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唱妇不随-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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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朔始终没有移开紧凝在娇颜上的视线。
他从未注意过其他女人的吃相,但她无论呈现何种神情,都已经够好看了。
“你还在生气。”
“小女子怎么敢生寨主大人的气?我还得感激寨主大人不吝收留呢!”
听出酸中带讽的客套,雷朔眼中闪过微不可察的懊恼──她确实还在气他。
“你当真不知我是山魉?”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她噘嘴嗔道。
“在清风镇的客栈,你以为众人因何逃跑?”
“他们不说,我怎么知道?”很可笑的问题欸!
“他们认出我是山魉。”雷朔黯道。
他的外貌与一般人迥异,伪装如今因她的无心之过而拆穿,往后出入清风镇想必不会太顺利。
“你哪里像妖怪?你的发色不是全然的银色,眼瞳虽红却偏暗,顶多像个异族人,京城也有不少像你这样的异族人。更何况,你又没有青面獠牙,根本不若传言中的山魉,是清风镇的人见识不足、太大惊小怪了!”所以她才会毫无所觉上了他的当!
“你是异族人,我猜的没错吧?”
她朝他深邃俊逸的轮廓左瞧右看,发现那双灼灼赤瞳燎烧某股异样的光彩,活像是藏了什么秘密不告诉她──
哦,她知道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因而不能告诉我圣物的下落?”慧黠杏眸注入一丝兴奋与期待。
等了半晌,她唇角的笑意都要僵了,不禁赏他一记白眼。
“你一定还有其他秘密,不然干嘛这样盯着我看!”
“你脸上有饭粒。”
饭粒?她一楞,抬手摸脸。“哪儿?”
“这里。”
他伸出手臂轻而易举横越圆桌,修长的指尖来到她唇边,粗糙的指腹缓缓划过她柔嫩的下唇,引起她一阵从唇瓣蔓延到心口的悸颤。
奇异的怦然悸动教她突然屏息,一时忘了该推避如此暧昧的动作,任一股奇异的情愫悄悄缭绕两人周围。
“别浪费,吃下去。”雷朔的指尖游移到她唇心,低哄道。
熠亮如炬的赤瞳仿佛带有妖异的蛊惑,喜韵一个失神,不小心就被卷入两池红色漩涡中,怔忡地微启双唇,吮入他指头上的饭粒。
红眸微眯,沉醇嗓音低了几度。
“不必打听圣物,你若需要钱,我能帮你。”
“……”
一听到圣物,喜韵骤然从意乱情迷中清醒,煞住几乎脱口而出的“好”字,小嘴朝他的指头愤然咬下!
可恶的男人!竟然想利用他的优势,以眩惑人心的迷人双眸蛊惑她放弃初衷,而她竟然也差点跌入他撒下的迷情陷阱中,不可自拔。
该死,雷朔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小人!
他眉头微皱,收回多了道齿痕的手。她大概使出吃奶的力气了。
“碰!”
喜韵柳眉倒竖,气呼呼地起身拍桌,凶恶的模样比山贼还山贼。
“姓雷的,我告诉你,本姑娘想做的事,从来没有人能拦我,我不想做的事,谁也不能逼我去做。我一定会打听出来,你等着瞧!”
“你只会白费力气。”
见他一本正经地宣告,好像她的坚持有多愚蠢似的,羞怒交集的喜韵更是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再多啃他几下。
“那是我的事!”她甩头转身,用力踱出屋子。
直到那抹执拗的纤影渐远,雷朔还是不明白她究竟因何生这么大的气。
既然他都开口愿意帮她赎身了,她为何依然执意──
雷朔思绪倏顿,因为眼底的纤影突然一个踉跄!
没事。
她只是气得差点被自己的脚步绊倒……
第五章
“唉……”
喜韵抱膝蹲在寨内林中的一棵巨木下,盯着方才发现的稀有灵芝,理应兴奋雀跃的她,却是一反常态地在发楞,小嘴还叹出一口长长的气。
来到乾坤寨已有一段时日,寨里的“山贼”们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和善,对她的疑问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只要她一提及圣物,每个人都是一问三不知,老实得不像在说谎。
难道圣物只是个传言?难道她真要放弃?
