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圣人:曹操-第4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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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队伍还没列完,就有亲兵匆忙来报:“五官中郎将自北寨门入营,坐了您的中军大帐,召您过去听令。”
“什么?”徐宣大吃一惊,赶忙奔入营内,盔歪甲斜跑到中军大帐,果见曹丕已端端正正坐于帅位之上,自己的兵符、令箭都在他眼前放着。徐宣欲哭无泪,光听说过高祖夜夺韩信兵权,没想到自己头一遭领兵就亲身体验到了。
按理说曹丕无权调兵遣将,但是窦辅死了,没人替他周全,在他看来若要挽回父亲的看法,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亲自指挥这一仗,故而闯进了中军大营。守营士兵明知这不合规矩,但丞相的儿子谁敢拦?也是徐宣一介文人不晓军务,身为主帅跑到外面整兵,把兵符令箭都摊在帅案上,这不等于拱手让与曹丕了吗?
曹丕见徐宣来了,微微一笑:“徐护军,我总督留守诸事,也曾数次巡营,坐坐这中军帐不会不妥吧?”
事已至此徐宣无言以对,帅位都归人家了,只能拱手站到一边。这时一阵喧哗,凉茂、常林得知消息赶来了,见曹丕已然坐了大帐,心下连连叫苦——大公子啊,你真是自作聪明,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来得正好,有件事正要与你们说。”曹丕抽出支令箭把玩着道,“反贼事起十万火急,我决定亲自领兵戡乱。”
常林闻听此言险些一跟头栽倒,与凉茂对视一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徐宣不得不说话了:“征叛讨贼乃偏裨之任,杀鸡焉用宰牛刀?在下已调贾信前来统兵,不敢劳将军大驾。”
“哦?贾信何在?”曹丕笑了,“军情紧急不可停兵待将。我虽不曾统兵,但十一岁就随丞相征战在外,春秋射猎未敢疏于武事,难道不堪此统帅?徐护军若不允,那由您统军作战,现在就起兵!”
徐宣真叫曹丕僵住了,他实是有心无力,若真有打仗的本事早就开拔了,还能叫曹丕钻了空子?有心赌这口气过去接令箭,可贼势不弱以寡敌众,国家大事岂能草率为之?徐宣心中急似油煎,只盼贾信快来。
常林稳稳心神谏道:“前日贼在博陵,如今却窜幽州,足见田银、苏伯既乏韬略又无雄心。北方吏民服化已久,又善于守备,贼智小谋大必不能为害。今丞相大军在远,南有孙权是为强敌,公子受命留守,乃天下之重任也。轻动远举灭此小敌,虽克而不武。望将军三思!”
曹丕一心挽回面子,拒而不纳:“此言差矣。我既督留守事务,出了叛乱自然要亲往征讨,这才不负丞相所托。”
常林当红脸的,凉茂自然充白脸,哄着道:“将军所言不虚,但您的职责是留守邺城处置政务,监管冀州之事。如今叛贼已奔幽州,倘若您擅离职位,又不能及时破敌而归,丞相回来见您不在,事务又有所积压,恐怕对将军不好吧?”
这倒是说进曹丕心坎了,现在最怕的就是引起父亲不满,若是一两个月灭不了贼,再把幕府的事耽误了,岂不是作茧自缚?曹丕凝神沉思着,反复权衡利弊。殊不知常林、凉茂更是暗捏一把冷汗,他们说的都是摆得上桌面的理由,还有不能说的理由——曹操就要归来,这个节骨眼上儿子突然夺权举兵,知道的是讨反贼,不知道的会怎么想?倘若他父子之间出点儿什么嫌隙,再有奸人从中挑拨,所有辅佐曹丕的人跳黄河也洗不清。
可这等关乎父子人伦之言怎好说出口?曹丕手捏令箭蹙眉凝思,三人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唯恐他固执己见惹出塌天大祸。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帐外一声奏报——假司马朱铄进帐跪倒:“贾信已到辕门外,还带了所部数百骑兵,中军士卒已列队完毕,是否准他出征?”
