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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昨夜之灯-第21部分

小说: 昨夜之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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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稳稳,睡在摇篮内!

……”雪珂无法再站立下去,无法再倾听下去,她开始冲下楼梯,穿过客厅,她飞奔出去。

雨雁像弹簧般跳起来,追出大门,她伸手一把抓住那茫茫然在街上乱闯的雪珂:“你要干什么?”“找叶刚去!”她喊著,痛楚而激烈的喊著:“我要找叶刚去!”昨夜之灯27/30

17

雪珂疯狂般找寻著叶刚。

他不在单身公寓里。他不在办公室。他也不在父亲家。狡兔有三窟,他一窟也不在。雨雁一直陪著雪珂,开车送她到各处去找。她们开车去阳明山,不在看灯海的地方;开车去海边山头,不在看日出的地方;开车去音乐城,不在音乐城;开车去常去的餐馆咖啡厅,不在,不在任何旧游之地。

夜来了,雨雁累得垮垮的。

“我送你回家去。”雨雁说:“这样找是毫无道理的,台北市太大了,他可以躲在任何一个角落。这样找,找三天也找不到,办公厅说他好多天都没上班了,他父亲也没看到过他,他可能离开台北,到别的地方去了。”

“不用送我回家,”雪珂下了车。“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街上走走。”“我最好送你回去!”雨雁有些不安。

“不。我保证我很好,我想散散步。你去吧!我爸爸一定在找你了。”她把雨雁推上车子,掉头就走。

雨雁目送她消失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消失在那灯火辉煌的街头上,她无奈的摇摇头,开著车子走了。

雪珂独自在街道上无目的的闲逛著,每个孤独的身影都引起她的注意。叶刚,你在那里?叶刚,你在那里?叶刚,你在那里?行行重行行,穿过一条街又一条街。每遇到一个电话亭,就进去分别打三个电话,单身公寓没人接。办公厅下班了,值班职员说他不在。叶家的人答说没回来过。无论打多少电话,都是杳无消息。夜,逐渐深了,街头的霓虹灯一盏盏熄灭,她两腿已走得又酸又痛,进入最后一个电话亭,先打电话回家给裴书盈,只简短的说:

“妈,我很好,不要担心我!”

“你在那里?”裴书盈焦灼的问。

“不要担心!妈,我很好很好,可能晚些回来,你先睡,别等我!”匆匆挂断电话,再轮流拨另外三个号码。一样。找不到人。她站在暗夜的街头,看著那些川流不息的街车,有叶刚的车子吗?有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好美的句子,好美的意境,好美的“惊喜”!她左一次回首,右一次回首,街道还是街道,街车还是街车,街灯还是街灯。那人不在灯火阑珊处!

最后,她发现自己走进了叶刚的公寓,上了楼,她机械化的走到那间房门口,明知里面没有人,她仍然按了好几下门铃。四周静悄悄的,夜已深,大楼里的住户都重门深锁,她面前这道门也锁著,她走不进去。但是,她已经太累太累了,整个下午到晚上,她“追寻”了几千几万里!几千几万个世纪!叶刚,你在那里?叶刚,你在那里?叶刚,你在那里?她用背靠在门上,身不由己的,她慢慢的滑下来,坐在门前的地毯上。用手抱住膝,她蜷缩在黑暗里,走道上有一盏小灯,刚好光线照不到这儿。她把头倚在门上,她想,我只要休息一下,在最靠近叶刚的地方休息一下。她实在太累太累了,不止身体上的疲倦,还有精神上的疲倦,不止疲倦,还有失望,越来越深的失望,越来越重的失望。叶刚,让我见你!让我见你!让我见你!心中呐喊千百度,那人不在灯火阑珊处!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居然坐在那儿睡著了。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叶刚居然回来了。

