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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部分

卑鄙的圣人:曹操-第2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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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扔所有的孩子都攥了雪球,曹彰自小比别的孩子都壮实,抡着小胳膊嚷道:“我打你个为老不尊!”噼噼啪啪所有的雪球都往卞秉身上打,小子们“万箭齐发”打舅舅。

丁斐哪见过这等没大没小之事,嚷道:“别闹了!都别闹了!我们还有差事呢。”

卞秉躲着雪球笑道:“你去忙你的吧,黑钱的勾当我又不会,要多少只管去跟任峻提,我不分账也不检举你也就罢了。”他外表稀松内里精明,姐姐卞氏生下仨小子,在诸多侧室里资格最老,丁氏不受宠,日后姐姐有望取而代之,可不能为点儿钱毁了名声。若丁家贪污卞家清廉,明眼人一看就高下立判,谁能保证这不是曹操对两家的考验呢?眼光得放远些!

丁斐也算有才之人,但财迷心窍想不到这层,连作揖带弯腰:“承蒙贤弟关照,愚兄日后定有一番心意。”自以为占了多大便宜,笑呵呵而去。

他这一去卞秉跟孩子们玩得更欢了,刚开始是扔舅舅,后来雪球漫天飞,也不知是谁在扔谁了。曹彰虽小力气却大,连着三个雪球扔出去,竟把弟弟曹冲打了个跟头。卞秉一见赶紧“罢战”,边拍雪边嗔怪曹彰:“你这当哥哥的也真下得去手,有这膀子气力练练弓马,日后上战场为你老子杀敌去……冲儿,摔疼了没有?”

“不碍的。”曹冲笑盈盈爬了起来,整理着凌乱的衣衫。他乃环氏所生,颇得母亲的清秀容貌,再加上穿了身纯白的狐腋裘,跟个小银娃娃一般。

卞秉攥住他那冻得通红的小手:“你可是姐夫的心肝宝贝,比他们都受宠,有个一差二错我可担待不起……瞧这衣服多好啊,有道是‘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杀多少狐狸才攒出这么件腋裘,你怎舍得在雪地里扑腾?”

曹冲满不在乎:“爹爹说了,普天之下的狐窟有的是,将来掏尽他们的窝、扒尽他们的皮。那时我也长大了,给我做件更体面的大袍子!”小孩子随口学舌,可把卞秉吓一跳,曹操分明话里有话,莫非属意此子?他稍一愣神的工夫,忽觉后背冰凉——曹彰挨了两句训,竟趁他不妨抓了把雪塞进他衣领里。

“哎哟哟!”冻得卞秉直哆嗦,“你们这帮小崽子太胡闹,把我这衣服弄湿了,还怎么去办差?赶紧散了吧,回去烤烤火换换衣服。个个都是爹娘的心头肉,冻出病了岂不心疼?”说罢抱起卞兰也走了。

孩子见舅舅走了,三三两两也散了,只剩曹彰、曹冲、曹彪意犹未尽,拉着曹丕的袖子还要玩。曹丕这几日事事不顺,自从曹操回军动不动就数落他一顿,今天朱铄的事又被当面驳了,哪还有心思哄弟弟:“去去去,少来烦我!我还有正事呢,谁似你们天天就知道玩!”

曹彰见他这么不耐烦,做个鬼脸道:“哼!动不动就端哥哥的架子,有什么了不起?还真以为爹爹多器重你似的……冲儿彪儿,咱玩咱的,不理他!”

曹丕倏然一愣,呆呆地立在雪地里:十岁孩子哪懂得这几句话的分量?这必是府里人私下议论叫他听去的,身为长子却不被父亲器重,看来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正在他茫然之时,忽闻一阵凄惨的哭声,自院外哆哆嗦嗦来了个老兵——是幕府里管马厩的李成。

这李成也是沛国谯县人,当初在曹家当仆僮,后来跟着曹操从军打仗,年纪大了便负责马厩,算是头脸的家奴。他平日嘻嘻哈哈有说有笑,今天却一脸倒霉相,年近六十的人下雪天连件棉衣裳都没穿,斗笠也没戴,捧着副马鞍子哭哭啼啼的。

“哟,你这是怎么了?”曹丕好奇地问了一声。

李成充耳不闻,只是低着个头边哭边念叨着:“活不了啦……活不了啦……”曹彰见他一把年纪哭得怪有趣的,跑过去揪他的长胡子。哪知李成被他这么一揪,就势跪倒在地,抱着马鞍号啕大哭。

曹丕等赶紧搀扶起来:“你有何事说出来,哭有何用?”

