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后倾天下by墨倾长风-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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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没指望她能回答,就这么随口一问,闻言微微一怔,随后笑起,语含调侃:“若是未看清,青青又待如何?”
她回过头来:“若是未看清,我可以帮你一起看。”
双方的眸光在半空中交汇,平静无波又似乎波澜起伏,瞬间产生无数个碰撞。
裴玉徐徐弯起唇角,往身后廊柱上一靠,摇头笑叹:“青青啊青青……”
喟叹之后,便没有了下文,他头靠廊柱,眸光转向郁色青翠的园子,明亮的阳光自勾檐漏下来,投射在他圆润明净的下颌,更胜珠玉。
楚清欢亦望着那处园子,道:“如果我猜,你心中所想的不是分裂,而是一统,对还是不对?”
他眸光一震,没有回答。
“在定边时我曾对司马如说过,只有天下统一,中央集权高度集中,百姓才能过上安稳日子,国家才能富足平定。我问过他可曾想过这些,他当时没有回答,但我相信他心中自有答案。”她顿了顿,“你既说到顺势而为这几个字,我想,我的猜测应该也错不了。”
“还记得你在黄城救下那两个孩子时,回答严子桓的话么?”裴玉唇边含笑,眸光悠悠深远,“你说,真正的人世间,它应该是公平,公正,还要有公理,哪怕做不到绝对,但至少人的生命应该得到尊重……这句话,给我震动极深,至今记忆犹新。”
他说得缓慢而清晰,字字句句都仿佛深入脑海,再次从口中说出,竟似昨日之事:“你还说,我们所看到的,总有一天会有所改变。天下不再受战火凌虐,百姓不再受流离之苦,更不会有那般饿到极致易子而食的境况发生。你说,那就是你的信念,并问严子桓他的信念又是什么。”
“青青,虽然你没有问我,但我现在想回答你——其实,你的信念,也就是我的信念。”
那一个漆黑深沉的夜晚,那个白衣飘然的女子如一道光芒破开那层黑暗,从此深深烙入他的心底深处,成为他摸索前行道路上的一盏明灯。
不是没有准备,但听到他亲口所说,楚清欢还是有着不小的意外。
那时候严子桓什么都没有说,司马如对她的问题亦是回以沉默,只有裴玉,如此坦诚地告诉她一个她想要得到的结果。
“那你可在意,谁成为最终的那个人?”她直视着他,问,“如果不是你,你可愿意看到这种结果?”
他微笑着回答:“在意。”
楚清欢挑眉。
“我在意那个人是否能真正做到爱民如子,在意那个人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将这种统一维持下去,而不是短暂的一统之后便很快再次面临分割,在意那个人……能不能对在乎他并为之不惜性命的人,承诺一生。”他的眸子里映着满天的金光,而金光开盛放着一个女子的倒影,“至于是不是我,又有何可在意?”
他说得轻轻淡淡,笑容亦如这身边的暖风,轻柔得让人不会有半分的负担,但楚清欢却无端地觉得多了分沉重,还有些她不愿去深究的东西。
要如此随意地说出这些话,对于一个寻常人来说或许不觉得怎样,但对于主掌一国政权,处于权力最顶峰的君王,又有几人能说出?又有几人能有这般胸襟和见地?
此时她才觉得,眼前这个总是嬉笑不经装傻扮弱的男子,她从来都没有真正看透过。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看不穿别人的,从来都是他人,而不是他。
“怎么了?”裴玉见她久久不语,眸子一弯,恢复了嬉笑模样,“被我吓着了?是不是觉得我说不出这么有哲理的话?还是觉得我很有才,喜欢上我了?”
