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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部分

卑鄙的圣人:曹操-第2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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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出去。他那点儿兵也不过是两千多人,这下战场可热闹了——四千人打仗,十几万人瞪着眼睛看!

一见刘备率部窜出去,可急坏了河北军师审配,他的计划算是落空了。河北军曾在磐河以弓箭战术大败公孙瓒,审配颇有心得,自此专门研究弓弩战术,修改武器的机括构造,组建了一支近强弓队伍,与常规的弓箭手有天渊之别。今天这一仗审配打算试试威力,因而紧握令旗留神战场动向,想抓住机会让曹操尝尝万弩齐发的滋味。哪知令旗还未举起,刘备先跑出去应战了,这弓箭射过去杀谁啊?审配把令旗一扔,策马奔到袁绍近前:“主公,刘备抢出应战,这怎么办?”

“敌寡我众怕什么?”袁绍心中既忐忑又兴奋,矜持着把肋下配剑抽出,但是他自重身份没有喊嚷,只是高举佩剑朗声道,“传令下去,全军突击,给我上!”号令传下,前军的高览是火急火燎的脾气,早憋着劲呢,带着人就冲了过去。一时间弓弩停止,袁绍中军似排山倒海般扑向曹军,左右两军也随之行动起来。

曹操虽然不愿意这么打,但是眼见敌人大举出动,也只好硬着头皮干了。他将青釭剑一抽,放声大呼:“消灭袁绍保卫朝廷,跟我上呀!”曹操带兵的经验比袁绍老到得多,这样的大战场,主帅的一举一动牵涉整个战局,所以“给我上”与“跟我上”仅仅一字之差,调动士气的效果却差了许多。其实曹操也不可能主动冲到第一线,不过督促虎豹骑往前挪了一段就停下了,但各部兵将却已经积极响应,冲上去御敌了。

论人数与武器装备,曹操不如袁绍,但若论士气与训练程度,袁绍又不及曹操了。是而虽是寡众相敌,双方却斗了个势均力敌。这样的大阵仗,即便有再高的勇力也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滴水,两边的一流勇将也起不到什么扭转乾坤的作用,只有督率好自己的队伍稳扎稳打。长矛大戟都有一丈,再立上一排盾牌护卫,两军隔着近两丈的距离缠斗,时而你进我退难分上下。

曹军与袁军都在擂鼓助阵鼓舞军心,士兵也渐渐前涌跃跃欲试,两丈的距离渐渐缩短,长矛大戟接连折断,中伤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一阵阵迸发出来。最后那道短兵相接的缝隙晃了几晃,伴随着临死前的呼号声一下子闭合——惨烈的肉搏开始了!

转眼间沙场上就开了锅,号角急鸣战鼓通通,喊杀声、兵器声、呼号声、马嘶声搅在一起把所有人的耳朵都震聋了。曹操的兵力虽然吃亏,但贵在精锐:张绣所督凉州骑、张辽所督并州骑无不以一当十,个个精于骑术,擅长劈刺;青兖二州的步兵久经沙场,跟着曹操几度出生入死,结阵冲杀、进退有制。而袁绍本部张郃、高览所率幽冀二州的骑兵也不是泛泛之辈,加之河北步卒的人数太多,几乎是两三个袁兵打一个曹兵的比例。一方精一方众,所以白刃肉搏依旧是杀了个难解难分。

弓弩和盾牌这时候早已派不上用场,战场上的人个个杀得血葫芦似的,冲在前面的连服色都染得看不清了,只有靠彼此的感觉和口音确定是敌是友。队队骑兵被冲得阵势大乱,载着各自的勇士冲入敌阵,奋战一番后被乱枪刺翻在地。刀枪剑戟相搏,不住叮当作响,时而在重击之下迸出火花;被砍落的头颅被人踩马踢得滚来滚去,被斩飞的手臂、天灵盖漫天飞舞洒下片片血雨,被刺透的胸膛和喉咙喷出箭一般的血泉,而各部将领还扯着沙哑的嗓音不住吼叫向前,兵士们挥舞兵刃兀自在血潭里挣命!这场肉搏自未时一直杀到酉末仍然毫不松懈。

