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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美人宗师-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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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芷彤毕竟在京城名媛堆里转了个圈,知道所谓高层斗争的无聊与厉害。又是一笑,下榻万福道:“民女林氏见过太子。”老鸨前来倒茶,一边惊讶,一边觉得心里放下了块大石头,看来这女儿还掂得清轻重,要知道她昨日硬是把知县打哭了。

朱三对那挨打的随从轻声道:“战场失利,脾气躁了点。刚才的事和香主还请海涵,你们不用陪我了。自己去找乐子吧。”

那和香主捂着脸,阴阳怪气道:“太子要打人,我们做臣的也只能挨着,哪有海涵不海涵的说法。只是跟着万大哥打天下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挨打啊,天下未定,还请太子爷少些架子。”说罢跟另一随从,转身走了。

朱三抱住林芷彤道:“你怎么在这儿,这怎么可能?”

林芷彤呵呵笑着:“闾丘师兄,你怎么变成朱三太子了。我在京城就想,什么福建朱三,文武双全,活了十几年都没听说过。十有八九是个西贝货,却想不到是你。”

朱三做了个“嘘”的手势,指指外边,表示隔墙有耳。轻声问:“师妹,你怎么回福建了。那姓耿的呢?”

林芷彤道:“我休了他。”

闾丘丹逸眉头皱在了一起,突然痛苦地转起圈来。

闾丘丹逸凶道:“为什么?你怎么能休了他了?我做这一切,吃了很多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杀入京城,亲手把你从他府上抢回来。”

林芷彤道:“师兄,你是为了这个骗人的?你还是放不下啊?”

闾丘丹逸咬牙切齿道:“强抢吾妻,奇耻大辱!身为男人岂能放下?”

林芷彤皱眉道:“师兄,虽然我离开了京城,但有一说一,耿聚忠娶我不算强抢。”

闾丘丹逸暴怒道:“住嘴!你知道你在跟谁讲话吗?”外面老鸨闻言腿打起颤来,这姑奶奶不是又要来了吧。

林芷彤也站了起来,翘起了嘴唇盯着他,道:“你想干嘛?”

闾丘丹逸一呆,赶忙道:“对不住,对不住。师妹,实在是太想你了。耿聚忠或许不是明抢,但他是利用自己的权势,以救你父亲为诱饵,胁迫你嫁给他,实际上当时你是喜欢我的。对也不对?”

林芷彤抓了抓脑袋,想不明白对不对。模模糊糊里点了点头。

闾丘丹逸道:“那时我就发誓。一定要做个比他还有权势的男人,再把你亲手抢回来。可惜要比耿家更有权势谈何容易,他家的地位是他爷爷做汉奸,用几十万颗人头换来的。我要复仇,就只有杀更多的人这一条路了。师妹,不怕你笑话,我是一直送你送到了京城的。在京城里,我曾几次想翻进太师府,但都忍住了。我知道这样没有意义,你欠他人情,他又随时可以把师父送进牢里。所以,我就回来抢江山了。如今,姓耿的把你逼到了这种地方,我更同他不共戴天了。”

林芷彤不知该怎么接话,叹了口气勾了勾手道:“师兄,我给不了你洞房,就给你一张床吧。”

闾丘丹逸一愣,将林芷彤扔进牙床里,一阵狂风暴雨。

林芷彤抚摸着师兄的胸脯,道:“这些日子你还好吧,好似瘦了很多,是不是在天地会做头也做得不怎么顺心?”

闾丘丹逸面露愁容道:“毕竟根基太浅,天地会都是万云龙一手带出来的,暂时说不上太多话,只是个活招牌。慢慢来吧。”

“你是为了我做这假货的,如今我回来了。你又做得辛苦,干脆别做了。你带着我回漳州,或者随便哪个地方,我俩过自己的日子算了。”

“你是一定要带的——这位子却不能丢了。”

“为什么?”

闾丘丹逸沉默了一会,道:“我有苦衷,这位子绝对不是想下就可以下的——况且,姓耿的凭什么要了你,还不是因为有权有势吗?是男人就要有自己的江山!”

