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院·流年-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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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夫人在旁听了也道:“老爷,四王来看之恩也是理所当然的。羽儿已经这样辛苦,实在无需再给她什么压力了。”
麦羽本正往自己房间走,闻言心头不由一酸,便加快了脚步,很快便走出正厅。麦连奕目送她的背影消失,这才回过头来,朝夫人叹道:“我是男人,我自是知道男人打的主意。四王若是看之恩,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可他三天两头的往咱家跑,比从前皇上还殷勤!这来回一趟,怎么也得一个多时辰,男人绝不会平白无故的热情周到,他耗费那样多的时间和精力,必然没有那么简单。”
麦夫人沉静的面容上半分惊诧也没有,反而轻轻一笑,“老爷知道男人的主意,我却知道女儿的心思。不知老爷可否察觉,这些日子羽儿的情绪似乎要缓和些了。”
麦连奕怔了一怔,片刻倒也恍然,却道:“可我并不觉得羽儿爱上他,顶多便是对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生出了些许错觉罢了。”
麦夫人摇一摇头,“无妨。错觉也好,只要她能重新振作起来,比什么都要紧。”
麦连奕凝神沉思了好一阵子,还是点头认可了:“罢了,我的确是不愿再见她以泪洗面的模样。你说得对,只要女儿开心,比什么都要紧。”
此后几日,麦羽都有些郁郁的生着闷气,越发不欲多说话,家里人倒也习惯了,横竖只由着她。而这日午后,一家人刚用完午膳,安诺便又出现了。
麦羽忍不住悄悄觑了一眼麦连奕,麦连奕倒也神色如常,只随便客气了两句,便起身回房。而随后,麦夫人及麦娇竟也都跟着离开了。
麦羽微有意外,却也懒得多想,遂转向安诺,随口寒暄道:“最近政事还忙么?”
安诺不觉莞尔,“怎么?几天不见,可还想我了?”他凑近她,嬉皮笑脸道:“还是你关心我。”
麦羽皱了眉头,正色道:“请注意你的言辞,我并不喜欢开这样的玩笑。”
安诺眸中黯了一瞬,却立时褪去,转而笑道:“难得今日这样秋高气爽,我打算带之恩到外头玩玩,你不会拒绝吧?”
麦羽沉吟片刻,还是点头道:“去吧,千万小心些。”
安诺挑一挑眉毛,歪着头看她,“听你的意思……你不去?”
麦羽轻轻摇头,犹豫着道:“我放心你,所以便偷个懒了……”
安诺摆手一笑,“你若因为忌讳旁人闲话而推三阻四,那必然是你心中,首先就不坦荡了。再说了,我哪里懂得带孩子呢,自然要你同去的。”
麦羽并非反驳他不得,她从来是灵牙利齿之人,若较起真来,安诺也不见得就能占上风。然而话到嘴边那一刻,心里却突然松懈下来,倒是不想说什么了。她稍稍抬首,便对上安诺含笑的眉眼,朗若春花秋月一般。她竟一时怔怔,眼前的笑容那样张扬而飒爽,有渐欲迷人的耀眼;浑然不似安森,便连展眉扬唇的时候,那笑意都带着沉沉郁郁的忧愁。
于是鬼使神差的,她便半推半就的答应了。带着之恩,随了安诺坐上马车,一路缓行而出。
马车悠悠停歇之时已近傍晚,安诺一手扶着麦羽,一手又抱过之恩,将两人一齐护下了车。所到之处却是一片开阔山地,目光所及都是大片大片花团锦簇的山茶花,如霞如锦,在本就有些错落的地形间,犹显次第鲜妍,缀着漫山遍野间层层叠叠的绿叶,散发出清香阵阵,在这百花凋残之季,越发显得姿态高洁。
麦羽一手牵着之恩,立在夕阳温润余晖下,有些愣愣的发怔,不觉道:“山茶树树采山坳,恍如赤霞彩云飘。看多了雍容华美又娇贵的人工栽培茶花,这样大片的野生山茶林,却是更令人耳目一新。”
安诺望住她笑道:“你若喜欢,也不枉费我大老远带你来这一趟。其实观这山茶,此时还不到最适宜的季节,须要待到那雪虐风饕的隆冬,这满山满树凝了霜雪的鲜艳山茶,万枝吐艳于漫天银装素裹中,便将那腊梅淡淡的凌寒独自开,都远远的比下去了。”
麦羽贪看这山花烂漫,一时也顾不上答话,只呆呆的点着头。安诺注视她片刻,忽然唤道:“羽儿!”