徐宣喜得险些欢呼起来,赶紧奏道:“军情紧急不可停兵待将,请将军速发兵符准贾信前去!”他又把这话扔回来了。
贾信久在河北领兵,士卒多与他熟识,曹丕自知再争下去实在没意思了:“唉……就准他去吧。”
“诺!”徐宣都没敢劳朱铄动手,一把抓起帅案上的兵符,匆匆忙忙奔了辕门。凉茂、常林也都暗甩冷汗,踩着棉花一般退出大帐。曹丕全然不知自己险些铸成大祸,怅然呆坐帅位,仰天长叹:“我欲建功何其难也!”他真的很苦恼,为什么自己运气这么不济,竟一件快意事都做不成呢?
朱铄眼见帐里没旁人了,一猛子蹿到曹丕身边:“公子何必苦恼?领兵打仗又不是好差事,何必去争?就叫贾信去吧,反正打赢了功劳也有您一份。”
“你懂什么……”
朱铄见他愁烦不解,眼珠一转凑到他耳边:“公子莫烦,我还有件好事要告诉您呢!那个侍女的事我打听明白了,乃是先朝南郡太守郭永之女,安平广宗人,名叫郭寰,今年二十七岁……”
“去去去!什么时候了,还有心说这个。”曹丕怒斥道,“你赶紧带兵去趟孟津,把我母亲接回来,若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怎么做人啊!”
朱铄却道:“消息一来吕昭就领着兵去了,还让我给您带个话,绝对替您把老太太照顾好,叫您在丞相面前交待得过去。”
“不愧是家奴出身的人,就是心细,吕子展待我不错啊!”曹丕颇感欣慰,“那你也别闲着,跟贾信一块去吧,别给我丢脸。”
“不是我怕打仗,这不替您办着要紧差事了吗?”朱铄嬉皮笑脸道,“那个姓郭的侍女……”
“咳!现在我哪还有心思想这个。”曹丕捏了捏眉头。
“您听我说完了,这姓郭的是个奇女子。”
“你小点儿声!这是军营。”曹丕捂住他嘴朝帐外望了望,见只有一个卫兵,执戟而立似乎什么也没听见,心下安稳了些,也忍不住好奇,“区区一侍女,有何奇处?”
朱铄凑到他耳边道:“这郭寰有个说出来吓煞人的小名。”
“名字有何吓人的?”
“她小名叫女王。”
“郭女王?”曹丕果真吓了一跳。
“您也小声些吧。”这次轮到朱铄捂他嘴了,“据说她生有异相,他父亲郭永赞叹‘此乃吾女中王也’,故而以此为名。可能是名头大压不住,郭永夫妇没几年就死了,她遭逢战乱落于铜鞮侯府,今年才被铜鞮侯荐入幕府,在王夫人身边为婢。”
“女王……女王……”曹丕别的都没注意,唯独对这个名字颇感兴趣,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郭寰白净细腻的肌肤。
朱铄甚会凑趣:“女王这名字好啊,一听就是个旺夫的名。女子若是女王,那娶她的男人又该是什么身份?”
“这事儿好办吗?”
朱铄自然知道他指的什么,满口答应:“好办好办。王夫人最是通情达理不过,公子要个侍女她还能不给?她也没个儿子,将来不知指望谁,巴结您还巴结不过来呢!府里人那么多,缺个丫鬟谁往心里去?老爷子真要问起来,说夫人赏的也就搪塞过去了。里面的事有王夫人,外面我和吕昭办,您就静等抱美人吧。”
“行。”曹丕苦笑道,“也别白当一回坐纛公子,忙了半年就这么一件顺心事。但愿这个女王能去去我的晦气。”
【曹操班师】
冀州叛军虽声势浩大,但这帮叛乱者毕竟只是寻常的农夫和私人杂兵,根本无力抵御装备精良的正规军。贾信率兵戡乱,只一仗就把他们打得四散奔逃,河间诸县立时安定,田银、苏伯率余寇仓皇北窜,意欲逃出关外。可驻军幽州的乌丸中郎将阎柔又是何等人物?凭着私人关系致书鲜卑部落,鲜卑大首领轲比能当即发三千精锐骑兵给叛军主力一个迎头痛击,紧接着曹仁率部也赶到了。田、苏二人双双战死,余众或俘或降,这场叛乱不到一个月就被彻底平定了。
军报传至邺城,留守诸臣都松了口气,最庆幸的莫过于曹丕——父亲大军还在回归路上,母亲已平平安安回到邺城,这场叛乱总算是在自己手中平定,父亲面前也算好交代。但还有个棘手问题,田银、苏伯虽死,尚有数千投降、被俘之众,这帮人又该如何处置呢?
