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探案之九连环-第2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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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谢岚,操纵这整件事的人,一定和谢岚有最密切的关系,或者就是谢岚本人!”
狄仁杰停下来,还是想等一等沈槐的回应,可惜除了沉重的呼吸,屋内再无其他声响。巨大的凄怆连连冲击心房,狄仁杰有些晕眩。他以手扶案,半倚在搁着素心寒兰的几旁,用最恳切的语气说:“对于老夫来说,假如谢岚还活着,那么不管他对老夫有着如何深重的敌意,老夫都可以理解可以接受,他策划杨霖的事件,或者是有所图谋、或者是为了报复……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怪他。只要他肯相认,哦,即使不肯相认也没关系,命运对他已经太不公平,老夫怎忍心再去严逼……我、我唯一希望的是,谢岚不要因为仇恨蒙蔽了良知,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那样老夫会痛心不已,会、会死不瞑目的!”
话音落下。狄仁杰眼巴巴地盯着沈槐低垂的脑袋,刚刚说出的这番话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赢弱的感觉迅速侵蚀四肢百骸,他无望地意识到:自己已衰老到了这样的地步,难以再应付命运加倍的追索,然而,他、会放过他吗?
过了好一会儿,沈槐才觉得耳廓中的嗡嗡声淡去。几种截然不同的想法和情绪在他的脑中疯狂搅动,令他头痛欲裂。但是有一个念头正在变得异乎寻常的清晰,凸显在他混乱的脑海中,那就是:必须要赶紧抽身,越快越好,乘狄仁杰还在困惑、还在试探、还在摇摆,否则等他发现了全部的真相,自己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所幸他沈槐现在有了退路,虽然也很凶险,但对那个小美人儿他还是有把握的……
沈槐终于把头抬起来了,他镇定地、甚至带着点无赖地迎向狄仁杰的目光:“大人,如果您没别的事情,沈槐告退了。”狄仁杰怔了怔:“哦。也好,也好。我这里没事,你去吧。”沈槐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狄仁杰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慈祥地问:“沈槐,还有什么想说的?”“是。”沈槐的神色中的无赖更加明显:“大人,盂兰盆节那夜您和卑职谈的话,不知道事情进展如何?卑职何时会去羽林卫?大人早点知会卑职,卑职也好做些准备。”
狄仁杰又是一怔,稍顷,才沉声道:“此事老夫已在安排,待会试发榜之后应该有些进展。怎么了沈槐,那么着急想要离开老夫?”沈槐不答话,只对狄仁杰抱了抱拳,转身就要跨出门槛,狄仁杰又叫住他:“对了,沈槐啊,你那堂妹最近可好?景辉回来了,他曾蒙阿珺姑娘的照料,一直在老夫面前提起。过几日老夫想设个家宴,你、我和景辉,再请上阿珺姑娘,也向她当面道个谢。”沈槐捏紧拳头,想了想道:“大人,阿珺这几天偶染微恙,不便出门。您和景辉兄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家宴过些日子再说,您看可以吗?”“哦,当然没关系,等阿珺姑娘合适时再说。”
第四卷:再见幽兰 第三十五章:疑情(5)
掌灯时分,李元芳在高达的陪伴下来到裴素云的小院。乌质勒在李元芳他们逃离后的第二天就报告了庭州官府,自此官府便派人来贴了封条。最初几天还有些百姓来此指指点点、或欲叫嚣闹事,但固有官府派兵把守,又似乎有人暗中周旋,很快寻仇的百姓们也销声匿迹,裴家小院从此变得萧落而宁静。仿佛被所有人遗弃了。
李元芳打发走了高达,就独自来到小院后部被烧毁的冬青树林前。借着熹微的天光,他头一次看清楚了这个原本隐藏在云杉树和院墙后面的附院,大得出乎他的预料。原本一直以为裴素云家的后院紧邻的是一片树林,现在终于知道高大密实的云杉树丛深处,所掩盖的就是矮沙冬青围绕而成的伊柏泰暗道和机关图。当然,如今这片冬青林被烧得只剩下焦黑的地面,周边的云杉也是几许残枝挂着枯叶。在日渐凛冽的秋风中可怜地摆动。
李元芳向这片焦土走近了几步,蹲下来仔细察看。庭州又恢复了干燥的气候,这段时间再无雨水,因此地上的脚印保留得十分完整。在入口这端,乱七八糟的脚印叠了好几重,差可辨别出绝大部分是官兵的靴底印,再往里足迹就越来越少。他慢慢撑起身,跟踪着足迹一路走去,发现这些足迹的主人倒是及其细致地搜索了整个冬青林的残骸,很明显,他们并不是官兵。李元芳的嘴角边牵出一抹冷笑,不是官兵,也肯定不是一味想着报仇的百姓,而是另外一拨带着明显目的的人——还会是谁呢?