可是,就这么放弃,不就等于顺了雷朔那家伙的意?亏她在他面前还说得信誓旦旦……
哎唷,烦烦烦烦烦!烦死人了啦!
“若不想全身发痒至死,就别碰。”
一道苍劲浑厚的老嗓在她身后响起,喜韵微惊,此时才定睛发现自己的手差点就要碰到生长在灵芝旁的褐色毒菇,她赶紧收回手,诧愕回头望向身后的老者。
此种寄生毒菇乍看之下貌似灵芝、又与灵芝同生一处,误触毒菇确实会引发全身搔痒难耐,这个老人怎么分辨得出来?
“你是谁?”
“放肆的丫头,你又是谁?在老人家面前,怎么不先报上名来!”老者白眉下的灰眸睨了喜韵一眼,径自往林中走去。
喜韵见他背了个竹篓,好奇地起身追上前。
“老爷爷,您识得药草,是不?”
这位老人虽然身形佝偻、满头白发,看起来有八、九十岁了,但却健步如飞,脚程一点也不输年轻人,她始终拉不近两人的距离,不禁暗暗讶异。
“您等等我!我叫喜儿,是雷朔的客人。老爷爷您走慢点,我快跟不上了!”
老者置若未闻,依然自走自的,把她远远抛在身后。
穿越大半个树林,终于停下追逐,喜韵气喘吁吁地跟到林中一处静僻简朴的木屋前,还来不及喘息歇腿,映入眼帘的景况令她惊喜不已。
哇,这里栽植了各色药草,规模比起她的药园有过之而无不及!
喜韵欣喜若狂,黑白分明的大眼滴溜流转,恨不得把所有药草都收摄眼底。
走进木屋,扑鼻而来的是她熟悉的药材香味,看见满室堆放的药材,心中升起亲切之感,她在秦府的闺房,女子该有的东西很多都没有,就堆满许多药材呢!
“这是长须白参……还有雪参!”她开心呼道,双眸因兴奋而剔亮如星。“老爷爷,我可以摸摸看这些药材么?”
乾坤山真是个好地方欸,居然有这么多她只曾在书上看过的药草,若是早知道山贼不吃人,就应该早些上山来瞧瞧才是!
老者放下竹篓,一对掩藏在长眉下的精烁灰眸,打量起陌生的女娃儿。
喜韵见对方没有反对,便小心翼翼拿起桌上的稀有药材,凑到鼻端嗅着、上下左右仔细瞧着。
“你分得出白参和雪参?”老者突然问。
“此二者虽然很像,但白参表面呈黄白色,形体略同野山参,不若雪参通体雪白清透,摸起来也没有雪参凉。”
闻言,老者心生微诧。
这个娃儿连这点细微的不同也知道?而且,她方才连摸都还没摸到,竟也能单单靠眼力区分出来!
“你懂药草?”
“嗯。”她依然专注在药材上,看得不亦乐乎。
“既然懂,居然还蠢得想去碰毒菇。”老者轻啐,不客气地讥讽。
她一阵哑口,讷讷道:“那是因为我一时失神……”
“面对药草不该拿失神当借口,尤其是懂药草之人!”老者语带奚落。
喜韵自知理亏,感激一笑。
“老爷爷,谢谢您。”老爷爷说的对,面对药草确实轻忽不得,当时要不是老爷爷经过,她可能因误触毒菇而浑身发痒、难受得在地上打滚,就算知悉解药,有没有力气找还是另一回事呢!
老者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不把她的感谢放在眼里。
“你来乾坤山干啥?”已有二十余年不见外人入寨,这丫头又是什么来头,雷朔那小子干嘛邀她入寨为客?
“我来找圣物。”
又是一个鬼迷心窍、看不清真实的人。“到手了没?”