楚清欢唇角浅勾,“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所有问题。
他哈哈一笑,对她的懒于回答并不抱怨,与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风景,享受着现下的宁静。
片刻之后,在这片祥和的气氛中,他很随意地说:“青青,我想与东庭和亲。”
他确实说得很随意,象是即兴作出的一个决定,甚至于歪斜的姿势接近于懒散,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决定足够让很多人震惊。
“和亲?”楚清欢的声音微微上扬。
高越皇室可以与东庭和亲的,除了裴瑗就是裴玉本人,裴瑗还未及笄,那就只能是裴玉,可事先从来未曾听他说起。
“对,和亲。”裴玉凑过来,颇有些眉飞色舞,“我与凌雪公主,怎样?是不是很般配?”
楚清欢肃了神色,审视着他的眸光几近于凌厉。
“为什么?”
“向来聪明的青青也问了个傻问题。”他摇头,“和亲还能有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喜欢人家,才想娶回来做皇后。”
“不对。”往更深处细想,只得出一个结论的楚清欢果决地否定,“你想与东庭联姻,将大权在握的凌雪公主纳在身边,就是想削弱东庭皇室,从而削弱整个东庭。”
“哪哪哪……”裴玉不赞同地往后退了退,“明明一件很有情调的事,非得让你说得让人提不起半点兴趣。”
楚清欢不容置疑地反对:“不管你怎么说,我不同意。”
裴玉抽了抽眼角:“青青,这是你成亲还是我成亲?”
“你成亲。”
“那不就是了。”
“但不能跟司马凌雪。”
“我非她不娶。”
楚清欢突然住了口,上身前倾,定定地望着他的瞳仁,逼得他背抵着廊柱退无可退,才问:“我软弱么?”
他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回答:“不软弱。”
“我可欺?”她继续问。
“不可欺。”
“我率不了军打不了仗?”
“当然不是。”他顺便拍马屁,捡好听的说,“你是天底下难得的帅才。”
她点了点头,让开了些,减少对他的压迫:“如此,打消了你这个愚蠢的念头。”
他不情愿地问:“为什么?”
她淡然移开视线:“既然你认为我不软弱不可欺更是天下难得的帅才,你以为我需要象个懦夫般要你牺牲色相去勾引他国公主么?高越的事你可以作主,但东庭,非我一人之事,更非你之事。”
“……”裴玉很无辜也很无语,默默地垂首半晌,道,“我还缺个皇后。”
“这好办。”她当即道,“明日我就向你那些忠心的老大人们提议,让他们安排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的千金进宫,你要多少个皇后都随你。”
“呃?”他拧着眉头,为难地敲着额头,一个国家可以有很多个皇后么?
楚清欢已缓了语气,正色道:“裴玉,你若真要与他国公主和亲,我倒认为,莒卫的文筠公主更适合你。两国相邻,隔条线就到了,以后窜起门来也方便。”
“文筠公主……”裴玉很认真地考虑她的建议,“好倒是好,可是感情的事确实勉强不来……我想娶凌雪公主已经想了很多年,一直想。”
楚清欢没有表情地看了他很久,之后,一言不发地,起身就走。
“青青。”裴玉却在身后叫住了她。
她驻足,回头。
身后阳光泻入一地,身长玉立的男子在这片明媚之中微微而笑,风姿卓绝。
他说:“我想请你做我的和亲使臣,替我向凌雪公主求亲。”
楚清欢什么都没有说,而裴玉,只说了一句。
他说,青青,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成全。
三日后,楚清欢答应了裴玉,作为高越的使臣出使东庭,向东庭递送裴玉亲笔所书的和亲文书。
裴瑗得到消息的时候,楚清欢已率着和亲使团出了宫门,她一直追到城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使团越去越远,最后只剩下一缕烟尘,再也无从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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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和亲
甘宁,东庭京都所在,在这个流火般的七月,迎来了高越的和亲使团。
使团一进入甘宁,便遭到了众多百姓的沿途围观,为首一名坐在高头健马上的年轻官员更是吸引了绝大多数目光,墨发高束,容颜清绝,一身通体墨黑的窄袖锦袍只有衣袖与袍摆处隐隐有云纹装饰,更是将其映衬得清冷绝伦,肌肤胜雪,气质高华却不容人接近,引得满城的少女芳心乱跳,面染红霞,又不敢直视,只拿眼角偷偷地觑着,也有些胆大的,一路嬉闹着跟在使团边,直到那冷面俊俏的使臣入了官驿,这才遗憾地住了脚步。
使团中其他官员看了无不暗暗摇头,这个招惹了一地桃花,身无任何官职,却全权负责使团事务并具有至高话语权的楚清欢楚大人,从外表上看来确实是名英俊高贵的男子,可又有谁知,这身称不上官服的锦袍之下,实际上却是个如假包换的如花女子?