前院和屋子里的痕迹也很相似。官兵的搜索是漫无目的、蜻蜒点水似的,但另外一批人相当细致地搜查了全部的空间,而且显然还搜了不止一遍。那么,他们得偿所愿了吗?李元芳相信没有。来到南窗下的神案前,他一眼就看到黄金五星神符被转得反了个向,便伸手将它轻轻拨正,脑海里随之浮现出自己第一次来时,裴素云说五星神符偏向会招致邪灵的话,不觉会心地微笑:这女巫,她是多么会故弄玄虚地哄骗人啊,实在不容易对付……他看看窗户对面的闲榻。回味起自己当时那又期盼又紧张的心情,一切真实地就好像发生在昨天,而又恍如隔世。当初他还不了解裴素云,有时会在心中暗暗埋怨她的自私和无情,但如今他懂得了她所独自承担的命运重负,对这无依无靠的可怜女人就只有理解和爱怜——“现在。让我来保护你。”
屋子里越来越黑,李元芳看到桌上有盏烛灯,就将它引燃。澄红色的烛光在屋内画出小小圆环,给这孤寒清冷的秋夜空屋带来些微暖意。他觉得很累,便干脆躺到闲榻上休息,今夜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必须积攒足够的精力。自从昨天清晨离开弓曳。李元芳就一直忙碌到现在。安静下来方才感到伤重未愈的身体,似乎无处不在剧烈疼痛。稍作迟疑,他便从怀中掏出小银药盒,打开来取出一颗药丸送入嘴里,一天来这已经是第四颗了。如果让裴素云知道,肯定会极力反对,但是他顾不得那么许多,况且他也直觉,自己今后反正是离不开这东西了
月亮升上高空。三更的梆声由远而近,又渐渐消失。小院的一片死寂中,突然冒出几声可疑的响动,一个黑影悄然而入,见到屋内的烛光,那人潜行至门口,从门缝朝内张望。看了好半天,他似乎有点拿不定主意,李元芳睁开眼睛,慢慢从榻上坐起身,平静地道:“别琢磨了,就是我在等你们。”
屋门敞开,月光淡淡地洒在来人身上,把他那身黄袍映得有些泛白,他皱起眉头打量李元芳。用怀疑而轻蔑的口吻问:“你是谁?本是裴素云那女巫来信相约,怎么是个男人?”李元芳点头:“不错,就是我写信相约,与裴素云无关。”“那你是……”“李元芳。”
“李元芳?!”黄袍人朝内连迈两步:“你就是李元芳?”“不相信?”黄袍人愣了愣,干瘪的脸上随即浮现恶毒的冷笑:“哦,那么说你就是裴素云杀害儿童,以血求生的那个人——李元芳?!哈哈!”他借着烛光再度细细端详李元芳,摇头叹道:“做下此等伤天害理的罪行,居然还有胆回到庭州城?你就不怕被人生吞活剥、千刀万剐了?”
李元芳挑起眉尖,若无其事地回答:“不做亏心事,当然不怕鬼敲门,更别说是你这种丑陋、卑鄙、无能、龌龊的小鬼……况且,你既按信赴约,就说明犯了十恶不赦之罪的人,正是你们!”黄袍人被他说得一抖,随即色厉内荏地喊起来:“你胡说!那信里的字字句句都是企图嫁祸,血口喷人的胡话!我来赴约,不过是要抓住裴素云这个妖巫,为民除害罢了!”
