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求凰-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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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还没有入冬,我们可以搭船下江南。你不是本打算去江南的么?”
我正在缝补那件杏色绢衣,手底下绣着一朵细小的花瓣,水红颜色,瓣顶开了极小的叉,心的形状般,看起来娇柔水嫩。细密得绣了一丛,正好缝补又修饰了那条断纹。
我没有直接回答羲赫,只是凑在灯下小心的收着针脚。突然眼前明亮许多,抬头,羲赫举着另一盏灯凑过来,见我看他,长长的睫毛一眨,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笑容。
心就荡漾开去,好似湖水中起了轻柔细小的涟漪,却久久不去。
复低了头,一边收着针脚,一边慢慢说道:“我何时说过自己要去江南阿。”说着嘴角就泛起了一丝神秘的笑容。抬了头看他。羲赫正盯着我手上的绣花,眉头淡锁:“这绣花繁复精细,如此灯光,你的眼睛如何受得了?”我浅浅的笑开去:“这是黄婶急要的。本该明日还给那李老爷的。我今夜是无论如何都要补好了。”用手摩挲着那花纹细密的凸起:“很快就能补好了。黄婶去了儿子家,我也正好趁这个时间补上。不然她也是不允许我这样彻夜不眠的。”
羲赫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在我的身旁为我掌着那盏烛台,四周明亮了许多,我迅速得缝补着,又慢慢的说到。
“我的母亲是江南大户女子。虽后来嫁于父亲,但是常常思念家乡。我年幼时曾随母亲回过江南外祖家。那时虽小,可沿途清新淡雅的风景,淳朴自然的民风却深印我心。”我手上停了下来,闭上眼睛,眼前又出现了小时候深印在脑海中的风景。我带了一丝柔浅的笑回忆着:“那次是春天,路途中我见到一处美景。那里景色明丽,柳杏将吐,桃花烟柳,风景殊胜。前傍绿水,后倚青山。山下就是漫漫的挑花夭夭,芬芳无边。只一眼我的心就被那景色勾走,虽然也只有那么一眼,可是那便成了我之后所有梦幻的所在。我一直企盼着有一天,我能坐在那芬芳殊胜的桃李之中,观望面前的曲水兰船。”我笑开去,那笑无边的荡漾在我的脸上,甚至只要是想一想,我都会感到极度的幸福与满足。
羲赫的眼睛里似有星辰,那么明亮光辉。他怔怔的看着我:“你要去的,就是那里。”
我点了点头:“聪明如沈羲遥,若他真要找我,一定是走两条路。一条是我迷惑他设下的那个假象,往西北而行。另一条,就是江南。我孤身一人,一定是会投奔亲人的。我的两位兄长均在朝中,唯有三哥在江南经商。那我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江南了。”我半眯了眼睛笑起来:“我心中的那个地方,那只是这大羲无边江山的尘埃一角,他找不到,也没有人知道。”我说完扬起脸看着羲赫,一字一顿的说道:“除了你。。。”
天亮的时候黄婶回来了。我将那件已经补好的衣裳交给她。虽是按着我宫中那件衣裳绣的,可是毕竟丝线的颜色和质地不如宫中的好,时间仓促,也只有五六分像了。不过,对于民间百姓来说,却也不失为一件华服。
黄婶小心的抚摸着那绣花,甚至欲掉下泪来。很久她才看着我说到:“谢娘,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好的手艺。这绣花,婶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啊。”我挽了她的胳膊柔柔的笑着说:“婶,快拿去给那李老爷吧,可耽误不得的。”
黄婶一边点头一边将之前她洗好的那些衣服收拾在一个包裹中,才走到门口她回了头看我,想了片刻问到:“谢娘啊,你的丈夫回来了,你们是不是就要回去家乡了啊?”
我没有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竟不知道如何的回答,只是悄悄的低了头。黄婶略有不舍的声音响起:“婶知道也留不住你们,不过若是下江南,这天马上就凉下来了。若是下了雪就不能走水路,旱路又太远。不如你们就在这里住到明年开春?”
