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终点的长假-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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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层已彻底看不见,地面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一片金黄。沙漠。
就在张城的心脏缩到最紧的时候,机身再一次出现了异常猛烈的震动。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在颅骨内弹动,五脏六腑更是快要冲破体腔的束缚。
他听到一声金属撕裂的动响,立刻感觉手底下一轻,滑行速度加快了。有什么地方正在变坏得很彻底。
当飞机最终滑落在漫漫沙海中的时候,他几乎快要在猛烈的颠簸中被震断脖子而死掉。
失去知觉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他是被紧紧卡住胯部的安全带勒醒的。他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耳鸣并伴随着轻微的呕吐感。他知道,这些都是脑震荡的症状。
驾驶舱的地板正呈45°角斜斜抬起在地面上,他在上方,郑卫国在另一头,舱内一片黯淡,所有的仪表都停止工作,只有从窗外透出来的亮光。他挣脱了安全带从地板上滚落,想知道客舱里的同伴们是否平安,却无论如何打不开已经变形的驾驶舱门。于是他想起了郑卫国告诉他的那支微型冲锋枪。
无论如何没法对着同伴平静的遗容扣动扳机。
他几乎用尽了冲锋枪内所有的子弹。待到终于从驾驶舱里出来时,所看到的一切已超越了自己所有情感。
刺眼的阳光照在地上又反射到他眼里,驾驶舱门之外就是起伏的沙丘,机头孤零零地歪倒着半埋在沙漠里,客舱居然不见了。
他从舱门口跳下来的时候,感到锁骨处传来一阵剧痛,并顺着沙丘骨碌碌一直滚倒底。可他已经没办法顾及。
顺着与机头相反的方向,他立刻马不停蹄地开始行进。脑子昏沉沉的,连他自己也不确定为什么要这样做。沙漠的酷热与高空的严寒形成鲜明反差,不一会儿,他难过受伤的躯体又开始感到脱水。
猛回头,却发现自己已看不到来时的机头。他好像掉进了一个噩梦。
而脚步还是机械地向前迈动着。他登上了一座沙丘,又骨碌碌地滚下去。爬起来,继续走,不久摔倒,再挣扎着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发现脚下地面不再是沙子的时候,已再也爬不起来。
蔚蓝与苍黄的世界在他茫然张着的眼睛里歪成一个倾斜的角度。一阵“咕咕嗒”的声音传来,一只动物闯进了他的视野。那是一只鹌鹑模样的鸡类。
喉咙仿佛冒着火,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在他眼里只能看到鸡脖子里面那流动的液体,象征着生命的水分。
当又热又腥的液体呛入喉管的时候,猛烈的咳嗽几乎要了他的性命。他已经感觉不到太阳的热度,鸡血顺着他的下巴流到脖子里,他平躺着,想不到自己就要这样死了。
一个面目模糊的少年拎着一根木棍指向他,嘴里哇啦哇啦地叫着什么,他已完全无法理解。这是张城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画面。他们都死了。他无声地对渐渐沉入黑暗的自己如是说。
尾声 周年,以及另一次坠机事件
大西北的秋天既干又冷,完全不比外陆地区延续自夏日的温暖。
张城用手搓了搓干燥的鼻子,从图板上直起身站起来,活动着发酸的手腕和脖子。新疆的气候比起他以前生活的地方干燥异常,很多人都不同程度地有些水土不服。接近正午的太阳高高地挂在蓝天上,温暖又明亮。入秋以来,昼夜温差的极大让夜晚笼罩在黑暗的寒冷中。中午是一天中他最喜欢的时间,看着手头新近完成的工作,每每想到图纸上规划出的未来,他的心便由衷地感到快慰。
他听到范剑的声音远远传来,紧接着是一阵童音的欢声笑语。他知道,那是袁茵带着团场的孩子们从地里归来吃午饭了。
距离那场可怕的坠机已过去三个多月的时间,十月也越来越近在眼前。转眼间,冯索伦寄生菌造成的这场人类浩劫便要度过它的第一个周年纪念。这一年来的种种人与事也仿佛时时处处在他眼前重演过,让他感慨万千。
他的另外五个同伴全部在那一次坠机当中侥幸生还。除了他们五个人,还有包括周阳在内,当时一同坐在机尾的六七个紫禁城里的幸存者。当时,飞机引擎完全失效后,已经失去盖板的机身在气流与自重的倾轧下断成两截,机头载着张城和郑卫国的尸体继续飞过一段较远的距离,而机身的部分则由于重量较大而坠落在机头东面数公里处。不幸的是,连着引擎和油箱的机身在坠落过程中起火,直到冲入沙丘而熄灭。在这之前,坐在商务舱与经济舱前端的乘客无一幸免地被当场烧死或重伤后毙命。
在失去机头的飞机坠落之后,发挥了最惊人领导才能的竟然是平常看起来最难以依靠的范剑同学。是他及时带领大家穿过毁于大火的前半段机舱,与粘着在仅剩焦黑钢架座位上面目全非的尸体,逃出飞机残骸,并且赶在油箱再度爆炸前远远避开,直到迎面遇上赶来救援的队伍。
如果说在他们遭遇过空难大难不死之后最值得庆幸的事情,那就是这趟西行之旅的目的被他们于万般不幸中幸运地达到——前来搜救他们的,正是附近生产建设兵团农场上的居民队伍。
一百四十三团场建设在新疆东南边的一块绿洲上,与青海省临近。来自昆仑山北麓的冰雪融水汇成一道冰澈的溪流滋养着这片土地上的树木与庄稼,并且在临近的沙漠中,还有正在开发的油田。地广人稀、基础建设得益的条件与作为兵团的特殊管理秩序,使绝大部分人从冯氏菌的侵袭下存活下来,并于不久之后遇到了当时在昆仑山一带科考的科学家团队。
正如姜一衡说过的那样,这里便是张城一行人最佳的容身之所。
张城当时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在沙漠中迷了路,被放牧少年发现的时候已经严重脱水,并伴有锁骨骨折。他当时由于举动诡异反应不清,还差点被少年认做丧尸当场击毙。