麦羽恍然转头,却见安诺冲她温和一笑,那笑容毫无防备的侵入她眼帘,她心脏竟忽然一坠,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什……什么?”
安诺将她恍惚反应看在眼里,却也不多说,只扬一扬头,依然笑道:“这边来。”
安诺将两人带到一地势较高,地面却较为平整之处,他随意清理了一下地面散落的枝桠杂草,便席地而坐。麦羽犹豫片刻,便也拉着之恩要坐下来,却见安诺低头解着外衣,麦羽惊了一下,一时竟呆住不敢动了。
安诺脱下外衣叠了下,遂即将其铺垫在地上,才让麦羽和之恩往上面坐了,“这天气渐冷,地面很是湿凉,你身子不太好,可不好学我这般随便就坐下的。”
麦羽有些不好意思,只低头轻轻道了声:“谢谢。”
安诺看她一眼,却也笑道:“你总是这样客气。”他遂朝后躺下去,将双臂懒懒的摊开,片刻,语气却多了几分罕有的惆怅:“这东曙国虽是我的故土,可是……却觉得举目无亲,就连母亲和妹妹,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难得遇见你,也总跟我刻意保持着距离。”
麦羽沉吟少顷,还是道:“其实你不用担心,你的母亲和妹妹目前都好,虽然我并不知道她们在什么地方,但是必然是被安顿得极好的,你大可放心。”
安诺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的光芒,不觉半支起身子来望向麦羽,然而很快又黯淡下来,“是么,能跟你说这些事情,看来安森果然视你为亲密之人。”
麦羽侧过头去,默默望着一旁只顾低头玩耍步摇的之恩,半晌才轻轻摇头道:“倒也并非如此。更多的时候,更多的事情,无论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
安诺茫然的笑了两声,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笑什么,直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道:“羽儿,你还在想他么?”
麦羽身子微僵,不觉仰头迎上漫天晚霞,那玫瑰般的绯红生生沁入她眼里,几乎要将她逼出血泪来。良久,方似承受不住一般合上双眸,须臾转头拉住之恩站起来,轻轻道:“我们回去吧。”
安诺坐起身来,不觉怔怔望着她,片刻苦笑道:“是我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再待一会儿吧。”
麦羽摇了摇头,平和道:“我没有生气,不过是天色渐晚,的确是该回去了。”
安诺嘴角勉强勾出的笑容难掩失落,“这才多一会儿呢?你方才不也觉得这美景如画么,怎好就这般匆匆归去了?”
麦羽低头晃一晃之恩的小手,慢声道:“带着孩子,怎么也不能太随意的,再待下去,之恩就该饿坏了。”
安诺一时语塞,只得长叹一口气,“那下次……我单独邀你出来,再聊些别的,可以么?”
麦羽目光一滞,却只不言不语的弯腰抱起之恩,满目怜爱的抚着他柔软的头发。之恩欢欢喜喜的窝在麦羽怀里,也伸出小手指着前方,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安诺看得一阵心酸,只好道:“罢了,走吧。”
安诺回到宫里的时候夜色已浓,想起今日午时离开时,那奏折已经堆了老大一叠,不觉愈加烦躁。然而纵然这般,他踌躇片刻,终还是走进了和政堂。
吉如丰见他来了,连忙茶水点心一并奉上,然后驾轻就熟的开始研墨,口中又道:“礼部的吴尚书下午来找殿下,见殿下没在,还等了老半天,急得团团转……”
安诺手一挥便将一本奏折狠砸在地上,怒道:“让他急去!礼部能有什么大事情,这些个文武百官,每每芝麻绿豆的小事也要来烦本王!当真是闲出毛病来了!”