李成擦了擦老泪,举起马鞍子:“众位公子请瞧……”这副马鞍乌黑油亮的皮子,描漆彩绘下坠铜环,一望便知是曹操之物,但侧面破了一个拇指大的洞。

此洞虽小可把在场之人全吓坏了。曹操平生喜爱马匹,一应器具都要求下人小心照料。尤其这幅鞍子,乃曹昂之遗物,稍有损坏岂能善罢甘休?曹操御下极严,府中掾属办事稍有不周当众杖责,今天若发起火来非要了李成的老命不可!

曹丕也慌神了:“这是怎么弄的?”

“老鼠啃的。”李成怵生生道,“我就出去一会儿工夫,老鼠蹿到马厩去了。”

“你办事向来谨慎,怎还出了这等纰漏?前日不是准你回家探亲了嘛,这大雪天的又跑出去做什么?”

“我出去找医生要个方子,哪知就……”李成抱住曹丕的脚脖子,“大公子救命,您替我求个情,老奴这一把年纪挨不住棒子了……您救救我吧……”

曹丕深知父亲喜怒无常,自己又没这么大面子,万一说不好再把自己裹进去,今后就更不受待见啦!曹真、夏侯尚也纷纷摇头,谁也帮不了这忙。李成见状知是没指望了,伏在地上哭了个七荤八素,忽觉耳畔有个稚嫩的声音道:“老伯别哭,我愿帮您这个忙。”

李成抬头一看——是六岁的公子曹冲,他哪管得了大人的事?曹冲却胸有成竹,凑到他耳畔低声嘀咕了两句。说来也怪,李成竟不哭了,擦擦眼泪:“这办法……行吗?”

“怎么不行?”曹冲揣着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只要您听见我咳嗽就进去请罪,准保平安无事。”

“这倒不难……”李成也不哭了,半信半疑看着这小家伙,“可公子怎替我讲这个情呢?”

“那您就不必问了。”曹冲神神秘秘一笑,“有劳哥哥们寻条绳子将李成背缚起来,弄狼狈点儿……真哥哥,将你的佩剑借我一用。”

“小小年纪要剑做什么?”曹真莫名其妙,可还是抽出佩剑递给他了,“你可留神,别伤了手。”哪知曹冲接过剑二话不说,竟扯起身上狐腋裘戳了个大窟窿。

“啊……你这孩子……”曹丕、曹真不明就里,李成也看呆了,这么金贵的一件衣服岂不是糟蹋了?

曹冲笑呵呵摆弄这个洞,搓了又搓揉了又揉,直到弄出许多毛刺才满意,又嘱咐李成:“您千万听清楚了,等我咳嗽再进去。”说罢抛下宝剑蹦蹦跳跳直奔正堂而去……

曹操这会儿还在惋惜枣祗之死,忽见帘子一掀,曹冲冒冒失失跑了进来,一头撞到自己怀里,哼哼唧唧哭道:“不好了!不好了!爹爹快救孩儿……”

“别哭别哭!”曹操以为这心头肉受了什么委屈,赶紧一把抱起,让他坐在腿上,翘着胡子亲亲他小脸蛋道,“冲儿不哭……有什么事跟爹爹说,那个大胆的欺负你了?”

曹冲干打雷不下雨,哪有眼泪?撅着小嘴道:“是老鼠!老鼠啃了孩儿的新衣服,您快看啊!”他举着裘衣上的窟窿给在场每个人瞧。

曹瑜一旁插了嘴:“小公子没在乡下住过,这算得了什么?外面下雪了,老鼠自然要往屋里钻哩。”

曹冲一副认真的样子,晃悠着袍襟哼哼唧唧道:“不对不对,我听奶娘说过,若老鼠咬了谁的衣服,谁就会有灾祸。冲儿今天一定有难,爹爹救救我吧……”

“哈哈哈!”曹操笑得前仰后合,刮了刮儿子的小鼻梁,“我的傻小子,那都是妇道人家迷信的话,岂会真的有难?”