“哦,这些话听上去倒挺动人。”李元芳气定神闲地说着,与黄袍人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他甚至还微笑着做了个有请的手势,又道:“一入秋,这夜就长了许多。主持大法师要惩奸除恶还有的是时间,莫如我们先聊聊?”“聊,我与你有什么可聊?!”“随便谈谈嘛,反正……你也不敢动我。”
黄袍人有些气急败坏:“李元芳,看来你的确是重伤未愈,烧糊涂了吧?虽然我也听说你曾有些威名,但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就是半条命,凭什么说我不敢动你?!”“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李元芳的语调中满是嘲弄:“……假如此刻在你面前的是裴素云,你会毫不犹豫地将那弱女子残忍杀害,你就是为此而来。但现在换成了我。你就不敢了,对不对?!”他突然变得凌厉无比的目光,如利箭般直射黄袍人的面门:“我是伤重未愈,我是无力抵抗,那么法师想怎么除掉我?是用武器,还是用法术?或者你需要时间好好考虑。找一个不留痕迹的手段,今后既能躲避掉庭州官府的追究,又能不被你愤怒的主子碎尸万段?!”黄袍人大骇:“你胡说!我主人为什么要将我碎尸万段?”“唔,”李元芳步步紧逼:“不是你的主子,就是你主子的主子!我没说错吧?不管怎样。到时候你必然是要被当作替死鬼抛出去的!”黄袍人脸色煞白,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一个粗哑的女声突然响起:“你退下!我来和他谈。”
黄袍人应声而退,门又启时一阵寒风掠过,将烛灯吹灭,犹如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黑黢黢的屋子中央。她的面貌虽被黑暗遮盖,从头到脚的金银饰物却在浮光掠影里熠熠闪烁,静夜中,随行而起的环佩叮当之声亦显得格外清脆,只听她说:“李元芳,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够机智、够刚强!难怪乌质勒对你赞不绝口。不惜代价也要保住你的性命……”
李元芳站起身来,对黑暗中的女人微微点头:“过奖了。不知能否请教尊姓大名?”那女人往前跨了一步,月光从窗外投到她的脸上:“妙吉念央宗,哦,你可以称我缪年。”她淡淡地笑了:“乌质勒总摆脱不了他的中原心结,非要给我用这么个古怪的汉名。”“原来是王妃,失礼了。”李元芳伸手去够烛灯:“既然王妃已主动现身,我想还是把灯点上吧。”
悠悠的红光再度晕染出一方静暖,圆桌前二人对面而坐,看似十分平和。缪年率先发问:“那么说今日午后,就是你让人送信去的大运寺?并在信中直指杀婴案的罪魁元凶就是大运寺?”“是的。”“我可以问一下,李将军此说的依据是什么吗?”“当然……不过首先要告诉王妃的是,大运寺乃此案的幕后主谋,并非是我一人的判断,其实庭州官府也早就有此怀疑。我昨天傍晚到达庭州后,与刺史崔大人共同分析案情,我们相互验证了对方的观点,所以就对这个结论更有信心了。”
缪年把脸一板:“不可能,庭州官府怎么会想到大运寺?!我不信。”李元芳摇头轻叹:“王妃,你也把大周的官府想得太无能了。杀婴祭血,嫁祸裴素云这整桩阴谋,从一开始就有许多破绽,后来更由于意想不到的原因而出现极大的纰漏,当初如果不是庭州吏治暂时的空虚,使你们一时得逞,恐怕根本不会容大运寺猖狂到今天。庭州虽是西域边陲,但始终在大周的王化之下,王妃,对这一点乌质勒王子是很清醒的,想必他也一定对你强调过很多次了吧?”
缪年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但又不肯轻易服输,于是强硬反问:“李元芳,你到底是如何认定大运寺就是真凶的?把理由说出来听听嘛,否则又怎能令人信服?”“好,那我就说一说。”李元芳平淡地道:“……首先,我知道裴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