吉如丰虽是惊了一下,却也立即恢复了镇定,弯腰将奏折拾起,低头道:“奴才该死。殿下日理万机,自是不该为琐事困扰,往后这些事情,奴才会视轻重向殿下禀报。”
这番话听来,安诺气多少也消了几分,便扬手让他起来。片刻却又仿佛自语一般,喃喃道:“案牍劳形倒是其次,我今日带之恩出去玩耍这一整个下午,才真是累着了。”
吉如丰沉吟片刻,只道:“殿下常去麦府,小皇子想必也很喜欢殿下吧,此番愿意让殿下带着出去,便可见一斑了。”
安诺轻叹:“自然是有麦羽陪同一起的,只是她情绪始终不太好……”
吉如丰望住他惆怅神情,不觉越发忧心,终于忍不住道:“殿下,麦姑娘早已是皇上的人,殿下还是……”
安诺闻言一凛,目光遂再次阴沉下来,厉声道:“吉公公,你管得也太多了!”
悸动
安诺一连七八天都没有来麦府。
麦羽的日子一如既往的过着。伤口表面的皮肉可以慢慢愈合,然而内里的溃不成样,深蚀骨髓,却无人得以窥见。剧痛依然,却因痛得久了,渐成习惯,习惯这样漠然的日子,亦是习惯心里几近麻木的苦楚。日子一久,越发无处释放。
再次见到安诺的时候是一个暮色微浓的浅夜时分,彼时麦羽正和母亲在庭院里散步,却忽然见安诺晃晃悠悠的走过来,二话不说便拉过麦羽,“走!”
麦羽怔了一下,回过神来便要急急挣脱开去。麦夫人惊疑片刻,却在一旁道:“去吧去吧,这样匆匆忙忙的,必是有要事了。”
麦羽来不及应什么,便已被安诺连拉带扯的拖到了城中离麦府不远的燕华河畔。
燕华河乃一条横贯京城的河道,两岸便是京城最为繁华的商业街区及居民地,许多名门望族皆聚居于此。一至夜晚,便是画舫凌波,桨声灯影,奢靡至极。
麦羽已不太习惯这样纸醉金迷的喧嚣,不觉有些头晕目眩,只极力忍住,转头向安诺道:“到底有什么事?”
安诺远目良久,声音亦有些虚无而飘渺:“站在这里看着这华灯灿烂,是否觉得有些……不合时宜?”
麦羽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只这样定定站着,方闻到他身上飘来阵阵酒气,不觉皱眉道:“你喝酒了?”
安诺怅然一笑,忽地转过头来看她,“是啊,不过我喝这些酒,还不都是因为你。”
麦羽目光微微一滞,片刻淡淡道:“殿下果然是喝多了,满嘴胡话呢。”
安诺涩然轻笑了两声,一把执过她的手来,紧紧握住,叹道:“这时节寒意深重,也累了你的手这样冰凉;而我,却也好不到哪里去。既是如此,你我如何就不能互相取暖呢?”他低低叹息,越发有些情难自禁,“羽儿,我也不知从何时起,便开始牵挂你,每日每夜的想你,满脑子都是你……我也知道,这样的想法或许不应该有,却怎样都克制不住……羽儿,安森可以给你的我一样可以给你,安森不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羽儿,我很喜欢你,以后我来陪你,我也会把之恩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好么……”
夜晚的燕华河畔灯红酒绿,映在麦羽的眼里有些隐隐迷离,夜风却清凉,阵阵吹打在麦羽脸上,越发令她清醒无比。她欲将手抽回,却被安诺紧紧攥住,只得缓缓摇头道:“你明知不可能,又何必说这些话?”
安诺声音有些失控:“何为不可能?我不在乎你曾经是安森的人,不在乎你们育有一子,甚至……甚至都不介意你心里有他,还有什么不可能!”
这些话字字扎入耳膜,听来多少也是动容的。然而那一瞬,麦羽仍然只想到了那一个人,思及他的包容怀抱,念及他的温柔深情……所以,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