更令人惊奇的是,使团入住官驿的当日晚上,从来未曾在私下会见过他国使臣的东庭大皇子司马如,轻车简从,只带着几名贴身侍卫,大驾光临官驿,不曾让人声张,亲自敲开了楚清欢大人的房门。
房门打开,楚清欢看到坐在轮椅上笑容温熙白衣墨发的男子,未有任何惊讶之色,微微一笑,语气寻常得仿佛每日相见的老友:“你来了。”
“我来了。”司马如轻轻颔首,回应得亦是平常,只是在见到她的一瞬,眸中暖意更甚。
如此自然的相见,平淡中却显出一份难得的默契与温情,这种感觉,很好。
楚清欢眸光微抬,看到他身后的任海,朝他点了点头,未料向来沉稳的任海却甚是欣喜地看着她,竟是颇为激动:“楚青,真的是你!”
一声楚青,立即将过去的那些时光拉至眼前,曾为友,曾为敌,曾经患难相交,曾经生死相对,如今再次相见,竟是这般身份,怎能不感叹世事奇妙。
“任海。”司马如语含提醒。
任海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再言语。
“进来说话吧。”楚清欢倒是不以为意,侧了身让在一边。
将司马如推入屋内,任海等人并没有跟进来,将门虚虚掩了,便在门口行护卫之职,楚清欢将灯芯挑亮了些,回首间触上司马如宁静注视的眸光,倒觉得这房间也似乎因这男子的到来而显得更为明净光亮。
将桌上的小炉点了火,煮上一壶新水,便听着司马如道:“我还以为,至少三年之内没有机会再与你相见,没想到,仅仅相隔半年,你我竟然再次见面。”
楚清欢随口问道:“殿下这意思,可是不想看到我?”
“恰恰相反。”他微笑,“得知有故友自千里之远而来,不胜欣喜。”
她抬头,见他眸光真挚,没有半点虚妄之意,知他此言出自内心,不由一笑,道:“这倒令我受宠若惊了。”
他笑着摇头。
“怎么?”她问。
“你说话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他侧着脸,几许发丝轻垂于颊边,隔着光线更显眸光温柔,“说是受宠若惊,我看你半点惊的样子都没有。”
“是么?”她不在意地应着,取出一个青花白瓷罐子,打开盖子,又揭开里面的一层锡泊,用一个斜口小竹筒舀了些茶叶出来。
茶叶色泽翠绿,一经散开,一股淡淡的清香便盈于鼻端,光闻着茶香就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这是高越的碧竹丝?”司马如只一眼便辨其形,观其色,闻其香,伸手掂里一片置于鼻下闻了闻,赞道,“不愧为高越第一名茶,只这般闻着便已让人陶醉其中,拿这种好茶招待于我,我今晚来得值了。”
水已沸,楚清欢将炉火熄灭,打开壶盖,等着里面的大气透出,这才将竹筒内的茶叶放入,道:“殿下是至尊至贵的客人,当然要以最好的茶招待。”
“高越的青竹丝虽好,但要论最好,恐怕未必。”他看着她熟练的泡茶动作,道,“说起来,我倒是有些怀念大邺祈山茶的味道了。”
楚清欢拿起茶壶,专心倒茶:“身为高越的使臣,当然要以高越的好茶相待。”
他看着那袅袅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