当叶刚走出电梯,拿著房门钥匙,走到门口,看到雪珂时,他完全呆住了。她蜷缩在那儿,瘦瘦小小的,苍白的脸孔靠在膝上,长发披泻下来,遮著半边脸,密密的睫毛垂著,眉端轻轻蹙著,眼角湿湿的。他的心脏猛的一阵抽搐,他蹲了下去,凝视她,用手指轻轻轻轻的去抚摸她的眼角,泪水沾湿了他的手指。他闭闭眼睛,摇摇头,是幻想!他再睁开眼睛,她仍然睡在那儿,一定睡得极不舒服,她蹙著眉欠动身子,蓦的,她醒了。张开眼睛,她立刻看到叶刚的脸;做梦了,她想,对著梦中的脸笑了。梦里能看到叶刚,还是不要醒来比较好,她立即又闭上眼。泪珠沿著眼角滚下,她唇边却涌著笑,嘴里喃喃低语:

“叶刚,我好像找到你了,好像……”

叶刚心中一阵剧烈的绞痛,眼眶立刻湿了。弯下腰,他抱起雪珂,打开房门,他抱著她往房内走。这样一折腾,雪珂真的醒了。她扬起睫毛,发现自己在叶刚胳膊里,他的那对深邃如海,热烈如火,光亮如灯,漆黑如夜……像森林,像日出,像整个宇宙的眼睛正对自己痴痴凝望。她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想弄清楚这是否真实的,还是自己在做梦?叶刚抱她入房,关上房门,开亮了吊灯。那灯光闪熠了她的眼睛,她把头侧过去躲那光线,一躲之下,她的唇触到了他肩上的衣服;她知道是真的了!顿时间,千愁万恨,齐涌心头,悲从中来,一发而不可止。张开嘴,她想也不想,就对他肩头狠狠的一口咬下去,恨死他,恨死他,恨死他!咬死他!咬死他!咬死他!叶刚被她咬得身子一挺,他低头看她,泪水正疯狂的奔流在她脸上,她死命的咬住他,似乎要把他咬成碎块。他不动,心灵震痛著,眼眶涨热而潮湿著,他让她咬,让她发泄,他就是那样抱著她,目不转睛的痴望著她。她松了口,转头来看他了,想说话,呜咽而不能成声,泪水流进头发里,耳朵里……他把她放在床上,坐在床边,他凝视她,拿出一条手帕,为她细细的拭著泪痕。然后,他就蓦的拥紧了她,把她的头压在胸前,让那泪水烫伤他的五脏六腑。

她忽然推开了他,向后退缩著靠在床头上,她满脸泪痕狼藉,头发零乱的披在胸前,沾在面颊上。她的眼睛,和泪水同时激射出来的,是火焰,能烧毁一切的火焰。水火同源。这是两口深井,两口又是火又是水的深井,叶刚心碎的看著这两口井,淹死吧,烧死吧,死也不悔,死也不悔,死也不悔。“叶刚!”她喊了出来,终于用力的喊了出来。“你这个傻瓜!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把你自己变成魔鬼?为什么对我那么凶恶残忍?你不知道你在谋杀我吗?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知道你毁掉我对你的印象比任何事都残忍吗?你怎么敢这么做?你怎么敢?你怎么忍心这样做?难道我对你还不够迁就,还不够认真,还不够知己吗?你有任何痛苦,你自己去承受,我连分担的资格都没有吗?你骂我,你贬低我,你侮辱我……你以为这样我就撤退了,从你生命里隐没了,你就没有牵挂,没有负担,没有责任感了吗?好!”她任性的一摔头,跳下床来,往那落地大窗冲去:“我跳楼!我死掉,看你是不是就解脱了!”她毫不造作的推开窗子,夜风扑面而来,吹起了她一头长发。她往阳台上冲去,叶刚吓坏了,扑过去,他死命抱住她,拖回床上来,她挣扎著,还要往那落地大窗跑,于是,他迅速而狂乱的把嘴唇压在她唇上。

片刻,他抬起头来,苦恼而热烈的盯著她,眼神里是无边无尽的凄楚和怜惜。“你怎么会在这儿?”他低哑的问。“我已经好几天没回这里了,我知道你在找我,办公厅的职员说的,他们说你打了几十个电话了。你知道吗?我回到这儿来只是想静一静,考虑我要不要打电话给你,或者是……”他深深的蹙拢眉头。“一走了之。”她惊悸的抬眼凝视他,这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她见过杜忆屏了,根本不知道他所有的底细,所有的苦衷,她都明白了。他只是从家里和办公厅里,知道她在找他,以为她是在感情上又一次的屈服,以为她不过是“委曲求全”而已。“一走了之?”她问:“你要走到那里去?”