林芷彤盯着闾丘丹逸看,烟视媚行道:“如果我和江山只准选一个了?”

闾丘丹逸道:“我要江山。”

林芷彤转过身去:“原来我仍只是个借口——师兄,有多少人都同你一样,只记住了苦衷,忘记了初衷。说白了,你还是更喜欢那些权势。明儿我回福建,你也不用来找我了。”

闾丘丹逸急道:“本太子一言九鼎!你也不准忤逆,既然见到了你,就别想再跑。乖乖做我太子妃吧。”说完,双手便搭在林芷彤乳房上。

林芷彤生出一股子厌恶来,一个双膀手弹开师兄,转身恶狠狠地道:“你想强迫我,想用你那假货帽子压我?师兄,你可以试试看,还能不能打过你这个师妹。”

闾丘丹逸虽是傀儡,但如今三大藩王、台湾郑经、天地会打的都是反清复明的旗号,他俨然是这半壁江山名义上的共主。这段日子,也过足了颐指气使的瘾,可见这师妹也不由的软了起来。闾丘丹逸道:“师妹,我怎么会强迫你了。我不是这样的人。”

第二十四章 荠麦青青

西湖之胜,湖水可以当药,青山可以健脾,逍遥林莽,倚枕岩壑,便不知省却多少参苓丸子矣。但心外无物,境由心造,西湖之胜,也贵在遇见无事的闲人。

闾丘丹逸作别林芷彤道:“师妹,你回家小心。福建耿家连战连败,天地会也遭重创,说不定清军很快又会重回八闽。谁胜谁负不知道,但战火是免不去的。饥荒、战乱、死人、瘟疫——自古乱世就是血池地狱。我也不能再在漳州露面,既然你不愿隐姓埋名同我奔赴前线,我也无法退隐江湖再回漳州了。有时错过就是过错,那儿熟人太多,诸事不便,所以连师父也没再去看过。”

林芷彤不置可否,却道:“这儿花开得很艳。是不是有首情诗,是叫人慢慢看花的?”

闾丘丹逸道:“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但成功总要代价,我没有做汉奸的爷爷,只能比别人更狠一些。”

林芷彤摸了摸白马,道:“师兄,不用多言了,人各有志。我不会同师父讲起的。以后我也叫你朱三太子吧,免得不小心露馅,又不知引起怎样的惊涛骇浪。你自己也要注意,你干的事看起来风光,其实玩的是刀刀见血、步步惊心。普通人有赢和输两个字,你们只有赢和死两条路——如果可以,少杀点人。”

闾丘丹逸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又何曾想杀害生灵!但,所谓功业,其实都是残忍的衍生。”

林芷彤南行至闽北,一路荒凉。上次见此地还炊烟袅袅,一片田园,如今却荠麦青青,枯草一片。三百里路只见尸首,不见人走。林芷彤才发现自己搜来的银票没有任何用处,人活着只有粮食和水是必需的物品,可偏偏自己从京城太师府带了一袋子金银珠宝,若此时能有一袋子炊饼,那么这儿就会是天堂。林芷彤感觉自己快支撑不住了,再高的功夫也挡不住饥饿,一代女侠死在这儿虽然荒诞,但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一种恐惧弥漫在林芷彤的身上,林芷彤从没有这么害怕过,她又变成了一个小孩。心想:若我死了,不知多少人会哭?爹爹、娘是一定会哭的,那几个男人就难说了。

突然看见白马在吃草,喜从恶中生,悄悄拿出匕首。马通人性,一声长啸,就往远逃。林芷彤再也顾不得费迪南德所讲不能运气的禁忌,一招白鹤三抄水,赶到马前,挥出匕首就要往前脖子上刺。

那马迅速转身,刀刺在屁股上。马没有反击,低着头,又抬起头,回首望着自己的主人,眼中好似含着点湿漉漉的水。只一瞬,林芷彤想起了以前养的阿黄,便松了手扔掉了刀。刚咬着牙,想捡起时,肚疼发作,瘫坐在地上。费迪南德所讲的后果终于浮现了?这荒郊野岭就成了我最后的地方?