曹孟德和袁本初都是兵山血海中闯过来的人,此刻却皆是双拳紧握脸色凝重,涔涔汗水渗出额头,他们已被眼前的这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搏杀震慑住了,直到天色渐渐昏暗才忐忑地缓过神来。曹操命曹纯下令收兵,几乎在同时袁绍也吩咐审配鸣金。而在昏黑的夜幕下,双方阵势仿佛纠缠在一起的两条巨龙,相互牵连无法拆开,有不少人杀晕了,兀自在昏暗中马踏刀砍,双方误伤的自己人恐也不少。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袁曹两军才归拢好阵势,拖着各自的伤兵蹒跚着脚步缓缓回营……

一场大搏杀结束,曹操依旧忐忑难安,几乎是踩着棉花回到官渡的。众将安置好队伍,顾不得擦去浑身血迹就凑到中军帐来,有人欢喜有人愁,似乐进、朱灵、夏侯渊那等好勇斗狠的还在叫嚣:“咱们今天杀了足有小一万人吧!”

“你们可真是没心没肺。”郭嘉脸色煞白,狠狠瞪了他们一眼道,“咱们也损了足有五六千人,还有一大堆受伤的呢。袁绍有十万之众,咱们不过四万多人,这样打下去迟早叫人家灭了。”见他们不再闹了,郭嘉又回头对曹操道,“敌众我寡,此种打法可一不可二啊!”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曹操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倚在帅案边,静静思考这场战斗。他本以为有了白马、延津的两场胜仗,袁绍军必然气势低迷一触即溃,现在看来这想法似乎太天真了。河北军毕竟是跟着袁绍纵横多年的,其毅力远比袁术、吕布那些兵强得多,绝不是一两场小败仗就会崩溃的;况且人数有优势,又不乏郭图、淳于琼那等刚劲的统帅,张郃、高览那样优异的勇士。实力相当尚须慎重,寡众悬殊之际硬碰硬是绝没有好果子吃的……

曹操不发一言,从帅案下拿出自己批注的《孙子》逐卷翻看,翻到第四卷《形篇》:“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把自己的营寨防守好,使自己处于不败的境地,再等待对手出现漏洞。

虽然这就是曹操先前的打算,但到了今日他的体会更深刻了,他久久凝视着“胜可知,而不可为”这七个字——胜利是可以预计的,但却不能够强求!他提起笔在后面批注道“自修理,以待敌之虚懈也”,写完放下笔,沉吟片刻才环视诸将道:“今日之战本是情非得已,从明天起咱们紧闭寨门不可轻易出战,静观其变以待天时。”

“诺。”不管乐意不乐意,诸将还是整齐响亮地应了一声。

正在此时后营一阵喧闹,任峻自许都押送军粮而来,诸将赶忙把他迎入大帐休息。曹操瞧着风尘仆仆的妹夫,关切道:“这些差事你怎么还亲自跑,打发手下来不就成了?”

任峻缓了口气,一脸严肃道:“别人来我岂能放心。河北兵马甚众,若是半路劫杀丢了粮草,咱们可就危险了。”毕竟是一家人,操心总比旁人更多些,“另外还有件事,荀令君叫我跟您商量商量。”

“哦?”曹操挥退诸将,只留荀攸、郭嘉在一旁参详。

任峻似乎是一路上渴坏了,连灌了好几碗水才道:“自从您对阵官渡以来,并州高幹可一直没闲着,大肆拉拢关内诸将,还派人到西凉结交马腾、韩遂,恐怕是要给袁绍帮忙,袭我军于后。”

“是给他舅舅帮忙,还是给他自己帮忙啊?”曹操一阵冷笑,“西凉在哪?官渡在哪?他要是真想给袁绍帮忙,就应该率部攻打河内,我派魏种去守河内就是防着他这一手。可是他不向东来反而向西去,这是什么用心?”