其他人的情况则比他要好很多,当马青海听说这里距离他青海的老家仅有几百公里之后,便再也按捺不住地向老书记讨了汽车回老家探看。上天同样眷顾着他。待过了几天张城身体恢复,他已经带着一家老小和几个乡亲共同投奔回来。
重建正越来越多地需要人力。张城做回了他土木工程师的本职工作,他手头的工作累积成山,他们打算科学地规划未来的生活空间。在姜一衡的资料辅助下,他们能发挥的余地很大。
每个人都有他自身的责任,袁茵当上了老师,每天上午给孩子们上完两节课后,便领着他们去田里捉虫除草——没有了农药的大规模喷洒,这一点变得对庄稼的收成极其重要,直接关系到他们有没有足够的蔬菜粮食储备过冬;田璐在建设诊所,卫丑丑的毒瘾状况已大为好转,每天会发挥他的雕塑手艺加工一些必要的建材;范剑同学自从英雄地救大家出舱后,气势和威望便更加不可阻挡,幸存者基地里处处都有他身影。
目前留在基地的人数并不完整。三天前,作为重建计划最高决策人的彭教授带领一支几十人的车队向北疆进发,目标是一个太阳能原料工厂,以及能搜集到的储存有大量数据的计算机。如果此行顺利的话,他们就可以在正式入冬前建立起一个小型的太阳能发电厂,以解决冬天的用电、用水和取暖问题。
正当张城抱着愉快的心情走出他所居住的院子,去和大家会合共进午餐的时候,一架直升飞机远远地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朝团厂的正西方数公里远处降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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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跑这么远就是要大费周章重开油田?”
当团厂的车队载着张城和另一些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发现直升机上载着的除了一个黄种人外,还有两个白种人,都不由得对这样的组合赶到奇怪。这些人一边吃着车队送来的干粮和水,一边向他们建议“共同开发油田”的时候,每个团厂居民的脸上都流露出了不认同的表情。
“对啊!开采出原油,然后经过炼油厂加工,这样我们才能有燃料和各种必需的石油产品,不然连个电脑都用不成,电灯都不能点,这种生活有意义么?难道不靠机器要靠手来种地?”
黄种人是个中国人,明显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在提到“种地”的时候瞟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当被问起他们的人躲在什么地方时,他只是含糊其词地一言带过,说丧尸大爆发的时候他们恰好在海上航行,靠岸以后便派出多个小分队寻找可能利用的资源。
早在张城他们来到团厂之初,彭教授和他的专家组在研究过姜一衡托付的那个硬盘中所有资料以后,团厂的居民便共同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以清洁能源来要求未来的生活。每个人为之奋斗的重建计划正是建立在这个共识之上。因而团厂附近的油田在去年灾难爆发以后,便从没有重新开启的计划。
不过显然,这些不速之客并不这么认为。他们在团厂休整了一夜后于第二天早晨离开,急于通知他们同伴自己发现的资源。
团厂的居民们站在地上目送直升机飞上天空。
“你为什么不让我们阻止他们?他们这一走,不知道要带些什么人回来,到时候我们能怎么办?束手就擒地把我们的资源全数奉上吗?”
张城身边的年轻人对他阻止他们找直升机麻烦的行为很是不解,甚至有些气愤。
“用不着我们阻止。你们看——”
他们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只见直升机正在半空中向东面飞去。
“没什么问题啊……”
话音刚落,蓝白色的机身便突然像喝醉了酒一般,在空中扭来扭去,晃动不已。
“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手脚?”
“没有。”
张城说的是实话。只不过,当早几分钟,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三个外来人员身上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看见一个瘸腿的蹒跚身影僵直地靠近螺旋桨轰鸣的直升机,并从后门悄悄地爬了进去。
郑卫国的尸体从没有被找到过。前去搜索的队伍找到了机头,却告诉张城说里面空无一人。
过不了多久,空中的飞机在剧烈的震动中直直坠地,油箱的爆炸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从此以后,团厂和油田的位置便无人可知。
张城平静地看着小伙子们惊呼着向出事地点涌去,思绪却翻飞万千。显然,在这场浩劫中幸存下来的,除了他们还有许多人。有的躲在深山老林里过着原始的生活;有的流连在城市的废墟中与丧尸为伍,指望着物质社会的留存以过完余生;有的就如他们,远离尘嚣到宽广的土地上重新开始;还有一部分人,总有一部分人,会先于世界上的其他人得知未来的剧变,并利用其他人无法触及的资源条件避祸海外,然后期望回来之后能继续以前的奢华生活。
不管别人怎么样生活,也许在国土的另一端有人已经开始重建城市,也许中国已经出了个姓石的新皇帝,也许不同的幸存者之间又开始为抢占生活资源大打出手……张城的内心感到了长久以来从未有过的祥和。他知道自己选择了对的那条路,在这条路上有他旧时的同伴,他们每一天的生活都比前一天要好。冯氏菌的解毒剂也好,现代科技的保存传承也罢,都将一一得到解决。他们将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下去,未来已经不需要梦中的憧憬。
又是一年十一到来,张城拍了拍身上的沙尘,向家的方向走去。没有什么比做回本职工作更让他感到自在的了,因为他知道,这段漫