曹冲装作战战兢兢,揪着曹操胡子摇来摇去:“孩儿怕,孩儿怕嘛!”

“好好好。”曹操拉过一张坐榻,“你就坐在爹爹旁边,真有什么祸事,爹爹替你挡着。”

曹冲这才释怀,喘了口大气道:“人都说爹爹威名四海最有煞气,莫说什么恶人,就是神鬼也要惧爹爹三分。”

天下老子最高兴的就是儿子夸自己。更何况儿子说神鬼都怕他三分,曹操听了此话真比喝了蜂蜜都甜:“冲儿说得对,有爹爹在你什么都不用怕,你将来也要像爹爹一样顶天立地哦!不就是件衣裳嘛,破了窟窿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来年爹爹叫人给你做新的。”他父子讲话,旁人见了连连咋舌。曹操自己吃穿不甚讲究,却对此儿如此娇纵,如此珍贵的狐裘说做新的就做新的,自曹丕以下哪个公子比得了?

曹冲也不闹了,安安静静坐到一旁。曹操继续与夏侯渊商量追赏枣祗之事,决定给其子加封爵位,取来笔墨写表章。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曹冲见他停笔酝酿措辞,料是时机成熟,扯着脖子就咳嗽。李成、曹丕等人早在窗户下面等着呢,这半天腿都蹲麻了,李成赶紧跪倒在地,放声大呼:“老奴求见曹公!”

“是李成吗?进来吧……”曹操听出来了,抬头一看——这老马夫身穿褐色单衣,披头散发自缚双臂,以膝代步爬进门来,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小的有罪,请主公责罚。”

“何事如此严重?”

“小的一时不慎,让老鼠钻进了马厩,把主公的马鞍咬坏了。请主公责罚。”

“如此不值一提的小事算得了什么?出去!”

李成以为自己听岔了,依旧顿首不止:“无论如何是老奴之过,那可是昂公子留下来的,还请主公降罪……”

曹操白了他一眼:“这有什么打紧的?冲儿的裘衣置于寝室之中还被老鼠咬了呢!马厩闹老鼠还新鲜吗?”

“老奴无能……”

“别说了。”曹操一门心思全在表章,不耐烦地扬扬手,“此等小事治什么罪呀!去去去,接着喂你的马去,不要搅扰老夫。”这就算没事啦。

李成松了口气,又磕了个头才退出去。曹冲耐着性子又坐了一会儿,见曹操已将表章写完,忙扯着他衣袖道:“爹爹写写画画好生无聊,孩儿不在这里陪着了。”

“唉!”曹操被儿子诓骗了还兀自不觉,“小孩子没长性,去找彪儿他们玩吧……我听你有些咳嗽,天还没暖和,多穿衣服啊!”

曹冲顺口答应一声,欢欢喜喜离开了,过了二门跑出去老远,瞧见哥哥弟弟们正围着李成笑呢,大伙见他来了无不连挑大指。曹冲得意洋洋,却见李成仍是满脸忧色:“马鞍之事已无碍了,老伯还愁什么?”

李成叹了口气:“今日之劫躲过了,可老奴仍不免一死……不怕列位公子笑话,老奴身有重病,若今年还拿不到治疗之药,老奴必死无疑。”

曹冲眨巴着眼睛:“寻药又有何难?吾父权倾朝野,什么东西弄不来?就是宫中的御药也取之便来。老伯是府里的老人了,只管开口去要,爹爹会给您的。”

李成苦笑摇头:“弹打无命之鸟,病治晓源之人。我这个病呀,唯有本县的活神仙华佗才能治。”

“华佗?还活神仙?我们怎么没听说过此人?”众孩童叽叽喳喳。

“公子们都是京里长大的,自然不知道。本乡本土之人哪个不晓得华佗先生?那真是妙手仁心药到病除,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好。老奴这病十八年前就有了,每日咳嗽不止痰中带血,难倒了多少医生啊!最后求到华先生处,吃了人家一剂药就没事了。可华先生说这病没有根治,十八年后还要再犯,又送了我一剂药到时候再用。前几年我有亲戚也得了这病,我一时大方就把那剂药送人了。”说到这儿他面露懊悔之态,“原以为还能见到华先生,哪知前日我去拜访他,他不在家。刚才我冒雪又去,还是不在。找乡里打听了才知道,华佗被广陵太守陈登请去看病了。此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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