我看着黄婶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有期盼,我朝她笑了笑:“婶,这事还要从长计议的。如今我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肯定还是要再打扰你一些时日的。”黄婶点了点头,似是稍稍放心下来般转身去了市镇。
我走回屋里,羲赫站在门边看着面带憔悴的我说到:“你一夜没有睡了,去休息一阵吧。不论去哪,什么时候去,起来了我们再商量。”
猗兰霓裳之凤求凰(下部) 第三卷 第6章 相逢不尽平生事六
我素来不是贪睡之人,醒来的时候还未到晌午。可是周围空空一片没有人影。仿佛昨日里羲赫到此只是我的一场梦幻。我披衣起身,黄婶去了市镇,不到傍晚是回不来的。可是,我的身上分明还有羲赫的玄色披风。
黄婶家三间屋子。南边一间是烧火做饭的灶房,正中算是厅堂,北边的那间是休息的睡房。屋子很小,是最普通的农家。屋前有个小院子,当中有石磨和水井。
我在屋前屋后里外找了几圈都没有看到羲赫的身影,直到晌午过了还不见他,心里不免焦急起来。
我正欲出了门寻找,就见羲赫和一个男子向这边走来。仔细看去,那男子正是黄婶的儿子。
“谢娘,前夜里村子进来头野牛毁了不少的庄稼。我清早来想告诉我娘别去地里了,可巧她已经去了市镇。这不,遇到谢兄弟,他便去帮我们增个人手。”黄婶的儿子憨厚的笑着,一面感激得看着羲赫,啧啧称赞的说着:“没想到谢兄弟的身手真好,‘唰唰’两箭就把那野牛射死了。”他还想往下说着,羲赫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没什么,以前在家乡,总出去打猎,这也是该有的本事。”他说着看了我一眼:“谢娘胆小,再跟她说,下次可就不许我去了。”
我释然一笑,有些责怪的说到:“下次去便去了,只是要告诉我一声的阿。让我着急。”
黄婶的儿子看着我们“嘿嘿”一笑说道:“我先回去,晚上和娘过来吃饭吧。这野牛打死了,每家都能分上几块肉呢。”说完便离开了。
我担忧的看着羲赫:“没伤着吧。素闻着野牛力大难训。。。”我话没说完,羲赫轻轻的用手放在我的唇边,我睁大眼睛看他,他的脸在阳光下有极其明亮的神采。“别担心我,这算不上什么的。”
傍晚时候,黄婶回来了,面带喜色,那李老爷不但没生气,反还多给了她工钱。黄婶买了好些菜回来,本想着做顿好吃的,正巧她儿子也要我们去吃饭,便拿去一同做了。羲赫竟不知从哪得到一身庄稼人的衣裳,换好了要与我去黄婶的儿子家里,一出来被我看到,我便不由得笑了起来。
“笑什么?”他有些不自在的看着我问。我掩了口戏笑道:“从前见你,都是锦衣华服,却从没想过你穿了这样的衣裳是什么样子。如今看起来,真真的不习惯呢。”
羲赫也笑起来:“只要穿上不显怪异就好。这黄大哥衣服我穿上也算是正好了。”
我点了点头:“就是短了点,明日里我给你改改就好了。”我仔细的看了看羲赫,即使穿着最普通的百姓的衣服,他与生俱来的气质依旧没有被磨灭掉。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同样的灰蓝粗布罗裙,随心的笑了。
很久没有这样笑了,自进宫之后,即使是最初与羲赫相遇的时候,虽然那时我只是如同虚设的皇后,但是依旧是芥蒂与自己的身份,心中挣扎惶恐。得到沈羲遥的宠爱,这样的笑容就更加的不会出现。我要面对的,是那深不可测的后宫相争,虽然我只经历了很少,可是,心却是一直悬起不曾放下的。就是这样,我却依旧是一次次陷入危机和困境,一次次遭受磨难。想起母亲在我进宫前说的话,她说我太过纯良,心太软,见不得别人待我好,更看不得别人受苦,这样在那深宫中是要吃大亏的。可是,这生来的东西,如何去改。也许,如果我没有出宫,很多年后会被那里历练得铁石心肠,心思缜密,虚与委蛇,曲意逢迎起来。只是那样的女子,却又是我最不齿的。唯一的方法,只有离开吧,就像如今这般。
我们没有离开黄家村去江南那处我梦中的地方,而是在黄家村后山里找到一处地方,那里是黄婶之前为其做工的李老爷家的一处私宅,其实算是一处消夏的地方。却与我之前心中所念的地方不尽相同。
那晚在黄大哥家吃饭的时候,黄婶也是无意中说起来,那李老爷本就嫌这屋子建得偏僻,如今他家将迁去京城,留着这屋子更没有什么用处,却又觉得要是拆去了很是可惜,便让黄婶问问这村中是否有人愿意买下,实在没有人要,他便拆了去。
黄婶一边说着一边感慨:“这黄家村里个个都是贫苦人家,谁能买得起哦。不过却是个好地方啊。屋前是一汪湖水,后面是青山。要说有钱的老爷就是和我们不一样。那屋子周围多美,却不是农家住的地方。”
我搁了筷子问:“黄婶为什么这样说呢?”
