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后倾天下by墨倾长风-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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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的力道加大,孩子终究人小力气小,慢慢地被拖离了原地,望着无动于衷的男人,他们再也忍不住,哇地哭了出来。
天上有惨淡的月光,照着这一处拐角,十多个难民沿墙而坐,木然地望着这一切,更有人盯着那两个孩子,露出了贪婪之色。
“住手!”一声清喝响在这充满了异味的角落,所有人都被一声喝震得一惊,连两个孩子也停止了嚎哭。
“这是怎么回事?”楚清欢沉着脸,“为什么要抓孩子?”
没有人回答,那些难民都以一种冷漠的眼神回应她,其中一个孩子张了张嘴,却被抓着他的男人狠狠地捏了下胳膊,将他更紧地抓在手里,戒备地往后退了两步。
“我再问一句,为什么抓孩子?”
还是没有人回答,只有孩子无声地流泪。
“恐怕,这就是易子而食了吧。”身后,严子桓懒懒地说道。
“你说什么?”楚清欢霍然转身。
“易子而食。”严子桓轻皱了眉头,似乎在忍耐这里难闻的味道,“一般人无法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可为了不被饿死,就与别人互换孩子……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吃起来也不会那么难以下咽,不是么?”
她心下大震,看向非玉,却见非玉默然点了点头。
心中象是被什么重重敲了一下,她望着那两个孩子,那孩子才多大?七岁,还是八岁?
再看那两个男人,此时他们都低着头,麻木的表情出现了裂痕,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象是在竭力忍着什么。
她知道古时确实有“易子而食”这一说,但那毕竟是史书上记载的东西,未必当得了真,却从未想到,有一日她会亲眼所见。
此时,她才明白为何有人刚才会露出贪婪之色,那种盯着孩子的神情,就如同盯着一顿美味。
她心里有种隐隐的恶心,她不怕血,也不怕杀人,但吃人肉,真的无法接受,也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孩子被自己的父亲拿来做交换用以裹腹。
跟在严子桓后面的宝儿紧紧捂住了嘴,身子颤了几颤。
“孩子生下来就有责任把他们养大,这样算什么?”她的声音很冷,“你们虽有难处,但作为男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交换来吃,你们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我们……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一个男人砰地跪在地上,双手抱头痛哭。
被松开的孩子趁机退到墙角,却不敢朝自己父亲跑过去,神情犹如遭了蛇咬,再也不敢相信自己最亲的人。
那男人看着自己孩子的举动,眼里闪过痛苦,也松了手,那孩子立即跑过去抱住痛哭的父亲,父亲又反手紧紧抱住孩子,哭得比孩子还伤心。
原先漠然看着这一切的人群中隐约响起了女人的哭泣声,有人无声流泪,将脸上的脏污冲刷得一道一道,也有人抬头默默地看着天上的月亮,干裂的嘴唇不停地嚅动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拿着吧。”楚清欢将两锭银子抛了过去,扔在那两个男人面前,“省着点用,找个地方做点小营生,把孩子养大。”
银子落地,并不响亮,却令所有人又是一呆。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那银子上,那两个男人更是一脸的不敢置信,抖着手半天不敢去捡。
“爹,是银子!”孩子一把捡了起来,喜不自胜地拿给男人看,“真的是银子!”
凝固了一般的空气顿时被孩子的喜悦给冲散,其他人立即回过神来,纷纷跪倒在楚清欢面前,不住地磕头:“姑娘慈悲,求您发发善心,给我们也分点银子吧,我们都好多天没吃饭了……”
十多人砰砰地磕头,不顾地面沙石的粗砺,很快额头就磕出了血,他们仿佛无知无觉,只是一味的磕头,而她就是那根救命的稻草。
“都别磕了,拿去吧。”楚清欢将年纪最大的那名老人扶了起来,将一块银子放到他手里。
然后再是其他人,直到钱袋里的银子尽数分完。
每个人都紧攥着手里的银子,脸上的木然已被激动与感激代替,老人抖着嘴唇,老泪纵横,望着楚清欢说不出话。
“走吧。”楚清欢转身。
身后是齐齐下跪之声,她没有回头,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在今晚让她真正体会到了它的残酷,也让她真正看清了腐朽的强权者统治下的底层者,生存有多么艰难。
严子桓与非玉亦不再如来时那般的轻松笑言,皆沉默地走在她身边。
许久,严子桓道:“你有没有想过,那些银子只能救他们一时?等银子花光了,那样的事情还会发生。”
“能救一时是一时。”楚清欢望着眼前的路,“我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眼前,而自己却能够毫不在意地转身离开。”
“你不是最鄙夷仁慈么?”严子桓一笑,“现在又是因为什么?”
