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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夜谭十记:让子弹飞-第61部分

小说: 夜谭十记:让子弹飞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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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简直像晴天的霹雳,震得王子章耳朵嗡嗡直响。咋个会就深沉了,不好办呢?他怕医生不了解这头牛的情况,介绍说:“我半年多前买来,一直很壮实,肯出力,没得病,这喘气病是最近才得的嘛。”

牛医生又说:“这牛的病不是三月五月,半年一载了,得病一两年了,时好时坏,你看它壮实,其实是水肿和臌胀病,一累就喘气,使不得力了。”牛医生并且建议:“趁早杀了吧,拖到后来,只剩一张牛皮了。”

这个建议是王子章怎么也不能接受的。好好一条牛,怎么就杀了卖肉?况且这是给他出了大力气的伙计,忍心杀吗?他求求牛医生给医一下,牛医生就开了药方,给他配了一大包药,说只是试试,拖些日子罢了。

王子章牵着大牯牛回家。他看到大牯牛走不动的样子就伤心落泪,好伙计正给他卖力气干活路,帮他发家,怎么一病就成这个样子?他又回味牛医生的话,看来原来他在场上牛屎坝买它的时候,可能就是一条病牛,那牛经纪和两个买牛的人说不定都是一路的人,故意逗他,叫他下决心买这条牛的。嗯,不可信,不可信,那时候明明是一条壮实的大牯牛呀。现在就是相信了,也没有办法了,说的现过现,成交就不认的。嗯,我肯信,这么大一条牛就这么散了架了,要好好服侍它吃药,要医好它的病。

王子章这么想着,把大牯牛牵了回家。把药熬来给牛喂药,牯牛就是不肯吃药,王子章劝它:“老伙计,吃了药就好啦。”牯牛还是犟,扳不开嘴,急得王子章要下跪了:“我的祖先人,你倒是张开嘴巴呀。”牯牛还是不理会。后来还是邻近的庄稼老汉过来看到了,叫他去削一个青竹筒来,把牛的头绑在树上,硬把嘴撬开,塞进青竹筒,顺青竹筒把药灌了进去。

牯牛吃了药后,好像懂事一般,用舌头舔王子章的手板,很亲热。王子章几乎要掉泪,说:“老伙计,你到底害的啥病嘛?”

大牯牛不能回答,在草房里躺下直喘气。王子章照几个老庄稼人出的主意,上山扯了好多草药来,熬好灌给大牯牛。还是不见好。他又去场上找那个牛医生,牛医生还是劝他杀了,还可以救住百把块钱,迟了怕只能得一张皮了。王子章听了很反感,就是得一千块,他也下不得这个狠心呀。

大牯牛的病一天一天沉重,爬都爬不起来了,牛的眼睛经常流出泪水来,王子章一见就伤心。他确实感到灾难临头了。

最叫他想不开的,不是想靠着这条大牯牛帮他大翻身的希望落了空,发财的梦破灭了,也不是他的全部家当、几年来苦吃苦挣的几百块钱就这么一下子丢光了。他最伤心的是为了买这一条大牯牛,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大妹子送进童家大院子里的火坑中去受罪。

一想起来,就像一把刀插在他的心尖上。

他在草房里呜呜地哭了起来,老婆子和大儿子听到了,跑来想劝他。但是一听他边哭边诉:“我的大妹子呀,爸爸对不起你呀。”

两母子也陪着哭成一路。那条大牯牛眼巴巴地望着他们一家人哭。

大牯牛的病势垂危了,连头也抬不起来,喘气越来越粗。有的邻近的庄稼人可怜王子章几百块钱和一个女儿就这么赔进去了,劝他趁牛还活着,杀了还卖得脱牛肉,不然死硬了,真的只剩下一张牛皮了。王子章坚决不同意,大牯牛给他出了这半年的力气,好伙计,他忍心叫大牯牛眼睁睁看着他拿起刀向它杀去吗?就是别人动手,他也觉得良心过不去。在王子章看来,大牯牛一定是听到别人给他出的蛮主意了,看看大牯牛的眼睛流下了一串一串的泪水哟。

