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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卑鄙的圣人:曹操-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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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投机半句多,何颙知道凭自己是说不动这块老骨头了,起身道:“那咱就各行其是吧。晚生告辞了。”他还故意气曹嵩,对曹操道,“孟德贤弟,今日多有妨碍,改日再寻闲暇来府上做客。”说罢拔腿就走,弄得曹操也不好阻拦。

“你且站一站!”曹嵩阴阳怪气地叫住他。

“大人还有何见教?”

“听老朽一句劝,出了我府速速离开洛阳。”

“你这是威胁我吗?”何颙瞥了曹嵩一眼,不屑地笑道:“有杨公、马公、陈耽、刘陶等耿直老臣立于朝堂之上,恐怕你老人家还没有置我于死地的本事吧?”

“你误会了,老朽是为你好啊。如今虽然解禁,但是洛阳城内还在捉拿太平道的奸细。你以为现在就安全了吗?十常侍四处网罗罪状,把平素不睦之人皆诬告为内奸。你是当年闯宫的漏网之鱼,又有留下谤书刺王杀驾之嫌,若是不走必有大祸临头。获罪于天,无可祷也!”曹嵩低着头并不看他,“大风大浪你闯过不少,好不容易盼来春暖花开,可别让小小的乍春寒冻死了。”

何颙一愣,半信半疑道:“真能如您所言?”

“我不骗你,你知道段珪来说了什么吗?吕强死了,是张让进谗言害死的。”曹嵩苦笑一声。

“唯一有良心的宦官这么快就被处死了,今后谁还敢直言尽命?”何颙叹息不已,摇摇头道:“我走……你放心,何某是正人君子,就算朝廷再次捉拿我,也不会攀扯你们父子的。”

“我以为你变了,看来还是没什么长进!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你何伯求白了头发还是那么颐指气使。”曹嵩讥笑道,“你以为老朽怕你连累,我是想报你的恩情。”

“我与你有何恩情可言?”

曹嵩苦笑一阵道:“你的青釭剑救过老朽一命。”

曹操明白了,当年父亲讥讽段颎,惹得拔剑相向,若不是自己凭借青釭剑隔断,他确有性命之虞。何颙却不知他家的事,矜持道:“不论您说的是真是假,何某领你这个人情。临行前还有一句好话奉送您,《易经》有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这是非曲直您老自斟自酌吧!”说罢扬长而去。

曹操低头等着父亲发作自己,可曹嵩却没有生气,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把他招到家里来了,真是儿大不由爹啊……如今一天比一天乱,以后朝廷会变成什么样,为父我也看不清。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你想上哪条船自己随便挑吧。”

他听父亲这样说,反觉得自己过意不去了:“爹爹,伯求兄受十七年之苦,讲话难免有些过激,您老不要与他置气。”

“这算得了什么?比当年的桥玄客气多了。”曹嵩无奈地摇摇头,突然道,“小子,听说你把朱儁捧得晕晕乎乎的,你想带兵打仗吗?”

“儿是觉得,国家今有……”

“别跟我讲那么多春秋大义,我就问你,想不想带兵打仗?你要是想,这事儿我去给你办!”

“想。”曹操不知不觉脱口而出。

“哼!你小子六亲不认拉硬屎,到头来还是有求我的时候吧?哈哈哈……”曹嵩满意地笑着走了。

此后确如曹嵩所料,十常侍借彻查洛阳内奸的机会大肆打击异己,上至尚书官员、下至黎民百姓,诛杀了一千余人,其中不乏党人亲属。杀戮之后,刘宏宣布大赦,唯太平道元凶张角不赦,下令冀州刺史将其捉拿治罪。

可是民心所向岂是靠一纸诏命就能平息?撼动天下的大规模武装起义,还是毫无悬念地开始了。

第五章 一夜之间曹操变身将军

【黄巾起义】

光和七年(公元184年)二月,在马元义车裂之后,太平道大贤良师张角改变预定计划,在冀州邺县提前起义。

河北的太平道徒一时云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真定县,建立了武装总部。张角依照《太平清领书》中“有天治、有地治、有人治,三气极,然后歧行万物治也”的经义,自称为天公将军,其弟张宝称地公将军、张梁称人公将军。

