。
思索半晌,未果……忽听有人叩门,三长两短,很有韵律,我坐起身子撩开幔帐轻声问道:“是杨离吗?”近些年来,杨离已经彻底纵容了我睡懒觉的恶习,晨起操练的事情都是他一手包办,这三长两短的叩门声还是儿时贪玩时的暗讯,此刻乍一听闻,竟生出“有敌来袭”的感觉。
杨离的声音由门缝飘进来,低低的:“师姐,你一个人在房内吗?”
“恩,你进来吧。”我顺手披上外袍下了床,坐在桌前束发,脑中还徘徊着秦延之的身影。
难不成真这样嫁给他?
若是四年前,我定会笑的嘴巴都合不拢,可换做现在,心底里竟隐隐生出别扭的感觉,怎生如此不对味。
“师姐。”杨离走进屋,还顺手关了门,他的面容有些憔悴,但削薄的嘴唇紧紧抿起,少有的严肃:“这个状元郎怕是不简单,来历不明,偏巧又路过咱们山脚,入了山寨也不见他求救逃离,还……”
“师弟……”我顺手绾了个男儿的发髻,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毕竟山下的一年不是三言两句便能说清,犹豫半晌,我指了指案几上的发簪道:“师弟,你帮我将簪子拿过来,我够不到。”
杨离很乖的拾起发簪,顺手就为我插到发髻上,如以往一般自然顺手。
“砰……”不知是谁一脚踹开了房门,巨大的声响震得我回头望,清晨的阳光中,三妹妹正叉着小蛮腰立在门口,粉嘟嘟的小脸潮红,湛蓝色的小纱裙随风飘摇,娇艳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还带着露珠的……只是她那动作……未免也太山贼化了。
院中众人鬼鬼祟祟抿嘴笑,小五扯着嗓子唱诺:“日上三竿吆……谁家的新娘新郎吆……还闭门不出嘿……”他这依依呀呀的唱腔还没拖完,众人便呆立当场,一个个眼珠瞪得滚圆,来来回回在我同杨离面上转悠。
每个人的面上闪烁着暧昧不明的光泽。
恐怕……他们又误解了什么。
杨离为我插簪子的手僵在半空,半晌垂首低低咳嗽一声,众人瞬间由僵硬状态回神,打着哈欠道:“你看……大雁飞过去了……”
“是啊是啊,看……大雁又飞过去了……”
我垂首,默,大春天的,哪里来的大雁。
三妹妹抬头望天,找了半晌大概也没发现大雁,于是偏头指着杨离道:“新郎官呢?是让离哥哥打跑了吗?”
言简意赅,一语中的。
果然是童言无忌,感情杨离在她眼中就是一个身怀绝世武艺的暴力狂……
杨离的面色青白异常,我站起身子想要出口解释,准新郎官秦延之却施施然从厨房方向拐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袍带生风,嘴角含笑。
众人的目光开始在我们三个人之间游移。
秦延之颇具大家风范,他淡淡扫了一眼众人,脚步未停,嘴角的笑容慢慢绽放,毓秀儒雅,然后说出了整整一个清晨里的第一句话:“大妹、二妹、三妹还有师弟……我为夕儿煮了清粥,厨房还有好些,大家一起来尝尝。”说话间他已将手中的瓷碗摆放桌面,一回身吩咐小五他们道:“麻烦你们去厨房端一下,多谢。”这称呼……那气度……大有谋寨篡位的嫌疑,让我这堂堂寨主情何以堪啊。
小五他们大概这辈子未听过如此客气的话语,霎时像喝了鹿血一般双眼放光,一叠声的说着“不客气,不客气……”
【文】于是……我新婚第二天的大清早,大家一起在院中围着桌子喝粥。
【人】香喷喷的米粥,热气腾腾,厨房的阿婶还特意切了几碟咸菜,秦延之一丝一丝挑着软硬适中的夹给我吃。
【书】少顷,杨离也开始挑选大小适中的咸菜往我碗里夹。
【屋】又少顷,我碗里多了好多咸菜,米粥都被遮住了,这俩人还乐此不疲得为我夹菜。
又又少顷,大妹妹回身冲厨房喊了一声:“阿婶,再切点咸菜,多分几盘。”
早餐,我差点被咸菜齁死。
三叔拍着杨离的肩膀大有深意道:“杨离乖娃,你看山上的迎春花都开了,春天果然来了。”
不仅迎春花开了,桃花杏花苹果花,但凡能开的花都开了,还没开的大概正预谋着要开,整个落云山霎时进入春天,每个人的脑门上都开着花,就连厨房的胖阿婶切咸菜的动作都英姿飒爽起来。
秦延之红彤彤的喜服扎眼的紧,绚丽如同盛开的牡丹。
杨离瞅准机会总扯我的袖子,大概是想跟我说点什么,秦延之却坚持执着我的手参观全寨,将自己的笑容散播给寨中的每一个人。
我耐着性子陪他逛了一天,晚饭时,杨离竟将大妹二妹三妹全召集起来用膳,美其名曰:家宴。
秦延之眼角含笑,随着我一一改了称呼,且自洞房之夜后,他竟绝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