黄婶笑着看着我:“这屋子在村头那座小山的另一边,这小山与后面的大山中间是一条小河,这屋子建在河的那一边,中间是条竹桥。屋子后面就是山了。没有可以种庄稼的平地。若是种在村前的地里,虽然从那里过来也就半个时辰,但是每天一出一进很是不便。加上周围再没有别的农家,要真出什么事,也没个邻里照应。”
我点了点头,羲赫看了我一眼对黄婶说道:“黄婶,明天可否带我们去看看?”
猗兰霓裳之凤求凰(下部) 第三卷 第7章 相逢不尽平生事七
那屋子半临在水上,前面是一汪碧水,远远得在两山开阔处浩渺成一片。屋的两侧是平整的草地,屋后一大片低矮的树木,照黄大哥的说法那都是果树,不远还有高大的玉兰,挺秀的樱树,水边几棵垂柳。屋子是用竹子修建而成,不大,屋檐廊角上都挂着铜铃,风吹过时,一片晶莹安和的声音。屋前同是竹子修成一道平桥,自然纯朴的点缀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
我闭了眼,仿佛看到这里的春天,桃李芳菲,柳杏暗吐,风动梨花,淡烟软月。
我与羲赫相视一笑,第二日里,黄大婶带着羲赫去了李老爷家,回来时,那房契就在羲赫的手中了。
我们搬了进去,黄大婶,黄大哥还有村子里几个汉子大娘过来帮我们修补整理了屋顶,布置了屋里的家什。羲赫又去镇上买了些,他来时也带了不少的银钱,我们的吃穿是够用了。一切都安顿好后,我和羲赫坐在屋前的阔廊,看着前面秀丽的景色,心中是说不出的惬意。那时我们都以为,余生,就会在这里平静的度过。
羲赫与我分住了两房,不过每日里他都看着我睡去才离开。黄家村里有个小小的学堂,村里人见羲赫有些学问,便请他去教那些孩子。于是白日里羲赫去学堂,我便在黄大娘家里帮她做些简单的农活,甚至学会了烧饭做菜,待学堂收了课便与羲赫一同回去。夜里我在灯下缝补从黄大娘那里拿来的衣裳,与羲赫絮絮闲谈。有时竟还会吟诗作赋,画些风景花鸟。日子清雅恬淡,宁静祥和。
就这样冬天过去,一转眼,又是一年春了。
最先开的,是屋后一株玉兰,洁白的花瓣好似剔透的白玉,有似天边飘荡的浮云。我在水边浣洗衣裳,清透的水中映出一个女子,玉颜光润,气若幽兰,气息恬淡悠闲非常,尤一双眼睛,璀璨如星,灵动如珠,轻舞飞扬。这样的神采似是很久之前曾经见到,那还是在入宫之前,在凌府中,单纯而快乐,好似最纯洁的一汪清泉,没有半点杂质。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