楚清欢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他在微微地笑,那笑却仅止于唇角,那双映着月光的眸子折射着清亮波光,看似清澈明净,却什么也看不清。
非玉亦看过来,面容皎如清辉,语声平和:“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善人太多,说着仁慈,其实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发,又怎能与青青姑娘相比。”
楚清欢没有言语,她静默地立于暗沉的街角,夜风吹起她漆黑的发与雪白的衣袂,她的神情在这一刻如这夜一般沉重。
“我虽不是什么善人,也唾弃假仁假义的仁慈,但尚且懂得何为大善。”久久,久到他们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缓缓开口,“我现在的所为虽然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但我无愧于自己。你们也许已经看惯了这一切,认为这些低贱的难民理应如此生活,我却认为不是。”
“皇权至上,一句话就可血流成河,无数人头落地。百姓命如草芥,是生是死尽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不能有所反抗,只能默默承受,这就是你们认为的天下。但你们可知,真正的人世间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语声平静,眼底深沉如海。
在她获得重生的那一刻,还未睁眼,就已切实地感受到了皇权的无情与残酷,来到大邺,现实的残忍更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不是甘于承受一切的人,从来都不是。
她向来坚信,人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果无法接受别人强加在身上的命运,那就打破它,揉碎它,重建它。
就在刚刚那一刻,长久以来心中隐约模糊的想法突然清晰地浮出脑海,从未有过的清晰。
非玉眼中似乎若有所思,严子桓的笑容渐渐敛去,沉静地望着她。
“真正的人世间,它应该是公平,公正,还要有公理,哪怕做不到绝对,但至少人的生命应该得到尊重。”她说得极缓,却字字落地有声,“你们现在所看到的,总有一天会有所改变。天下不再受战火凌虐,百姓不再受流离之苦,更不会有这般饿到极致易子而食的境况发生。”
她看着严子桓,不似回答,却又是回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这就是我的信念。而你的信念,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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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寂静。
一条黑色纤细的人影穿梭于死气沉沉的黑夜,如一尾汇入江海的游鱼,对环境有着超越常人的适应能力。
穿过两个巷口,她在一面高墙上停下,抬头看了眼高度,将腰间的钩索抛了上去。
爪钩在墙上发出一声轻微的细响,轻到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她无声攀爬而上,到达墙头时将钩索一收,别回腰间,跃入。
避开所有明岗暗哨,她来到一间亮着灯光的房间外,轻轻纵身,双臂舒展如灵猴,无声地攀上了廊顶,倒挂下来的身影与夜色几乎融成一体。
窗纸被润开一个小孔,里面的情景一览无余。
房内,数人表情严肃,静坐于两旁,似在等什么人,上首案桌后一人留有短须,长相普通,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应该就是这黄城的守城将军杜涛。
片刻后,有人从外面匆匆而来,直奔这座将军府的书房,身后数名士兵跟随。
那人并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房门随即关上,那几名士兵分守在书房,严密监视着周遭的一切动静。
那人一进门,等候在里面的那几人立即站了起来,唯有杜涛不动。
“将军。”那人从怀里取出一份密函,紧走几步呈了上去。
其他人都将目光落在那密函上,闭息等待。
“将军,信上怎么说?”见杜涛看完之后并未出声,底下有人忍不住出声询问。
杜涛刻板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将密函折起放入袖中,道:“皇上派来增援的人马已屯守在城外东西两侧,领军的陈将军让我们不必担心,只需做好正面前锋,将淮南王主力引到南城门外,到时候陈将军从两侧夹击,打他个出其不意,将淮南王的人马一举击溃。”
“太好了。”众人皆松一口气。
“前方斥侯可有消息?”杜涛神情一肃。
一人立即上前回报:“今日下午斥侯报说,淮南王兵马距黄城已不足三百里,以目前的行军速度,快则两日,慢则三日,便会抵达黄城。”
“好。”杜涛一拍案桌,颇有些意气风发,“黄城作为与淮南王的第一战,本将定要叫淮南王折损于此,再也无法北上一步。”
“将军威武……”
杜涛抬手制止,起身来回踱了几步,似陷入深思,少顷,他伏于案前快速写下一份纸笺,递给其中一人:“你回去命人照此抄写两百份,明日一早分别张贴到城内外。”
那人接过,低头看了个大概,疑惑地问:“将军,这是何意?”
“你不必问,本将自有打算。”杜涛却不欲多说,挥了挥手,“天晚了,你们都回去吧。”
“是。”几人退出,连同门外的士兵,很快便消失的身影。
杜涛在书房里看了片刻黄城地形图,脸上露出几分志得意满,稍后,亦熄了灯离去。
廊顶上,一人翻身落地,身形轻盈,随即隐入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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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天刚亮,街道上突起喧哗,无数难民与乞丐在街上奔走,脸上洋溢着的不再是麻木,而是如逢喜事般的兴奋,手里拿着缺了口子的碗,少了盖子的罐,都集中朝一个方向涌去。
楚清欢走出客栈,随手拽过一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乞丐咧嘴笑得干涸的嘴唇都冒了血,也不觉得痛,匆匆说了一句就跑:“城里张贴了告示,让难民与我们这些要饭的都到府衙前面领粥和馒头去。”
告示?
楚清欢唇边勾起一丝冷意,跟着人潮往前走。
还未到府衙,前面便已挤满了人,府衙大门前支起了十来口大锅,热气腾腾地冒着烟,有不少人已经领了粥与馒头往外走。
她走到一处墙边,上面的告示十分醒目,写着皇帝体恤百姓,下令开仓济民,只要是大邺的百姓,只要是无田无地无房者,皆可领取救济。大人一顿两个白面馒头一碗粥,小孩一个馒头一碗粥,每日可领取两次。
看到这样的告示,楚清欢笑了。
在见识了整车的难民尸骨与“易子而食”之后,在领教了这个封建王朝统治者的昏庸无道之后,这突如其来的告示着实显得有些新鲜。
这杜涛作为守城将军,黄城里每日有多少人饿死,每日有多少桩“易子而食”的惨剧发生,难道不知?
冷血无情冷眼旁观了这么些年,就在大战即将爆发之际,突然大发善心,施米粥与馒头,以示皇恩浩荡,这是良心突现还是转了性子重新投胎做了人?
她心下冷笑。
略作沉吟,她快步走到一家小店借了笔墨,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在写好的内容下面又添加了几行小字,卷成细长的纸卷塞入一个小竹筒内,然后站在府衙边的角落里等。
“咦,你是……”一个满脸脏污的孩子意犹未尽地舔着半颗米粒不剩已舔得光可鉴人的破碗,抬头间看到朝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