大牯牛终于连腿都没有伸几下就断了气。王子章真像他家死了什么人似的号啕大哭起来。一家人都陪着哭,没有人想去劝王子章,让他哭一阵吧,伤心地哭个痛快吧。这个种庄稼的好手,也像一条老实的大牯牛,今年碰到的倒霉事情真够他受得了。大家都正在羡慕他,眼见要发家了,也正在给他鼓劲,希望他能成功,为和他同样的庄稼人出一口气。这大院子周围像他这样的自耕农,原来何止十户八户,结果都—个一个地败了下来,变成童大老爷家的佃户或长工。王子章要能靠自己的本事,又有这条大牯牛为他出力,真的斗过了童大老爷,发起家来了,也算替大家出一口恶气呀。可是现在全完了。今年的庄稼歉收,铁板租却一颗也少不了,现在大牯牛又死了,好几百块钱的家当丢光,秋板田犁不成,影响明年的收成,女儿呢,还押在大院子里受罪呢。这不是倒霉透顶了吗?让他哭吧,让他哭个痛快吧。

这时候,大院子里的王老三来了,他说他愿意出点钱,把这一张牛皮剥了。王子章大吼一声:“不干!我埋了它也不得给你们大院子的人。”

王子章真的就动手在竹林旁挖个坑坑,周围的庄稼汉真的帮助王子章挖,把死牛拖进坑里,用土埋起来。那个憨儿子还真的拿出一对香烛来,点燃了插在牛坟边上。他们都做得这样认真,对牛坟跪下,烧了纸钱,还久久不肯离开。

大家正在劝王子章回家时,突然听到竹林外边有女娃娃边跑边哭的声音。大家一看,是大妹子。王子章以为是王老三告诉了大妹子,家里死了大牯牛,她跑回来看来了。其实不是,她是快跑拢家的时候,才听人家说她家的大牯牛死了,一家人正在竹林外边埋牛,她跑了过来的。她…跑过来,就倒在爸爸的怀里,叫:“爸爸,爸爸呀。”

爸爸抱起她,以为她是来哭牛的,便安慰她:“莫哭了,牛已经死了,你跑出来干什么?”

大妹子一下又扑进妈妈的怀里,哭着喊:“妈妈,我不回去了,打死我也不回大院子了。”

妈妈拉住女儿,问她:“怎么了?”

大妹子泣不成声地说:“跑了,我死也不回去了。”

“咋的了?你跑出来的?他们又打你?”

“幺少爷,要估倒我,要估倒我……我”

“啥?幺少爷估倒你?”周围的庄稼汉惊诧地问,都气愤得很。

“卖力不卖身,他们敢这么干?”

“太欺负我们了,找他龟儿子讲理去!”

“大妹子不回去!要钱大家凑,要人我们去!”

“天呀,你对恶人不开眼,对穷人这么狠呀!”

大家七嘴八舌地正在议论着,大院子来了一个管家,王老三陪着。一走拢,管家就对王子章说:“大妹子跑了,叫你把她送回去,不送回去,你亲自进去说清楚。”

“我不回去呀,死也不回大院子!”大妹子一下扑进爸爸的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王子章一把把大妹子掀开,站起来不说一句话,跑回家里,操起.把菜刀出来了,对管家说:“走,我跟你们进去说清楚。”

管家和王老三一见王子章拿着菜刀,一溜烟地跑掉了。王子章就大踏步地走去,要到大院子里去。

大家—下把王子章抱住了,夺下他手里的菜刀,劝他:“去不得,去不得!”