由于太平道势力谋反已久,早已经在州郡官府、富贵人家的墙壁上,以白土书写“甲子”二字为记号,所以整个起义过程迅速而有条不紊。当年汉光武刘秀称帝以谶纬《赤伏符》为依据,所谓“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所以汉王朝以火德自居,张角便宣扬以土克火,提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太平”的十六字真言,并命令天下起义之人以黄巾裹头。因此,太平道反民被朝廷斥为黄巾贼。

河北起事后,短短一个月间,天下教众无不响应。大汉冀、青、幽、并、兖、豫、荆、扬,八州之域天翻地覆,立时间反民不下百万。其中除了太平道教徒,还有因灾害而逃亡的流民、迫于赋税而走投无路的百姓、不堪连年征战的逃兵、失去土地被欺压的佃农、因征伐鲜卑羌人而家破人亡的兵丁家属,乃至于占据山野的强盗、对朝廷不满的低等土豪也加入到反民队伍中。他们联合起来攻城略地、诛杀官吏豪强。

不久,安平王刘续、甘陵王刘忠先后被黄巾军俘虏,一时间汉室宗亲王国成为众矢之的,常山王刘暠、下邳王刘意恐惧至极,竟不顾禁止私离封国的法令,乔装逃亡下落不明。天下郡县官员有不少是通过贿赂和买官获得的职位,哪里有一点儿为国之心、恤民之情、抵抗之力?

黄巾军未到,就先收拾好金银细软弃官而去。局势一天天恶化,每天都有告急文书飞往京师。

到这时刘宏才意识到局势的可怕,立刻召集身边的人商议对策。无奈他平素亲信的宦官、侍中皆是酒囊饭袋,毫无破敌之策。宦官束手无策,最可笑的是,那位被他视作半仙之体的向栩竟建议朗诵《孝经》退敌。无奈之下,刘宏只得召集朝会,向群臣广开言路。

有人建议惩治奸党,有人提出限制宦官,有人建议拿出皇帝的私房钱充入军资,有人要求敞开骥厩散发御马与兵,还有人建议考核二千石以上官员的政绩……群臣一吐胸臆沸沸扬扬,刘宏这会儿方寸已乱,只好承诺全部采纳。

经过一番商议,刘宏晋升刚被提拔为河南尹的国舅何进为大将军,率领羽林左右军以及北军部分兵马进驻都亭,作为名义上的平叛总帅;以二国舅何苗接替河南尹护卫京师。在河南八关恢复都尉之职,加强守备。抽调北军、羽林军乃至宫廷侍卫,并在三河招募乡勇勉强凑成四万人马,任命在京述职的北地太守皇甫嵩为左中郎将、谏议大夫朱儁为右中郎将,由此二人率师出关作战。另外,任命尚书卢植为北中郎将,以护乌桓中郎将宗员为副,带领部分军兵收拢河北余部,北上讨伐张角。

在这段忙乱的日子里,曹操一直在观望事态的发展,固然是为朝廷担忧,更主要的则是父亲答应过帮他在军中谋个职位。

待到出征将领选毕,一切尘埃落定,他却边都没沾到。眼看着邹靖、沮儁、魏杰等一干北军熟人秣马厉兵整装出发,他愁眉苦脸地向父亲询问,曹嵩竟笑而不答。

虽然皇甫嵩、朱儁、卢植皆是深谙兵法久带兵勇之人,但局势并没向有利的方向转变,原因是寡众悬殊。大汉自光武中兴以来,为了防止地方官员拥兵自重,罢撤了郡国乃至关城的守军,只留下了东、南、西、北四支常驻部队。北军五营护卫京师、南军七署守卫皇宫;西军驻防三辅、东军驻扎黄河,负责监视外族。自从羌人、鲜卑为患,西军尽皆调至西北作战,东军也已抽调无几,现所剩兵丁尽数归于卢植统辖。如此一来,当遣出这三支部队之后,朝廷实际已经无军可派了!