突发事件曹操没有预先安排,这就要靠曹丕自己做主了,为此他召集国渊、徐宣、凉茂、常林等商议。徐宣首先倡议:“丞相镇冀州六七载,广开恩路招贤纳士,未尝有失德之处。古人云‘小人有勇而无义者为盗’,今叛乱者皆穷凶极恶不逞之徒,若不加刑戮何以警示天下?《尚书》有云:‘天命明威,不敢赦。’请将军当机立断,早诛凶徒以免后患。”
徐宣素以德行方正著称,讲起话来引章据典绘声绘色,但多少有些书呆子气。多亏他那老冤家陈矫担任长史随军在外,若不然瞧他这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二人又要起争执。不过在场之人却没有异议——都是受命辅佐曹丕的,早处理完这场乱子,大家肩上都少些沉重。
曹丕本心也想诛杀这帮人,毕竟自己当了一回留守丞相,半年来竟无一件事能自己做主,真真憋屈死了。若不在这件事上表现出杀伐决断,恐怕让父亲小看了。想至此曹丕抽出支令箭递与徐宣:“致书贾信,命他将所有俘获之贼就地处……”
“哈哈哈,原来大家都在,将军正处置军务了吧?”一个笑呵呵不紧不慢的声音打断了命令,众人侧目观看——程昱慢吞吞地走到了大帐门口。他上缴兵权不过半年时日,却俨然蜕变成一位闲居老者,穿一身朴素的灰布便衣,既不著冠也不系带,手里还拄着根青竹拐杖。行辕之内文官峨冠,武将披甲,也是他征战多年又有曹操关照,兵士们都敬畏三分,换了别人这副穿戴绝对进不了营。
曹丕一见程昱便有几分生厌——打仗的时候你不来,仗都打完了又指手画脚,倚老卖老说你什么好?心里不痛快,但碍着面子还得笑脸相迎:“原来是程老将军,您的病好些了?”
程昱拱拱手:“承您惦记着,是轻了不少。今日闲来无事闷得慌,到营里随便走走,跟当兵的聊聊天,不扰您的军务。”
闲着没事就来遛弯,这幕府中军大营在他眼里快成市井酒肆了。曹丕还得扮笑脸:“晚生正处理军务,老将军快快请进。妥与不妥之处还望您老多多教诲。”
“算了吧,平乱之时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这会儿又来叨扰,不太合适吧?”程昱话虽这么说,脚底下可没停,紧着往中军帐凑。
曹丕更不便阻拦:“快别这么说,您是老行伍了,即便进来坐坐也是晚辈脸上的光彩啊!快给老将军设座。”常林亲自搬了一张杌凳摆在帐口。
程昱心道——还算说得过去,就冲你小子今天这份礼遇,老夫就管管这闲事,免得你们以为我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想至此不辞不让,一屁股就坐下了,捋着花白胡子缓缓道:“老朽耳朵也聋了,也没听清楚。将军公子似乎要传令将叛贼余党处决,可有此事?”
好长的耳朵,这还聋?曹丕听出他似有异议,笑道:“记得父亲统兵多年有个规矩,围而后降者不赦。这帮贼子都是田、苏败亡后投降的,理应处决。”
“非也非也。”程昱果然唱起来反调,“诛降者,宜在扰攘之时,人心思乱天下云起,故围而后降者不赦,以示刑威于天下,断其利路,使余寇不至于围也。今天下略定,田、苏之叛乃在邦域之中,此必降之贼也,杀之无所威慑,臣以为不可诛也。”说到这儿他微抬眼皮瞟了一下曹丕,“若非要诛杀,最好先请示一下丞相。”
程昱虽处闲职,毕竟有参议军事之权,很受曹操器重。这半年多他借口身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