她心思一动,柳眉微掀。
“听您所言,雷朔说没有圣物,其实是骗我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妳出去吧。”老者下了逐客令,自顾从竹篓内取出采回的药草,分门别类整理收放。
“可不可以请您告诉我,乾坤山到底有没有圣物?雷朔他究竟知不知情?”
她绕到老者面前,老者转身不理。
“出去,没听见么?”
“老爷爷,您常到山里采药吧,您一定知道,对不对?如何才肯告诉我呢?”
“妳真想知道?”
老者停下动作,灰眸直视一脸央求的她。
“想!”喜韵点头如捣蒜。
“好,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回答完,您务必吐实?”
“你这没礼貌的丫头,跟老人家谈条件?”老者啐道。
“老爷爷,我是为了您的名声好。想想,您若仗恃年岁大而欺负一个丫头,有失您老人家的风范,不对么?”
好呀,这丫头倒是伶牙俐齿!
“算你机灵。”
“老爷爷,请赐问。”喜韵甜甜一笑。
“我问你,何谓药材的四气五味?”老者提问。
“四气五味代表药材的药性和滋味。四气,就是寒、热、温、凉四种药性;五味,就是辛、甘、酸、苦、咸五种不同的滋味。”
老者从鼻中哼了声,再问:“药草的命名从何而来,你说说看。”
“药草以颜色命名,色白者如白朮、白芷等,色黑者如玄参,色紫者有紫草。以型态命名者,如马兜铃,叶脱时果垂,状如马项之铃;冰片,为龙脑树脂的结晶体,白莹如冰,成薄片状。以气味命名者,如五味子,因其皮肉酸、甘,核味辛、苦、咸,五味俱全而得其名。以产地命名,如川贝、川芎,主产于川蜀;苏合香,原产于古苏合国。以人名传说命名,如何首乌,有何姓祖孙三代常服此药,年百岁而发犹黑──”
“够了。”老者挑了挑白眉,又问:“《神农本草经》分上中下三药,其言为何?”
“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以应天,无毒,多服久服均不伤人,欲轻身益气,不老延年者,本上经。中药一百二十种为臣,主养性以应人,无毒有毒,斟酌其宜,欲遏病补虚羸者,本中经。下药一百二十五种为佐使,主治病以应地,多毒不可久服,欲除寒热邪气,破积聚愈疾者,本下经。”
喜韵对答如流,老者挑起白花花的眉毛,睁眼睐她。
“你是个大夫?”
“不是,我只是对药草有点钻研。”
老者若有所思,久久未发一语。
等了良久,她忍不住问:“您能告诉我了么?老爷爷。”
“乾坤山之事,没有人比雷朔更清楚。”老者再度开口奇Qīsuū。сom书,却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就这样?
喜韵目瞪口呆,感觉自己被敷衍了。
“您不是说──”
“我说完了,现在别烦我,出去出去!”他不耐烦地把她赶到门外。
“可是、老爷爷──”
她就这么被推出门,门扉在她面前“碰!”无情掩上。
“老爷爷!”小手猛拍门板,门内已无回应。
瞪着木门,喜韵气闷地做了个鬼脸。
什么嘛!要是雷朔肯好好正视她的要求,她还需要在这里打迷糊仗么──
欸,等等!仔细一想,她似乎也不曾“好好”询问过雷朔……
或许该换个方式。
夜暮沉沉,明月朗朗在天,于山头洒下一派灰银。
雷朔颀长的身影在一扇门前停伫,尚未抬手敲门,门扉就从里头被拉开,开门之人像是等这刻等了许久般。
“你来了。”
眼前如花似玉的绝色,朝他绽开嫣然巧笑。
雷朔有点受宠若惊,毕竟对方几日前还气呼呼地指着他拍桌大吼,今日却派人告知他,想和他“尽释前嫌”,他一时适应不良。
“进来坐,别客气!”喜韵热络招呼,率先步向桌畔。
当来人的身影映上门纸时,她就知道是他,心头不免一阵雀跃。
其实,以雷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