“美国。”“哦,美国。”她点点头。“美国不是天边,美国只是个国家,现在人人可以办观光签证,去美国并不难!你以为到美国就逃开我了吗?我会追到美国去!”

他盯著她,眼睛湿润,眼珠浸在水雾中,那么深黝黝的,那么令人心动,令人心酸,令人心痛!

“雪珂!”他费力的念著这名字。“我值得吗?值得你这样爱吗?我那天说了那么多混帐话以后,你还爱我吗?我值得吗?”她坐在床上,静静的看著他。好一会儿,她没说话,只是那样长长久久,痴痴迷迷的注视著他,这眼光把他看傻了,看化了。他狼狈的跳起来,去倒开水,把杯子碟子碰得叮当响,他又跑去关窗子,开冷气,弄得一屋子声音,折腾完了,他回到床边。她的眼睛连眨都没眨,继续痴痴迷迷的看著他。他崩溃了。走过去,他在床前的地毯上跪了下来,把双手伸给她,紧握住了她的手。“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说那些话,”他挣扎著,祈谅的说:“我一定是疯了!我偶尔会精神失常一下,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哦,你知道的,你故意说的。”雪珂轻声说,坐到床沿上,把他的脑袋捧在自己膝上,让他靠住自己。一时间,她有些迷糊,有些困扰,有些害怕……是的,害怕,她真的害怕。她想说出他的心事,她想揭穿所有谜底,但是,突然间,她害怕起来了。这么久以来,从相识到相恋,他用尽各种方法去防止她知道他的过去,甚至不带她去见他的父亲,他的家人。他宁可把自己变得那么可恶,也不肯说出自己的苦衷。他那么处心积虑的隐瞒,她能说破吗?她能吗?她正在犹豫不定中,他已经苦涩而不安的开了口: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会故意去伤害你。每次让你伤心,比让我自己伤心还痛苦一百倍!说过那些混帐话,我就恨不得把自己杀了,千刀万剐的杀了!哦!”他痛楚的叹息。“雪珂,我不知道怎么办,你问我要不要你,你不了解,你不了解……我多想要你!多疯狂的想要你!生命里没有你,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你不了解……”

“我了解了!”她冲口而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真正相爱的人不能有秘密,真正相爱必须赤裸裸相对。她忘了害怕,忘了恐惧,忘了人性中,对自身缺憾的“忌讳”,她忘了很多很多东西,很多她还不能体会的,人类心灵深处的奥秘。她冲口说出来了:“我都了解了,叶刚,我见过了杜忆屏。”昨夜之灯28/30

他大大一震,立刻抬起头来,他的脸色顿时变成灰色,他的身子僵住了,眼光僵住了,脸上的肌肉僵住了……他坐在地毯上,直视著她,整个人都成了“化石”。

她有些心慌了,握住他的手,他的手也像石头般僵硬,所有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她急促的去摸索他的手指,急促的去摸他的头发,急促的去摸他的面颊,急促的一口气的说:“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你懂吗?叶刚,我知道你怕什么了,我知道这些日子来,你是怎么又矛盾又痛苦的活著了!叶刚,你听我说。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你还是有资格恋爱,你还是有资格结婚的!你所怕的事,是我们每个人都会怕的。但是,可以不要孩子,可以不生的,不管医生怎么说,只要抱定不生孩子,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是不是?叶刚?叶刚!叶刚!叶刚!”她焦灼起来,摇他的手,摇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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