白马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地上打滚的林芷彤,咬了一把草放在芷彤身前。又四面转动着,终于跑远了。林芷彤把草给吃了,身子骨才好受了一些。

林芷彤躺在草地上,觉得白云越来越大。她把身上的金银扔掉,又想起费迪南德的话,自己该还有一次出手机会才对,想到这又强撑着站了起来。调整了一下呼吸,肚子仍然生疼。她明白这洋姐姐医术的厉害了,自己若再运一次气,真可能当场瘫痪。

林芷彤开始傻笑,原来想用这四次运气的机会,在江湖上打败四个魔头。结果已经用了三次,一次用在不会功夫的皇帝身上,一次用在不会功夫的炸油条小贩身上,一次居然用在马身上,还让它跑了。看来人所谓的愿望、想法多半都是靠不住的,本还想着这一袋子金银让爹娘一辈子衣食不愁,如今看来也未必现实。若是盛世,爹娘耕个田也能养活自己,碰上乱世,银票就是纸张,黄金就是黄坨坨。人赚来的财富多半用不着,就如这愿望是九成完成不了的。

林芷彤开始诅咒起耿家了。这耿精忠真他娘的不是个好东西,好端端地打什么鸟战,想想他的借口居然是岸芷山起火,又有些怪起自己来。又觉得天地会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安生日子不过,天天鼓动大家造反。但这天地会的头居然是师兄,还是为了吃自己的醋才当上的,又不免自责起来。过了一阵子,林芷彤又想到其实清廷更不行,贪污、腐化、把百姓当成畜生,也确实需要些人来反抗一下。这样一来,是非对错,就完全糊涂了。林芷彤心想,若是没有我,他们也会斗吧。有时,一堆人和另一堆人打得头破血流,要的只是借口。

强撑着走了几里路,耳朵开始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像一群亡魂坐着马车在自己身边飞奔而过,林芷彤不敢说话,低着头,就真看见了一个乱坟岗,下面横七竖八摆着至少百十具尸体。林芷悠支撑不住,趔趄几下便倒下了,耳朵还能听见声音,嘴巴却讲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下了几滴雨,林芷彤蠕动着嘴巴把雨水吞了进去,又有了些活气。这时听见一个老人失声痛哭,道:“我的儿子啊,你死得最冤枉啊。本想留一个养老送终,结果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清兵啊,你不是说仁义之师吗?怎么刚收复这儿,就要打死我们这么多只会刨食的村民啊。你们说我们村没有气节,附逆于耿贼,便将全村六十四人都屠杀了啊。耿军过来时,也是骂我们没有气节,用刀逼着村民入伍的啊。老百姓哪知道站哪边才叫有气节啊——我儿啊,这遭横死,在地狱也要吃苦啊。”

旁边一道长正色道:“不要去碰尸首。老人家只管放心,只需要三百三十三斤稻谷,我就做大法,把这群亡魂引出地狱,绝不让他被妖孽欺负。”

老人家道:“嗯——拜托道长了。只是三百三十三斤稻谷,如今哪家还有——我付一些银票可行吗?耿府的通宝、大清的银票,我都还有几张,本都是拿来做棺材本的。”

道长为难道:“这样怎么行,如今在战乱区,废纸还有何用?老乡,你可知道我是龙虎山张家出来的,这可是正宗的天师啊!若不是江西也是战场,也没了粮食,帝王请我们也未必给面子。区区三百斤稻子,你都舍不得拿不出来——那你儿子下地狱,就下定了。”

老人家又慌又乱,哭到:“天师一定帮忙,不能让孩子死了还受苦啊。”

道长冷哼一声,道了声无量寿佛,转身欲走。

老人只是哭,道长还未走远。林芷彤便想站起来,没有了力气说话,眼睛却张得开了。

“阿弥陀佛。”这一会儿,又来了一群和尚,大和尚道:“老乡,我们是莆田少林寺的和尚,这儿的亡魂需要超度吗?只需随喜施舍些饭吃,可以帮你把孩子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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