地方本来就没有正规部队可言,所以黄巾游击攻打的地区,只能依靠官员乃至地主豪强自发募兵抵抗,在这样的状况下,颓败之势一发不可收拾。幽州刺史郭勋、涿郡太守刘卫、南阳太守褚贡等相继兵败阵亡,至于那些弃官而走的人更是多得数不清。

最可怕的是,卢植率师渡河北上,遭遇张角亲帅的主力堵截,战事陷入胶着。而皇甫嵩、朱儁这两支主力部队刚刚出关进驻颍川,就被黄巾军中最为精锐的波才一部围困。

敌军有十余万,而官军合计只有三万,朱儁被困在阳翟县城,皇甫嵩被围在长社县。二军莫说不能收复失地策应北伐,连突围自保都成了问题,后来连与朝廷的联络都中断了。连续十日得不到消息,洛阳城陷入极度恐慌。外地之人羁留河南无法出关,朝廷百官牵挂故乡家小毫无讯息,老百姓个个惊惧不知所措,这样下去洛阳很可能爆发哗变,大汉江山岌岌可危,说不定哪个瞬间就会化为乌有!

皇帝刘宏犹如惊弓之鸟,再没有心思享乐了。即便是十常侍也意识到了亡国之危,只有硬着头皮给刘宏鼓气,并拿出以往扣留的奏章供其翻看。为了振奋人心稳定局势,刘宏大力提拔压抑的人才,甚至将与之发生争执的老杨赐加封临晋侯、奉以三老之礼,以往曾上疏要求取缔太平道的刘陶、乐松、袁贡等人也尽皆升赏;并且他下令再次征募河南之兵,公卿百官也得贡献私有的弓箭、马匹资战,凡是通晓兵书战法或勇力出众之人,不管是官员子弟还是普通百姓,哪怕杀过人的罪犯、放过火的强盗,只要肯出来为朝廷打仗,一律公车征辟上阵保国。

曹操得知诏命,当即置备马匹兵刃应征,连楼异、秦宜禄这帮家丁们都动员起来。可老曹嵩却竭力弹压:“我的儿,现在征辟的公车满街跑,即便应征也不过是充当兵士守备京师。比你有资历的人多的是,若是你只想混混军营那现在就去,若是想自率兵马立一番军功,就给我耐心等着。”他这样一讲,曹操料知大有玄机,便放下军械暂且忍耐。

三日后,突有天使(朝廷使者)临门,宣曹操入宫议事,这必定是父亲发挥的作用了,他速速更换朝服,跟随公车入宫。待至皇宫使者却不引他赴殿,却往省中面见太尉邓盛。

邓盛字伯能,已年近七旬,他以早年在并州抗鲜卑的军功起家,虽也有些名望却远不能与杨赐、刘宽等老臣同日而语。黄巾事起天下震动,朝廷急需以通彻军事之人统筹局面,因此他才得以取代杨公,暂居三公之位。

曹操知道他是老行伍出身,格外尊敬,要按朝廷制度以大礼参拜,哪知邓盛一把搀住道:“孟德,坐下讲话。”

“不敢不敢!”曹操受宠若惊,“邓公面前岂有下官的座位。”

“今日我非以太尉之身相见,乃是以同僚之礼有事相请,你只管坐,等会儿还有一人要来。”

他既然这样说,曹操便不能推辞了,刚刚落座,又听门外有人禀奏:“侍御史大人到。”说话间走进一位四十多岁的官员,个子不高,肤色白净,举止端庄,身上的朝服规矩得连道褶子都没有,一副黄焦焦的胡须,带着满脸的刻板威严。

“子师,你来晚一步呀。皇上命你为将,今儿要是点卯岂不误了时辰?”看来邓盛与他颇为熟稔,见面就开玩笑。

那人却一脸严肃道:“国家有难非是玩笑的时候,大人身居公台,此言甚是不当。”

曹操吓了一跳,开个玩笑无伤大雅,这人也太过苛刻了。哪知邓盛毫不计较,只笑道:“二十多年了,你那倔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呀?这边坐吧。”

“诺。”那人规规矩矩施了大礼才坐下。

邓盛对曹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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