“高幹自己有野心啊!”任峻明白了。

郭嘉幸灾乐祸道:“袁绍大军渡河,发冀州、青州之众,据说连幽州旧部也有人跟来了,唯独不见并州的动静。我看袁绍这个外甥是白疼了,养了只狼崽子,硬是看着他舅舅跟咱们斗,他在那边自己积蓄实力。袁绍要怪只能怪自己,谁要他偏让三子一甥各领一州?等着瞧吧,高幹不过是第一个冒出来的,以后他们家的乱子还有的是呢!”

荀攸觉得郭嘉这几句“不厚道”的话说得有点儿远了,现今之危尚不可解,哪顾得上以后的问题,把话题拉回来道:“不论高幹为的是谁,关中诸将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总不能叫他再撼动。”

“说的也是……”曹操又陷入了思考。

任峻领了荀彧的话,是有准备而来,自怀里掏出一份帛书道:“您看看这个办法好不好。”

原来先前奉命出使益州的谒者仆射卫觊因汉中“米贼①”断路而留在了长安。他一面安抚因李郭之乱逃难归来的百姓,一面组织耕种生产,发现关中的食盐缺乏管理,因而建议朝廷派官员专管食盐,用所得收益购置耕牛、招募百姓,以此削弱关中诸将对百姓的控制。

“卫伯儒长本事啦!”曹操颇为赞赏,“这可是老成谋国之见。我看这样吧,建议既然是卫觊提的,就让他当这个监盐使者。另外让钟繇任司隶校尉移治弘农,看住诸将的动向。兵虽然抽调不出了,但凭着他们俩在关中的人脉,总不至于叫姓高的钻了空子。”

“好,我回去就叫令君照办。”任峻把书信小心收好。

“还有什么其他的消息?”

“前几天孙康传来书信,说昌霸又反啦!”

曹操长叹一声:“反了降、降了反,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一共就千八百人,没完没了折腾,我看这家伙是当惯了土匪,不造反就憋得难受啊!先不理他,等日后再收拾……京里官员可有什么异常?”

“自从杀了董承、刘……李服那帮人,所有官员都老老实实的,朝会上都很少讲话。”任峻没好意思说得太透,其实现在的朝廷官员已经对曹操噤若寒蝉了。

“皇子刘冯的病怎么样了?”

“皇子嘛……”任峻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据说不太好,这都病病怏怏一年了,越来越重,全靠药顶着。我看这孩子活不长远。”

曹操望着昏暗的油灯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叫令君上表请封刘冯为南阳王。”

“什么?!”三个人都愣住了,不知他为何在战事紧要之际提出这样的事。

曹操盯着灯捻喃喃道:“关于玉带诏一事,造成的影响很不好。董贵人虽然该死,但她腹中怀有龙种。许都官员嘴上不说不等于心里不骂我,既然如此我帮圣上弥补弥补,封刘冯为王。这样天子也能安心,我良心上也过得去,别人也不至于再骂我了。”

“主公一片苦心又有谁知?唉……”荀攸、任峻都不禁感慨叹息;郭嘉也随着他们说,但心下暗自发笑——这根本不是曹操的真实用意,他的良心才没这么脆弱呢!只因前番刨了梁孝王的陵墓,造成的影响极坏,陈琳甚至把这件事写到了檄文中,搞得天下沸沸扬扬。现在曹操提出这件事,一是要堵袁绍的嘴,叫天下人知道许都朝廷还是天子的,皇子照样封王;二是以此换取后方舆论的支持,避免在对战之际节外生枝。毕竟他现在牢牢拴在官渡无法分身,这就好比一根灯捻不能两头烧!至于皇子刘冯,曹操明知他病入膏肓又只有一岁大,给这个快死的孩子一个王位不过是个空头人情!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沉重的问题困扰着曹操,他凝视着任峻问道:“伯达,咱们的粮食能支持多久?”

“五六个月总不成问题。”任峻怕他忧虑,又补充道,“不过到那时候又该大收了,今年的新粮正好接上。”

“你这是报喜不报忧,为我宽心啊……”曹操心里有数,虽说屯田进行得很成功,但再多的粮食也经不起连续消耗。自前年以来征张绣、讨吕布、定河内,大军屯于官渡,每天都有消耗,而且现在夏侯惇、曹仁、曹洪、魏种等处也都在吃粮,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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