“不叫我活,我跟他们拼了。”王子章大喊一声,继而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头。

大妹子又跑到爸爸身边,爸爸抱住大妹子,才哭出声来:“大妹子,是我对不起你呀。”

“这哪里怪你?他大院子的幺少爷这么欺侮人,哪个敢去?大妹子就是不回去,他们无非是要钱赎,七十、八十、一百,我们大家凑起来,给他送去。他要人,我们一起去,看能把我们怎么样。”

一个老汉讲得很有道理。

“对头,我们凑好钱,今晚上就叫张三爹送去,取人。”一个中年庄稼汉首先赞成。

“就这么办。”大家都赞成。

这个张三爹说:“我去。不行的话,明天我们抱成一团,一起进大院子找他们说理去。”

王子章落泪了,他恐怕是第一次感到一个人拼命奋斗,是多么渺小,多么无力,这么多人,抱成一团,拧成一条心,才算有了靠山。

第二十章 不第秀才:踢踏记

王子章买牛的龙门阵我就摆到这里为止……什么?后来怎么样了?后来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你们要弄清楚,到我们乡坝头去调查一下就晓得了。我后来是回去过,好像王子章还是那个样子,凭他一身力气,苦吃苦做,既没有发财,他的家业也没有垮下去。

我们冷板凳会从成立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真是像小学生作文无病呻吟地写“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间过得真快呀。在这一年多时间里,我们同会的十个人中,已经有九个长者各人摆了一个有趣的龙门阵。他们都是照最先的公约,按抓阄的次序摆的。唯独蛾眉山人,年近七十,是我们冷板凳会的发起人,他自称是“始作俑者”,又是我们的没有经过选举却早已公认的“会长”,因此大家推他第—个摆龙门阵。还有一个就是鄙人—一不第秀才,最后一个摆龙门阵。不第秀才,顾名思义,就是秀才而未及第者,就是说没有赶上考取秀才的读书人罢。我在冷板凳会里年纪最轻,可以说是晚辈,因此一致约定,由我殿后,最后一个摆龙门阵。

现在,九个人都已摆完,野狐禅师还自动加摆了一个小龙门阵,终于轮到了我。我见短识浅,没有什么好摆的,真叫我坐蜡了。怎么办呢?包括蛾眉山人在内的几个老人在嘀咕,看那意思是放我一马,不叫我摆了。况且野狐禅师加摆了一个,也够十个龙门阵了。可是野狐禅师不同意,他说:“公约早已规定,每个人都要摆的,我已经摆了两个了,轮到秀才,哪能不摆?他肚子里有墨水嘛。”好心的蛾眉山人说:“他肚子里虽然有墨水,却没有像我们在社会混得久,见多识广。”野狐禅师就是不干,他说:“十个人摆龙门阵,已经九个人摆了,只一个人没有摆,金瓯之缺,是大遗恨。”

看来我不摆一个龙门阵,是过不了关的。于是我搜索枯肠,到底想起我在北平读高中时亲见的一件事,甚至可以说是一件悲绝人寰也艳绝人寰的悲喜剧。

“好,好,你摆来我们听听。”野狐禅师有点想看我笑话的样子。于是我摆了起来。

1931年秋,我到北平去上学,考入北平大学附属高中。这是由北平大学一些教授创办的,一个从法国留学回来的教授当校长。

男女合校,这在当时的北平是少见的。学校开学,那位校长开宗明义地宣称,以“自由、平等、博爱”为校训。因此学校的自由活泼空气很浓厚,男女间可以公开交往,比如在课堂上互相切磋功课,在课外一块办壁报,唱歌,打球,郊游。同学们感到很自在快活,学习也很努力,成绩很好。

但是在我们班上却有一个同学,我们都说他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厌世主义者,姓名我已经不记得了,好像是姓卜,北平籍的同学却叫他为“老滩”。我起初不知其意,后来才知道是他们从他的口音听出,他是冀东一带的人,北京人叫冀东人就叫“老滩”,有一种贬损的意思。北京同学叫他老滩,我们都跟着叫老滩,他原来的名字却不记得了。

这个同学上学不久,就给大家造成一个不好的印象。他个性孤僻,落落寡合,一天除开听课学习,课后作业,就是找个清静地方,坐在那里出神,一坐一两个钟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谁要去动一下他书桌上东西,他就大为光火,不得开交。他的功课很好,但是他拒绝帮助别的同学,找他问个什么难题,他大都不理会,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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